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还在睡梦中的二皇子被吵醒了,披着一件衣袍快步走出房门,站在台阶上怒斥那些举着火把的府兵,“三更半夜,这是在吵什么?”
为首的府兵只能硬着头皮站出来,说到有四个人在恒王府横冲直撞后逃走时,二皇子脸色铁青,大骂废物东西,不用想也知道那四个人会是什么来头。
他挥退所有府兵,独自一人提着灯笼往一侧的小院走去,进屋后直接转开了墙壁上的灯烛,书架应声往一侧滑开,露出背后的暗门。
这暗门里还有几步台阶,走到底就是一间不算大的密室,里面是一张床榻和一套桌椅。
一目了然的地方却没有看见应该待在这里的人,二皇子面显恼怒,愤而转身往外走。
另一边,早已离开恒王府的曜魄人就站在镇北侯府外的深巷当中,他遥望眼前的侯府。
“你还记得那个少年的样貌吧?”
“记得。”
“去找他,把他带过来。”
第75章
赵进是镇北侯府第一个发现林淼不见的人。
他昨夜里没当值,早早便睡下了,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就和巡视了一夜的府兵交接。
他心里一直记挂着风寒刚好一些的林淼,人也有些心不在焉的,总觉得不见人一面心里不踏实。
在例行巡视走到厢房附近,其他相熟的府兵看他这眼珠子都要掉里头去的样子,笑话了他几句就让他过去看看,他们在原地等。
赵进赶紧往厢房方向跑,跑到林淼房门前敲门却没听见里头的人应声,等了一会儿还是人应他试探着把门往里推。
没想到门吱嘎一声就打开了,门里空空如也,床榻上的被子没有叠好,人也不见踪影。
赵进疑惑地左右看了看,还以为林淼已经醒了出去了。
半炷香后。
赵进遇到好像在找人的小风,招手喊了一句,“小风,你看没看见林淼?”
小风摇摇头,“我在找他,他不在房里,也不在魏将军院子里。”
赵进方才已经巡视过侯府一圈回来,并没有在路上看见林淼的身影,他还以为人是去了二公子院里,没想到小风说他不在那,那人是去了哪?
两人越说越不对劲,眼下赵进也顾不上自己还在当值,和小风转身就往厢房跑,路上遇到人就问有没有看见林淼?结果每个人都说没看见,一大早就没看见人影。
赵进和小风又去了一次林淼厢房,发现人还是没回来,里头所有东西都是原样好好的,明显房间的主人没有回来过。
两人不死心,又分头一个去找韩叔,一个去厨房找嬷嬷们,结果都说今天还没看见林淼。
这下连韩叔都被惊动了,整个镇北侯府所有人突然开始满侯府找人,随处可听在喊“阿淼”的声音。
一炷香后,确认林淼不见了。
韩叔急得原地打转,“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为什么过了一夜人就不见了?!守门的府兵没看见人,巡视的府兵也没有看见人,那这人还能是凭空消失的吗?!”
赵进比他还急,“韩叔!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人不见了我们是不是该先去报官?”
其他人闻言顿时纷纷附和。
“是啊是啊,我们现在是不是得先去报官?”
“之前有人夜侵侯府,那些人就把林淼当人质带走了,这次谁知道会不会也是这样的情况?”
一群人七嘴八舌把人心说得更慌。
有比较冷静的人站出来道:“可是上次林淼就自己回来了,这次难说不会自己回来。”
“林淼只是一个下人,不见了一个下人就去报官会不会小题大做了?现在侯府在风口浪尖上,不宜生事。”
“你们怎么说话的?这叫生事吗?这可是活生生一个人不见了!”
“你又是怎么说话的?我还不能说说自己的看法了?”
“你这叫什么看法,我没记错的话昨夜就是你们几个当值巡夜,我还想问问你们是不是躲懒吃酒去了所以叫外人进来了都不知道!夜里侯府丢了个人也不知道!”
那人嘴笨,说不过,涨红了脸,“你!你不要血口喷人!”
