盛焱轻笑,看了一眼濮喻,见濮喻垂着眼还在吃饭,跟没听见似的。
居然也没像以前一样胃口不好。
沈令思好像也信了拍素材这件事,转而对宁颂说,下周他们和梨华女校要举办春日联谊,下午他们要去和梨华女校的学生会成员一起开会,商讨联谊事宜,沈令思让宁颂也跟着去,做会议记录。
“那我吃完饭就跟你过去吧,我没做过会议记录,不太了解。”
“给你看一下张杨做的你就懂了,很简单。”沈令思说,“你先回宿舍把校服换了,穿这么不合身的,不好看。”
这个建议正得盛焱欢心,跟着说:“我都跟他说不好看,太大了。”
说完又看濮喻一眼,见濮喻依旧没什么表情。
好像已经千疮百孔,面对着一箭一箭的,也觉得无所谓了。
宁颂先回宿舍换了衣服,然后就去了办公楼,他在办公室呆到两点多,直接去上美术课,上完美术直接去了射击馆,练习完射击洗了澡就立马坐大巴车去梨华女校了。
这是他第一次进女校。
这次去参加会议的人不多,除了沈令思,周律等几个学生会核心成员以外,就他和张学长两个咖位比较小的。女校风格和男校完全不同,大巴车开进去的时候,他看到成群结队的女孩子,感觉自己像是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开完会,他又和沈令思他们在女校食堂吃了饭,回到上东男子公学,已经晚上八点多了,又去办公室和张学长他们忙到快十点,才被沈令思送回宿舍。
没有在宿舍看到濮喻,宁颂觉得很不寻常。
而且他那么久没回来,濮喻居然也没有发信息问他。
要知道按照他以前的脾性,到了饭点,濮喻都要问一句:“回来了么?”
濮大少爷又生气了。
于是宁颂就主动给濮喻打了个电话:“你在哪?”
濮喻说:“教室。”
“这个点?”
“嗯。”
“等我呢?”
“没有,在准备法语考试。”
宁颂挂了电话,打算偷偷去送个温暖。
于是他就买了点喝的,带着濮喻的校服,跑去教学楼去了。
他对濮喻好,当然是因为濮喻对他也好,他是别人对他好一分,他就要十分回报的人,何况濮喻黏人归黏人,但可怜兮兮的,跟路边小狗一样,孤僻乖巧,真的很招人怜爱。
到了教室,果然看到濮喻还在。这个点了,教室里就剩下他一个人了,整个教学楼都只有两三个教室还亮着灯。他从后门进去,笑着说:“怎么这么用功啊。”
濮喻扭头看他。
他在他旁边坐下,把校服放到他书桌上,说:“我给你买了吃的,你喜欢的虾仁粥,还给你买了冰美式。”
濮喻说:“我写完这一点。”
宁颂就在他旁边看他写,写完了,濮喻将粥喝了。
濮喻吃起粥来也很温柔,这样反倒叫他觉得很反常。
吃醋就吃醋呗,反正他都习惯他吃醋了,这会表现的好像没事人一样淡淡的,他反倒不习惯。
还是要说开。
“你少跟我不死不活的。”他说。
濮喻顿了一下,果然也知道他是在说什么,问:“这样不好么?你不期望我这样?”
宁颂说:“那我总不能说不去吧。昨天还是焱哥生日。”
濮喻说:“我也没说什么。”
“你是没说,可是你看你要死不活的脸。”
濮喻就没说话。
这个他控制不了。他连这个自由都没有么?
“你就因为我昨天跟焱哥出去玩了,还在外头过夜了,所以不高兴?”宁颂说,“ 我跟你还睡一张床呢。”
他的意思是濮喻还是更亲的。
结果濮喻说:“嗯,他跟我一样。”
“……你们都是我的朋友。难道我就只能守着你?”宁颂跟他讲道理,“ 我也不能不理别人吧?”
