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她了。”洛凡仰头对着人群里一个相貌并不出挑的姑娘点点头,说。
“这是美莎。”经理笑着应和。
也是,哪有人在ktv里坐台会用真名呢?洛凡快被自己蠢哭了。
王侃和这姑娘好的时间不短,以至于常会直接睡到姑娘家里去,他口中的“香云”很可能就是这姑娘的真名。
包厢里只剩了他们三人,姑娘笑着给他二人倒酒,瞥一眼洛凡,却往程宇怀里蹭。
程宇局促地挪了挪屁股,和那姑娘稍微拉开些距离,撇着嘴,求救似地看向洛凡。
“你是香云吧?”洛凡心中莫名恼火,嘴角仍挂着笑。
姑娘笑容僵了一瞬,昏暗灯光里,面上殷勤瞬间去了大半,“帅哥,刚才你也听见了,我叫美莎。”
“我认识你。”洛凡拉一把程宇,挤着程宇就坐在他和姑娘中间,“你认识王侃吧?他经常提起你。”
姑娘神色一滞,手里酒杯往桌上一砸,起身就要走。
“你等会儿……”洛凡猛然拉住她手腕,见姑娘站住,才松了手。
“香云,我没别的意思,我是来找人的,王侃已经失踪好一段时间了,我只想知道最近这一周,他有没有联系过你?”
“失踪?失踪了就去报警啊!”美莎没好气儿地说,“还有啊,我再和你说一遍,我叫刘美莎,不叫什么香云。”
她双臂抱胸立在沙发前,微光里开始上下打量洛凡,半晌,忽然提高声浪,尖利的声音里带着难抑遮掩的诧异:“你是王侃儿子?”
“儿子?不是,不是。”洛凡赶忙说。
“他和我说他有个儿子,我以为是你呢。”美莎神色稍缓,慢慢放开胸前双臂。
王侃没有儿子,他确信。
师父的过去他虽然知道的不多,但洛凡清楚,一开始王侃收他做徒弟,就是养老送终的。
但洛凡没急着反驳,他起身把酒杯再次递到美莎手里,姑娘似乎放下戒备,杯里的啤酒闷头干了,叹了口气,又坐做回沙发上。
“但我真不叫香云,从来没叫过香云,我打娘胎里出来就叫刘美莎,这是我真名,我在这儿干活别人也都叫我美莎。”美莎说。
“我见过你一次,你可能不记得了。”洛凡微有诧异,“那时候王侃和我说,你就是香云,我不会记错。”
“呵。”美莎自嘲似地笑出声,“他说啥你就信啥?那种狗比男人的话也能当真?”
“我也不怕你笑话,你既然不是他儿子,我就和你直说。”美莎拎起一瓶啤酒,对着吹了半瓶,“但有些话我不能白说,帅哥,你看着意思意思吧。”
洛凡随即扫码给美莎转了2000块钱。
“他跟你说我叫香云,其实也不奇怪。”
看着到账的真金白银,这姑娘脸上却没有一丝喜悦,语气里反倒多了几分悲伤,“帅哥,你刚才也看见了,我们这儿姑娘好看的多了,但王侃每次来,就找我。”
“你知道为啥不?”
洛凡茫然摇头。
“一开始我也不知道,但后来我明白了,我就是个替身。”
美莎淡淡笑着说,“你知道吗?他每次抱着我she的时候,都会控制不住叫别人的名字。”
“香云……”洛凡眼眸沉下去。
“对,香云。”美莎垂头,声浪低沉,“真他妈的是个渣男。”
“我问他香云是谁,那狗比老爷们儿嘴可严实了,这么多年,一句不说。”
“我一开始还好奇呢,跟他作、跟他闹,后来我也相通了,他就是一piao客,我就是一biao子,哪有什么感情……”
洛凡看着这姑娘眼角泛红,眸色不禁暗了暗。
真没感情……怎么提了“香云”就炸毛呢?
“你们俩,认识挺长时间了吧?”他明知故问。
“对呀,四五年了,说实话王侃对我挺好的,但就他妈的让我感觉他是对别人好。”美莎把剩下半瓶啤酒干了,眼眸里泛着潮湿的闪光。
“一开始就来ktv找我,再后来就直接去我家,反正他没少给我花钱。”
“你俩长得真不像,王侃咋能生出你这么好看的儿子呢?是我看错了,你要是他儿子,我可不能和说这些,我以为你是来找我要钱的呢。”美莎说着,竟被自己逗笑了。
洛凡实在听不懂:“不是,就算是他亲儿子,那为啥找你要钱?”