眼看着这几个人就要吵起来了,韩叔让他们吵得头疼,“好了好了,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吵嘴的两波人顿时熄了火,互白了对方一眼,各自转身离开了。
韩叔则是去了老夫人的院子,报官不是小事,由不得他们当下人的做主,必须问过老夫人。
赵进现在是当值的时辰,再忧心林淼的下落也只能跟着其他府兵一起走了,小风留在原地等韩叔回来。
一盏茶后,韩叔去而复返。
小风都准备好跟他出门报官去了,韩叔却摇摇头,“老夫人说先等等。”
小风听完都愣了,“等?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韩叔深深叹了口气,脸上的褶子都深了几分。
而此刻,被镇北侯府许多人挂心着的林淼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哪里。
他醒来就发现自己眼前一片漆黑,周围什么声音都没有,更糟的是他的手脚都被绑了起来,动弹不得,而他嘴里大概是被塞了块布团,下巴酸涩到难以忍受,也发不出任何一点声音。
在这样的环境下他根本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一盏茶的时间漫长得像一炷香。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侧躺在地上害怕得眼泪打湿了蒙着眼睛的布条,终于听到了这么久以来出现的唯一一个声音。
是一个人的脚步声,然后是开锁的声音,再之后林淼就感觉到了,有人走到他面前。
林淼害怕得浑身打着细小的颤。
那个人没有发出多余的声音,一言不发把侧躺在地上的林淼扶起来,然后就像是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林淼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谁也看不见,因为他能感觉有一道视线像滑腻的蛇一样爬过他的脸。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个人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声音低哑得一听就知道是变过声的,“我不会给你东西吃,也不会给你水喝,要不了三天你就会死。”
林淼发不出声音,脸上干了的泪痕又湿了。
“这三天是你唯一的机会,之后你是死是活就要看魏云岚怎么做了。”
林淼闻言心下大震,奋力扭动身体,喉间艰难地发出呜呜声。
那人站起身,狠狠一脚踢中了林淼的腰腹,一脚接一脚,毫无怜悯之心,直把方才用力挣扎的林淼踢得奄奄一息了才停下。
做完这残忍的举动,他没再多留,亦没留下一句话,转身便离开了。
留下林淼在地上疼得蜷缩成一团。
一夜过去,同样有些鸡飞狗跳的还有恒王府。
二皇子青阳晗礽一早起来就打了一对儿的掐丝珐琅缠枝莲花瓶和一白玉虎头香炉,其他的物件比如杯盏、酒壶、桌椅,屏风更是砸了个一地的狼藉。
二皇子每回发火都是砸东西,视野内砸个遍,看到什么砸什么。
几个姬妾硬着头皮过来劝,让他一耳光打哭了一个吓跑了两个。
整座恒王府噤若寒蝉,连喘气的声儿都不敢大。
曜魄走进来时看见的就是二皇子脸色铁青的坐在软榻上。
“谁把殿下惹成这幅样子了?”
“你还敢回来?”二皇子一看见人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又上来了,他拍案而起,朝曜魄快步走去,伸出手欲掐他的脖子。
可他的手指尖最终只停留在距离曜魄几寸远的地方便没办法再往前挪动分毫。
二皇子心中大震,眼睛都因震惊而微微睁大,不可思议地看着好像是一瞬间就来到他跟前的丫鬟。
这丫鬟人看着瘦小,身形比他还要小一圈,手劲确实奇大无比,也没见她费什么力气,就能像铁钳一样牢牢抓着他的手腕。
曜魄笑了笑,“莫不是我把二皇子惹成这样的?”
二皇子冷哼一声,“你还敢说!我早跟你说过做任何事前必须知会我,你倒好!我问你,昨夜你到底干了什么?!”
“我这不就是回来知会殿下的吗?”曜魄伸手拍了拍身前人单薄的肩膀,示意她松手。
二皇子抖了抖生疼的手腕子,忍着没有露出吃痛的表情,沉着脸道:“我是让你事前知会,不是事后。”
“殿下还是消消气吧,那个少年我已经弄到手了,至于他有没有用,殿下很快就会知道了。”曜魄缓步从他身旁走过,坐到那软榻上,“消息我已经让人带进了大理寺,要不了多久魏云岚就会知道了。”
二皇子闻言转身看着他,“你把消息带进了大理寺?”
“带句话又不是安个人,殿下何至于如此惊讶?”
二皇子眼睛微微一眯,“你带了什么话给他?”
“我只给他三天时间,一命换一命。”
第76章
“一命换一命?”二皇子像是听了个笑话,嗤笑一声,“魏云岚怎么可能会听你的?”
曜魄也笑,“如果他听,魏云岚死了,我的目的达成了,你的目的也达成了一半。如果他不听,他死了个小相好,而这个结果对我们来说,没有任何损失。此计,对我们百利而无一害,甚至可以说是稳赚不赔。”
二皇子沉默了片刻,又道:“你就不怕他先你一步找到那个少年?”