濮喻说:“我又没有生你的气,我知道你没有什么不对。”
“可你又不高兴。”
“那我怎么办。”濮喻说,“你都不知道我不高兴什么。”
“不就不高兴我跟别人亲近,我跟别人亲近了,你就不高兴。”
濮喻摇摇头,说:“不是这样的。”
他看向宁颂,说:“ 你跟我做朋友很辛苦吧?处处要照顾我情绪,不像跟盛焱他们在一块的时候轻松。你跟我在一块,总是压抑的吧。”
听到他提压抑这个词,宁颂就炸了,说:“你现在这样,确实让我很辛苦。”
濮喻就不说话了。
宁颂看看他,濮喻说:“你回去吧。”
宁颂来了气,说:“你让我这么辛苦,我还跑过来做什么,难道我是受虐狂?我还不是因为在乎你?”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濮喻说:“对不起。”
宁颂起来就走了。走到门口了,又回来,往濮喻椅子上踹了一下,他很用力,濮喻椅子差点被他踹倒,放在书本上的校服都被震落在地上。
然后宁颂头也不回地就走掉了。
濮喻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座位上,手里的冰美式冻得他手掌生疼。
宁颂每次和盛焱在一起的时候都明媚到叫他震惊。
那晚上骑电动车那一次,这次的合照一次。
同宿或者搂搂抱抱只是让他吃醋,但这两个会叫他觉得刺痛。
濮喻一直觉得他只是想要做宁颂身边最亲密的朋友,只要没有人越过他就行。
但事实告诉他,朋友是很难做到唯一的,不是唯一就会有亲疏远近的起伏,而他的占有欲和嫉妒心本就异于常人,叫他非常痛苦,最重要的是,这种折磨是没有尽头的,这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只会随着感情的加深越来越严重,他一在意,就会吃醋,一吃醋,宁颂察觉到了,就要照顾他的感受。甚至宁颂此刻来找他,他都不会像之前那样得意。
他已经开始影响宁颂的正常生活,以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样。他却改变不了,控制不住。
宁颂现在能包容他,理解他,以后呢?他这种行为看起来多么不正常,而之所以不正常,是因为他并不想和其他人一样,他想拥有别人没有的地位,而这个地位并不是朋友该拥有的。
一个嫉妒心极强的暗恋者,怎么可能扮演好一个朋友的角色呢?
濮喻又在教室里呆了半小时,只觉得比昨夜更叫人难受。他将地上的校服捡起来,叠好,放到了包里,将自己给宁颂写的英语辅导资料整理了,这才背着包从教室出来。
出来就看见宁颂在后门口靠墙站着,夜色里,宁颂表情很凶。
宁颂看他,又狠狠推了他一把。
濮喻先是愣了一下,大概没想到他居然还在,然后就笑了,但笑比哭还难看。
“不知道你搞什么。”宁颂愤愤地说,“明明我对你这么好。”
这是他们俩第一次起争执,十几岁的男孩子是没有办法平静的,突突的酸涩往他们彼此的胸口上冲。
濮喻说:“可能我一直隐瞒着你,你对我好,反倒叫我更愧疚。”
他对宁颂说:“宁宁,其实我不想做你的朋友。”
宁颂闻言又狠狠推他一下。
他撞到门框上,眼圈有点发红,却依旧说出来了:“我喜欢你,宁宁,我想做你男朋友。”
第49章 一个班花的进化史
第二天浑浑噩噩地醒来,宁颂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人跟他告白,看不清神色,只声音记得很清晰。他在失眠到快天明才睡着的倦意里依旧能感受到心脏乱跳。
他和乔侨一起吃了早饭,到了教室,也无心学习,心里乱作一团,然后等到上课的时候,濮喻姗姗来迟,站在门口跟老师打报告。
老师自然不会难为他,还笑盈盈地说:“怎么今天迟到了?”
宁颂看着濮喻进来,这才有了实感,回忆也变得清晰起来,他满腔暴怒,问:“你说什么?”
濮喻说:“我看到你和别人亲近就生气,是因为我喜欢你。”
那个时间外头本来就暗,教室里关了灯,外头就更显暗,濮喻看着他,语气似乎也跟着黯淡下来,他从没有见过如此垂头丧气的告白,说:“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
宁颂耳朵都红透了,抿着嘴唇,一上午都没再看濮喻一眼。
乔侨是第一个发现宁颂和濮喻不对劲的。
起因就是中午吃饭的时候,他照例等濮喻和他们一起,结果濮喻直接就从后门出去了。
他问宁颂:“诶,他怎么不等我们就走了。”
宁颂也没有说话。
到了食堂,盛焱和黎青元过来和他们一起吃饭。乔侨看到黎青元碰了一下盛焱的肩膀,顺着他们的视线看过去,就看到濮喻拎着饭盒从食堂出去了。
竟然是打包带走吃的。
他问宁颂:“喻哥怎么打包走了?”
宁颂看一眼,说:“随便他。”
乔侨:“……”
这很不像他认识的宁颂。
他认识的宁颂对濮大少爷不要太纵容!
他问:“你们俩怎么了?”
宁颂说:“什么怎么了?”
