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是记得刚刚谢余说要去他宿舍看看时,语气可是分外笃定。
“你有问题。”江觉厌眯着眼轻声陈述,看着身体蓦然紧绷的谢余,“还不从实招来?”
谢余眼观鼻鼻观心,状似从容地站在那里,显然准备死鸭子嘴硬到底,什么都不肯说出来。
江觉厌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半晌,冷不丁地开口道:“想不想去我在外面的住处看看?”
他指的当然是,搬离学校后在外面购置的房子。江觉厌在那里住了好几年,在国外的大多数时光都在那里度过,它见证了江觉厌在国外时与江家人争夺权利的日日夜夜。所以后来换了更大的房子,乃至后来回国,江觉厌都没有把它卖掉。
谢余的眼神轻轻一动,目光追随着江觉厌,显然颇为心动。
他当然会心动,江觉厌了然一笑,如果说连他凑合着住过、曾经留下的痕迹都被其他学生覆盖的宿舍,谢余都想去看一看的话,那又有什么理由,不会想去他留下更深回忆的私人住所去看一看呢?
江觉厌本来也打算带谢余去看一看的。
在快过年的时候耽搁在外,不就是想和谢余一起,去他曾经一个人去过的地方,用两个人的回忆覆盖住那些孤单影只的时光吗?
不过现在嘛,江觉厌改变主意了。
他看着期待的谢余,恶劣地露出一个笑容,语气悠然地说:“不过嘛,我一不小心,把地址给忘了。”
“怎么办,找不到地方了,不能带你去看了。”江觉厌状似苦恼地道,“不然,你带我去?”
“如果你知道地址的话。”
谢余心脏猛地一跳,霎时失语,少见有些无措地看着江觉厌。
理智告诉他江江是在故意逗他,江江不会生他的气,或许还会有几分喜欢。感情也在旁边拼命雀跃地让他接受,让他承认,让他主动把所有的阴暗与渴望都向江觉厌展露。
但习惯,持续了二十多年的习惯却让谢余第一时间感到的是恐惧,是拼命想要躲藏的本能,就像活在灰尘与无光世界里的虫子,暴露在阳光之下只会让它疯狂地逃窜躲避,生怕被那些明亮的光芒所灼伤。
但其实……太阳并不会那样。他明明是温柔的,温暖的,甚至胆大包天的说,他是谢余可以触手可及的。
谢余想起了被他藏起来的那枚金黄色的落叶,不由得在心里重复一遍,对,对谢余来说,他是触手可及的,是可以拥抱的,是能够被他一个人偷偷私藏的。
所以,晒太阳挺好的。
谢余紧绷的心神逐渐被安抚,那些恐惧在江觉厌柔和的眼神下被轻柔地散去,只留下那些温柔的、甜蜜的感觉,让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脱口而出,把那些本该变态的行为拿出来炫耀,以此来获得更多的关注和爱意。
江觉厌也那么耐心地看着他,看着谢余越来越松动的表情,心脏突然加快了跳动,生出了很多期待。期待之余,他又忍不住胡思乱想,不知道谢余会说出什么?他要不要拿出手机录音啊?不然之后谢余反悔不认了怎么办?
但现在拿出手机,万一惊动了谢余,他又缩回了乌龟壳里怎么办?那可就得不偿失了。江觉厌心里难得懊悔起来,早知道有今天前,他该早早去备好一支录音笔,随身携带才是。
不过现在,当然还是听到谢余的亲口承认更重要。
江觉厌是那么期待,而谢余显然也在他的鼓励下组织语言,对现在的他来说唯一的难题,或许是不知道从何说起。
所以当那个煞风景的声音响起时,就格外让人厌烦了。
“江!”
随着声音到来的,是一个英俊的外国男人,他一身休闲西装,每一根头发丝都打理得极为妥帖,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绅士。现在这个绅士失去了优雅克制的举止,只知道热烈地看着江觉厌,眼神专注而痴迷,完全忘记了另一个人的存在,语无伦次地道:“我找到,不对,我等到你了……我没想到真的能够在学校等到你,江,这一定是上帝的指引!”
江觉厌眉头一跳,扭头看向突然窜出来的人,眼神不善。
外国男人,也就是奥伦多兀自不觉,还在絮絮叨叨地表达自己的欣喜之意,他早就听闻江觉厌又来了A国,一直都想见上一面,但一直都没有机会,发出的消息也没有回音。他只好抱着试试看的念头来学校转转,却没有想到真的在这里等到了江。
奥伦多碧蓝色的眼睛深情地凝视着江觉厌,分外庆幸起自己的等待终于有了结果。
谢余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将目光转向江觉厌,什么话都没有说,但又什么话都说了。
江觉厌不可避免地心虚。
等等,他心虚什么?江觉厌在心里小声反驳,他都记不清这个人是谁了!