“也不怕告诉你,王侃上个月刚给我转了50W,可不是我跟他要了,狗比男人自己非要给。”
真是他亲师父啊,平时可没见这老东西无缘无故给自己转钱呢,连过年过节的红包洛凡都没收过超过500块的呢。
“那你到底知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洛凡追问。
美莎歪头盯着洛凡,半晌,才似笑非笑地说:“你是他什么人啊?真当我是个biao子,给了钱什么都说?”
“我是他徒弟。”
“你是洛凡?”美莎敛了笑,诧异地问。
洛凡随即掏出身份证递过去,美莎打开手机上的照明对着身份证仔仔细细地看了足有好几分钟。
“不好意思啊。”美莎赧然笑了笑,又盯着洛凡看了又看。
这姑娘好似个拔了爪牙的猛兽,面上的狂傲、鄙夷瞬时都烟消云散,眸子里渐笼上一抹晦暗,“我,我还收了你2000块钱,要不我退给你吧?”
洛凡不知道王侃在相好面前是怎么说自己的。
他只知道,此刻,眼前这个女人应该不会骗他。
“不用,你收着吧,我就想知道王侃在哪儿。”洛凡诚恳地说。
“其实,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
美莎叹气,说,“王侃也不是第一次这样了,说走就走,联系不上,过一阵子又回来,你问他干嘛去了,他也不说。”
“你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具体的不记得了,大概一周之前吧。但他这次走有些不一样。”
美莎眸光闪了闪,转头将自己的半张脸都隐进暗影里,“刚才也和你说了,他给我留了一笔钱,50万,说是让我好好过日子,要是闲着没事儿可以做点儿小生意,还嘱咐我少抽烟,少喝酒,ktv的活儿能不干就不干了,如就跟……”
“就跟他妈的立遗嘱似的。”说到最后,姑娘声音里不由得带着哽咽。
洛凡怔愣了片刻,几乎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他肯定没事儿,他老人家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肯定得通知我,我还得给他收尸呢。”
他不知道对于美莎,这算不算一种安稳。
美莎好似领情似的挤出一个笑,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项链从贴身的衣服里扯出来,“这个给你,对我没什么用。”
项链坠子是把钥匙,温热的。
“王侃家的门钥匙,说来也好笑,我甚至不知道他住哪儿。”
“我……”洛凡想拒绝的。
美莎按下洛凡的手,没有迟疑,没有留恋,起身出门。
门口,刘美莎背身对着洛凡,暗影里,她好似揉了揉双眼,随即挥挥手,却仿佛在和自己告别。
“要是你再见到那渣男,叫他别再来找我了,老娘跟他早就玩腻了。”
洛凡心情复杂,这姑娘年纪不大,说不上多好看,他望着门口落寞的背影,沙哑又哽咽的声浪里,分明是有人在哭。
大屏幕上的bgm还没停,可那关门声好似夹断了空间里所有嘈杂,洛凡捏着钥匙,心里静得出奇。
线索断了。
他不是没想过,这姑娘可能是他寻找王侃最靠谱的指望。
一句“怎么办”还没开口,却见程宇摸上他手掌,轻声说:“可以问问陈元白。”
洛凡缓缓摇头。
他此刻没什么逻辑可言,可直觉告诉他,最好别和陈元白扯上关系。
洛凡把钥匙拍到桌上,整个人颓然陷在沙发里。
到如今,给他这个又有什么用?王侃家那道破门他俩早就捅开了。
可程宇却把那钥匙拿起来,细细地看。
“这有啥好看的?一把钥匙而已……”洛凡不禁说。
程宇不但要看,还把这包厢里所有的灯都开了。
他拿着这钥匙在屋里走来走去,仿佛找了自认为最亮的地方,却还不死心地,掏出手机,开了手电筒照明,直对着那钥匙。
“咋了?钥匙上有字?刻着下期双色球的中奖号码?”洛凡实在不懂程宇忙活个什么劲儿。
“不对啊,洛凡。”
程宇转头,亮闪闪的黑眸里竟透出一丝兴奋,“这把钥匙,不是开你师父家大门的呢。”
第三十章
他二人当晚就冲到了王侃家门口。
洛凡掏出钥匙,喘着大气对着那破旧的大铁门,眼神坚定得仿佛要入dang。
“不对啊……”他差点儿没把钥匙拧断。
两个年轻男女从楼上走下来,正看见黑夜里对着大铁门锁孔施暴的洛凡,原本有说有笑的两个人瞬间沉默,其中一人还缓缓掏出了手机。
“我来吧。”程宇轻拍了拍洛凡,把他掩在身后,自己从口袋里摸出个细长的东西,很快就拧开了门。
“下次叫你师父换个指纹密码锁。”程宇推洛凡进门,关门前,对着楼梯口淡淡地说。
洛凡松了口气。
开了灯,屋内一片散乱。
该不会是真遭贼了吧?