“你们吵架了?”
盛焱和黎青元闻言立马看过来。
宁颂说:“你觉得他是会吵架的人么?”
乔侨:“那倒是。”
宁颂:“……”
他和濮喻确实没吵架,而且他也没有故意去疏远濮喻。
虽然昨天他们确实是相对无言各自散去的。
他想了一夜,又觉得无法理解,又觉得一切似乎都在情理之中。无法理解是他从来没有想过濮喻会喜欢上他,觉得一切在情理之中,是回想濮喻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好像确实早有端倪。
他昨天失眠,直想尖叫跑上八百里,有在小粉书上搜被好朋友告白了怎么办。
刚输入“被好朋友告白了”几个字,后面就出来一堆关联搜索,譬如“被好朋友告白了很不爽”,“被好朋友告白了很难受”,“被好朋友告白了该如何相处”,“被好朋友告白了如何拒绝”,甚至有“被好朋友告白了吓得发抖”等等。
他看了一下,觉得自己的感受大概就是这几种感受的叠加,并重点看了“被好朋友告白了该如何相处”。
结果热评第一说,“这种好气人的,明明做朋友多好!”
是吧是吧,我一片赤诚把你当兄弟,你却想……
突然想到濮喻那沉睡状态就大得吓人的家伙,更觉得怒惧交加!
一腔真心全部错付!
他不知道濮喻现在是不是因为尴尬所以才这样。要他们和以前一样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地相处,的确也不可能。
宁颂把餐盘里的米饭全都扫光,站起身。
乔侨看他那架势:“你还要吃啊?”
还吃。
他要把对濮喻的复杂情绪,全都靠食物来发泄,就当这些食物是濮喻好了,统统吞掉!
好巧盛焱此刻正意气风发,一天没事就能往三班跑十八趟。情敌就是这样,不是东风压倒了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了东风,眼下显然是他逆风翻盘 ,志扬意得的时刻,盛焱看着濮喻沉沉地坐在角落里只顾着看书的样子,就觉得心情舒畅。
宁颂正好满腔羞愤无处发泄,经常和乔侨以及盛焱他们说笑,还会笑很大声,故意装出完全没有被好友的告白打击到的样子。
但装的再逼真,心里也完全畅快不起来。这种生气的情绪也没有持续太久,主要是濮喻一个人看起来太惨了。
他又回到了以前独来独往的时候,一个人学习,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回宿舍。宁颂开始会想濮喻看到他和别人太亲近会怎么想,他甚至和乔侨都会刻意减少点肢体接触。但是意识到自己这个想法以后,心里更烦躁了。
他和濮喻突然变得如此生分,以至于盛焱渐渐察觉出了端倪,问:“你们俩怎么啦?”
宁颂不敢跟他们说濮喻跟他告白的事,因为觉得说出来彼此都很尴尬。
生气和尴尬的情绪褪去以后,伤心就开始弥漫上来。
宁颂觉得他和濮喻再也回不去了。
告过白的友情就不可能是友情了。
从某一方面来说,友情比爱情还要纯粹,容不得一点暧昧,不然就会变质。他和小粉书上的网友一样,欲哭无泪。
但网友们说的恶心,膈应,他倒是没有。
他反而觉得濮喻怪可怜的。
但可怜归可怜,没想法还是不要再去招惹人家。告白的人不主动,被告白的人还要主动去交朋友也太可恶。
倒是乔侨,原来他不太喜欢濮喻,老是跟他吐槽,看他和濮喻生疏了,反倒总是替濮喻说话。
“他这人就这样啦,闷葫芦一个,他是不是得罪你了?我看他嘴巴也很笨,不会说话。”
“到底是你不理他了,还是他不理你了?我们这样的友情你都不跟我说实话是不是,我要生气了!”
“听说昨天训练的时候,濮喻被人撞倒了,膝盖都流血了诶。”
宁颂看到濮喻一瘸一拐地进班里来,抿了抿嘴唇。
心情很复杂。
好在宁颂也特别忙,春日会要来了,联谊会要来了,还有研学旅行也要来了,他还要跟着李猷学散打,忙得不可开交。
倒是他的英语补习结束了,但他也没有懒怠,依旧按照濮喻教他的方法练习。
濮喻也忙,他主要是忙着训练,橄榄球联赛快开始了,这周他们要进行第一场预赛,最近的训练强度很高,有时候还需要请假。
他和宁颂之间肉眼可见发生了什么,盛焱心里的得意也逐渐消失,反倒有些惴惴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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