他打量着奥伦多许久,终于在记忆的角落里翻出来这个人。
似乎是他在国外的室友,为人倒是很热情,但江觉厌向来对别人的亲近敬谢不敏,等他从宿舍搬出来住后,就更是从未有过来往了。
江觉厌都不太记得他叫什么名字了,还是想起了今早发出的短信,才缓缓将眼前这个人对上号。
回忆起了这个人,江觉厌脸上露出敷衍的笑容,他并不想和这个曾经的大学室友多说什么,只想着糊弄过去,然后把谢余“绑”到一旁,好好逼问刚刚没能说出来的话。
但奥伦多显然并不这么觉得,他深情地诉说了许久,又在江觉厌不耐烦之前,认真地发出邀请:“江,我是否有这个荣幸,邀请你一起共进晚餐呢?”
第179章 旧情人拒绝变情敌(六十一)
奥伦多话音落下, 期待地看向江觉厌,却久久没有等到回应,空气里一片尴尬的沉默。
他敏锐地察觉不对,尽量让自己保持从容, 极力恳求道:“是你最喜欢的法国餐厅,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遇见你, 所以让人把最近的位置都定下来了。江, 请给我一个机会。”
江觉厌眉头微微蹙起, 并不觉得感动, 太多人喜欢他,他从不为此动容, 除了一个谢余。
眼下, 他当然要拒绝,更何况他还要忙着别的事——比如, 逼问谢余刚刚没能说出来的话。
但是在江觉厌开口之前,另一道声音却响起了。
谢余面容镇定, 微微上前一步, 恰好从原本的三角形介入在了两人之间,也让奥伦多不得不注意到他。
“晚餐?好啊。”他语气平静,看似和缓地应下,“晚上我会和江江一起出席。”
他说得理所当然,全然不顾奥伦多并没有邀请他,奥伦多的表情微微一滞,再迟钝也发现了不对。
他的目光投向谢余,又越过谢余, 看向后面的江觉厌。
察觉到他的动作,谢余不动声色地挪动脚步, 仿佛只是微微一侧身,却恰好把江觉厌挡得严严实实。
江觉厌感觉到谢余的动作,原本因为突发情况不耐的表情烟消云散,嘴角无声翘起,突然觉得这个室友出现的恰到好处。
要不然他怎么能够看到谢余这样一面呢?
不过开心归开心,想要呆头鱼继续保持,也不能忘了鼓励。这个道理江觉厌还是明白的,他悄悄伸出小指,愉悦地勾住了谢余垂下的手。
谢余的表情微微一动,原本紧绷的身躯逐渐放松,修长的手毫不遮掩的顺着江觉厌的动作反握回去,直至十指交叉亲密无间也不曾分开。
对面的奥伦多将一切尽收眼底,终于正视了眼前的男人。
谢余一身和江觉厌搭配的休闲装,表情冷淡也遮挡不住他俊逸的面容,只有视线看向江觉厌时,会不自觉地变得分外柔和。
这是一个优秀的男人,奥伦多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可当他看到两个人相牵的手,眼里的情绪就全然变成了嫉恨和不甘。
他才是更早遇到江的那个人,如果不是当年没有把握好机会,吓到了江,那现在牵着江的手的人就是他了。
奥伦多这么想着,面对谢余的挑衅,表情阴沉了一瞬间,随后仍旧尽力保持温和。江觉厌一直没有说话,奥伦多也隐隐明白他的意思,但奥伦多并不想放弃,勉强微笑着和谢余约定好晚上见。
说完,他看向站在谢余身后,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也没有露面准备的江觉厌,等了又等,最后还是失望地离开了。
他要提前安排好晚餐,奥伦多想,无论如何他都要把握住,这最后一个机会。
那个男人,应该是江回国后认识的人,这并没有多长时间,奥伦多想当然的认为,他还有机会。从刚刚开始,他就在为自己做准备。
比如,他并没有告诉这个后来者居上的男人,江最喜欢的法国餐厅在哪里。
这对于请客的主人来说是一件很失礼的事,但对于奥伦多来说,却是他在炫耀自己和江的过往——那个可恶又幸运的男人所不知道的过往。
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够容忍这样的事,而江又是那样高傲不低头的性格,如果他因此露出破绽,和江吵架甚至冷战,那就是奥伦多的机会。
奥伦多显然这么认为,所以心情愉快地离开了。
然而在他走后,气氛却是他想不到的和谐。
江觉厌依旧和谢余手牵着手,却从他身后绕过来,仰头去看谢余的表情,笑眯眯地道:“怎么,吃醋了?”