“我把他藏在了一个绝对不会有人发现的地方,这三天里,我不会给他一点吃食,甚至哪怕一滴的水,人不可能不吃不喝地撑过三天,只要我没听到魏云岚的死讯,亲眼看见他的尸体,那魏云岚就等着看看他小相好的尸体。”
曜魄说这话时的神态云淡风轻,甚至还有一种此计甚妙的得意。
二皇子对此并不抱期望,在他看来这根本不可能,要魏云岚为了个小相好去死?!而且那小相好还是个男的,这怎么可能?
此时,帝京的另一面,街边的小面摊上。
绛秋正埋头吃着葱花面,连肉糜都没得加,清汤寡水也吃得欢实。
阿桑被许多事压着心头,没他这么好的胃口,蹙眉想着昨夜里的事。
昨夜,他们追着那丫鬟追出了恒王府,追着追着把丫鬟和魏云岚都追丢了不说,连自己现在在哪儿都不知道。
等到天亮,看见已经小得只剩个模糊塔尖的泰安寺,才恍惚自己这一追都快到城墙望楼了。
往回赶的路上因绛秋饿得不行,看到面条摊子就走不动道,两人只好停下来先吃点东西。
绛秋呼噜吃了三大碗葱花面才打住,痛快喝了两碗淡得和水没什么区别的茶水,手背一抹嘴巴,“那个丫鬟!再来一次我肯定饶不了她!”
阿桑看了他一眼,把自己手边一口没动的葱花面往他面前挪,“你要如何饶不了她?我们连追都追不上。”
绛秋看他把面推过来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又埋头准备吃面,“不过是轻功了得,咱们二打一,不一定会输。”
阿桑轻叹一口气,“也不知道魏云岚怎么样了。”
“他好像不用我们担心吧。”绛秋咽下嘴里的面条道:“我仔细想了想,帝京这浑水我们确实不好蹚,不如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林淼打晕了带走吧。”
阿桑知道他只是有得吃开心得开始胡言乱语了,也没把他的话当真,自顾自道:“那丫鬟不止轻功高明,连那张脸都透着股说不出的怪异。”
绛秋点头,“她会不会就是沉香?”
“谁知道呢,毕竟我们还没找到曜魄。”阿桑道:“不过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的。”
说罢他又叹了一口气,“昨夜要是抓到人就好了。”
绛秋宽慰他,“抓到人也未必就能怎么样,他的人不用想,嘴巴必然严实。”
“话虽如此……你吃完了没有?”
绛秋心满意足地放下筷子,“吃完了,走吧。”
大理寺监牢内。
魏云岚自送来的饭菜盘子底下发现一张纸条后,就请人去了趟镇北侯府,问林淼在不在府中。
听见回来的人说林淼不在,魏云岚就保持着一个静坐的姿势动也不动。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数次从他监牢前路过的大理寺看守亦是满心莫名,觉着这魏将军是入定了吗?
任监牢里那扇狭小的窗户外,从天刚蒙蒙亮再到日落西沉,魏云岚始终没有变换过姿势。
如果是熟悉他的人在这看见这一幕,例如他的副将连青,就知道魏云岚这是在进行推演。
推演需要高度集中,这种集中是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因为他要在未来可能会发生的无数个可能中,找到自己最想要的那一个。
曜魄心狠手辣且恨他入骨,这点毋庸置疑,魏云岚比谁都清楚他希望自己死。
林淼会被牵扯进来这点他是没有想到的,而且以魏云岚对曜魄的了解,即使最后他真的照他说的,认下罪行再自我了断,也无法保证林淼就一定能得救。
说是一命换一命,但以眼下情形来看,这根本是无解的,不管怎么做不是他死就是林淼死,最糟糕的是两人最终都没能活着。
只有三天时间,他即使这时写一封书信送去北境都来不及,跟不用说把连青他们调过来。
他的死牵连的东西太多了,帝京朝局先不说,光是在北境的,他的大哥和烈云军,一旦他们知晓了他的“死讯”,魏云岚都不敢想象那会是怎样的天翻地覆。
可他要是不死,死的就是林淼了,他那么疼爱的阿淼。
无数个他能想到应对的办法都因这短短的三天期限而宣告失败。
长时间无结果的推演让他本就悬勒得极紧的心出现了裂痕,大脑在因一瞬的暴戾情绪出现而让他抬手挥翻了眼前的八仙红木桌。
整张桌子因强劲的内里四分五裂,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大理寺的看守都被这动静吓了一大跳,急急忙忙朝最里头的那间监牢跑去就见里头散了一地的红木。
几个看守在看见面无表情的魏云岚时连大气都不敢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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