倘若刚才路过的邻居报警,他洛凡可真说不清。
转头,却见程宇不紧不慢地捡起地上零碎的物品,竟自顾自地开始收拾。
“我上次来,你师父家里就么乱,只是那天你在楼下等我,我没管,洛凡,你看看家里东西少了没有。”
他哪儿看得出来?王侃这老东西都有什么存货,洛凡根本不清楚。
空气里淡淡的霉味儿在程宇开窗后被吹散,洛凡怔愣了数秒,才想起程宇刚才开门可没用他的钥匙。
“这是……”他从程宇口袋里翻出一根小树枝。
真是树枝,一掰就能断的干巴树枝。
“这玩意能开门?你啥时候整的?”
“就刚才楼下捡的。”
洛凡不信邪,开了门就把树枝往锁眼里捅。
“你这样当然不行。”
程宇张开手掌,洛凡就像个小狗似的,乖乖把树枝放到程宇手上,程宇关了屋里的灯,又等了数秒,直到楼道里的声控灯也熄灭了,四下瞥过去没人,才开始慢慢把树枝插进锁孔。
暗影里,洛凡清晰地看见一点极微弱的银光从程宇指缝流出去,像汩汩涓流,全随着那根树枝子涌入锁孔。
等程宇把树枝拔出来,那干巴木棍竟好似活了一般,萦着银光,已然是个钥匙的形状。
洛凡目瞪口呆。
钥匙长啥样,全靠神力自定义是吧?现场复刻现场开锁,不用浪费材料还环保,这要是能上得了台面,洛凡立刻就去申请专利。
他掏出项链上的那把钥匙,和这树枝放在一处。
洛凡总算明白了程宇为啥那么笃定,这钥匙开不了王侃家的门锁了。
长得不一样,几乎每一处锯齿、凹陷都不一样。
他跟着程宇进了屋,开了灯细细的看。树枝上的银光早散了,可那把项链上的钥匙,洛凡越看越离奇。
他这才注意到,这钥匙比他平日里见过的任何钥匙都要大一圈,暗暗的金色不带一丝杂质,洛凡闻不到铜臭味儿,也判断不出材质,正反面看不到一处花纹,也没有一个字。
仿佛就不属于这个年代。
洛凡不死心,用那把钥匙把王侃家里能捅的小孔都捅了一遍,啥也没打开。
“也许你师父还有其他房产。”
是啊,这老东西此时说不定在哪儿逍遥快活。
这念头冒出来的一瞬,洛凡却不知怎地,陷入了一阵溺水般的绝望。
王侃和他做了几年师徒,说有点儿父子之情也不为过,可除了一串电话号码,一个家庭住址,洛凡再寻不到更多。
十月八日,农历九月二十三,寒露。
对于王侃的下落,洛凡没有任何头绪,他暂时放弃了报警的念头,可却没办法放弃王侃。
从酒店回来的第二天,洛凡把一米五的沙发换成了二米二的,家里客厅被顶得满满当当。
看着帅哥在沙发上平躺着伸开腿,洛凡不自觉地嘴角上扬。
可一周过去,被炸的厨房应该已经恢复如初,程宇赖在洛凡身边,丝毫没有要搬走的意思。
他们回家的第一件事就对整套房子做了细致的检查,没有监听器,更没有摄像头。
这之后的每一天,程宇好似得到了某种默许,开始毫无顾忌地在房子里的任何一个角落欺负洛凡。
当神兽有了欲望,那和禽兽也没什么区别。
洛凡觉得自己早晚有一天会被干死。
“洛凡,我现在并不能一下子知道你的心思,所以你有什么想法,要和我说。”
“如果我让你不舒服,也要和我说。”
每次事后,程宇都喜欢品尝洛凡停留着烟味儿的唇,嘬着他嘴角,对他如是说。
可洛凡不喜欢程宇抽烟,连他嘴角的一点点烟味儿也不能沾。
他查过尼古丁对动物的危害,他可不想守着个疯龙或是年纪轻轻就守寡。
“我要戒烟。”洛凡把他人生中最后一根烟按熄在烟灰缸里。
“为啥?”程宇笑着问。
“反正不抽了。”他总不能说你不是个人,说不定对身体影响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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