他眉眼弯弯,显然一副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谢余面色不变,一派镇定:“没有。”
江觉厌挑眉,看向两人还紧握的手,想了想,还是不拆穿谢余这个笨蛋。
他顺毛般地拍了拍谢余的背,安抚道:“好了,好了,我和他没有很熟。如果不是早上看到的消息,我都不记得他的名字了。”
“消息?”谢余敏锐地察觉到了重点,眯起眼重复了一遍。
他下意识瞥向了自己的口袋,为了拍照方便,江觉厌的手机一直在他这里。
江觉厌神情一动,贴近了谢余,呼出的热气扑在他的耳朵上,轻声道:“怎么,想查我手机啊?”
谢余喉结微动,没有说话。
可是他的江江并不想这么轻易地放过他。
江觉厌恶劣地伸出手,白皙的手指揉捏着他的耳朵,直到那被冬风吹得冰凉的耳朵变得殷红滚烫,反过来把他的手指熏染得火热,才不紧不慢地玩弄着,笑吟吟地催促:“谢余,我问你话呢。”
谢余闭上眼睛,克制地呼出一口气,才没有露出不堪的姿态。他很想亲一亲使坏的江江,可是这里再也没有一棵合适的法国梧桐,供他们亲密无间地躲藏。
他只好重新睁开眼睛,面对江觉厌的逼问,谢余的眼里闪过一丝晦涩,迟迟没有开口。
江觉厌一点儿都不着急,有谁会对已在掌中的猎物着急呢?他只是眼含笑意,语带诱惑,“谢余,告诉我,你想不想看我的手机。”
“说出来,我就答应你。”
这句话实在太有诱惑力了,而与之相比,所要付出的又那么少,仅仅只是他的一句肯定。
而江江,江江想让他那么做,江江不会生气,江江……喜欢他这样。
谢余不可抑制地心动,不仅仅是想要占有江江的一切,还想要讨江江欢心,让江觉厌为他丑陋的行为、他阴暗的心思,露出不一样的表情。
那绝不会是厌恶或者嘲讽,而是欢喜又满意的,说不定还会轻拍他的脸颊,来奖励他养育的贪婪怪物。
谢余神情迷醉,不复之前的冷淡克制,声音带着不知道是恐惧还是兴奋的轻颤,“江江,我想看。”
他捉住江觉厌作乱的手,在上面落下滚烫的吻,声音祈求,却无端透着一股蛮横,“江江,给我看。”
江觉厌的手不由得颤了颤,他不自觉地后仰,下一秒却又被谢余紧紧地搂在怀里,有力的大手死死地掐着他的腰,“江江,你不能反悔。”
江觉厌当然不是准备反悔,他只是……只是在庆幸。
幸好是在外面。
江觉厌用手碰了碰脸,发现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变作滚烫,好像现在不是寒冷的冬天,而是炎热的夏季一样。
江觉厌深吸一口气,揪住虎视眈眈看着他的谢余后颈,把男人微微拉开了些,语气无奈:“谁说我要反悔了?”
他不敢再离谢余那么近,又生怕这个笨蛋会多想,只好转变策略,拉着谢余的手往一旁供人休息的长椅走去。
“手机不是在你那里吗?你自己看,还用问我。”
江觉厌瞥了谢余一眼,神情是说不出亲昵的埋怨。
江觉厌本来不准备这会再和谢余更亲密,可是又想到刚刚谢余说出口的话,就像是一只躲在阴暗淤泥里的蚌,好不容易被他撬开了一个口子,露出里面柔软雪白的肉。
如果不鼓励鼓励,谢余再缩回去怎么办?
那可不行,国王可不允许自己打下的地盘缩小。
江觉厌无声地勾起唇,回头看向亦步亦趋跟着他来到长椅旁的谢余,凑过去留下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谢余眼睛微亮,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他。
江觉厌坐下来,就像国王坐在自己的王座上,拉着谢余的领口让他俯身,懒洋洋地道:“听话,回去再奖励你。”
谢余果然受到了鼓励,难得露出一个笑容,像是被主人喂饱了的野兽,神情餍足而舒缓。
手机在谢余那里里,江觉厌也不管他想怎么研究,又要查那些内容,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半靠在谢余身上闭上了眼睛。
实话说,被谢余折腾了那么久,今天还能逛完大半个校园,江觉厌真的很佩服自己。
谢余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江江,不要睡,外面冷。”
本来闭上眼睛的江觉厌只好再睁开,不过依旧没有从谢余身上起来,神情懒散。
谢余神色从容,从口袋里拿出江觉厌的手机,当着手机主人的面输入密码划开屏幕,然后点开社交软件查看起来。
奥伦多发来的消息就在前排,谢余轻易地就找到了。他点开看了看,最新发来的消息是询问江觉厌有时间吗?能否出来吃一顿饭。
谢余面不改色地继续往上翻,江觉厌并没有清空消息的习惯,所以大多数消息还残留着。只不过多是奥伦多一个人的独角戏,江觉厌很少回复。
江觉厌挑眉:“看完了?满意吗?”
谢余侧首,亲了亲他的江江,语气柔和:“没有什么不满意的,是我自己太多心,谢谢江江愿意包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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