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来我屋子外面?”不知为何,现在的梁煊给谢云槿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梁煊克制自己不让谢云槿看出异样。
他并不是这个时空的梁煊,眼下时机未到,他不能露出异常,把人吓跑。
“槿弟不欢迎我吗?”
“没有,”谢云槿侧了侧身子,“殿下要不要进来坐坐?”
梁煊从善如流走进谢云槿屋子。
屋里点了灯,不会太亮,暖黄烛光给人氤氲上一层朦胧金边。
谢云槿为两人倒了茶,将其中一杯推到梁煊面前:“殿下也睡不着?”
梁煊克制不住自己不去看他,谢云槿注意到了,摸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梁煊垂眸,敛去某种疯狂占有欲,“只是感觉许久未见阿槿了。”
“很久吗?不是晚上才见过?”谢云槿算了算,“才不到一个时辰。”
梁煊摇头不语。
对他来说,已经是许久了。
这个时空的自己不愿他出现,连香都不用了,梁煊能出来的机会太有限,绝大多数时间还是晚上,根本见不到人。
他即使想阿槿想疯了,也只能憋着。
手指无意识摩挲杯壁,沉默中,怪异气氛蔓延,谢云槿受不了这种气氛,主动挑起话题。
“承泽今日和我道谢,顾家的事,有后续了吗?顾家会不会受到牵连?”
“同一个顾家,说完全不受影响是不可能的,只能尽量减少影响,”梁煊想到之前查到的东西,“不过也不一定。”
谢云槿知道这个结果,有些失落:“明明是顾家四叔一个人的错,顾太傅和承泽他们完全不知情,为什么也要受牵连?”
他知道自己是在迁怒,可他是个有感情的人,不可能冷血看着一切发生,心情毫无起伏。
“阿槿想保顾家?”
“顾家出事,殿下也会受到影响,我不想看到殿下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人被牵连。”
心中咆哮的猛兽骤然被安抚了,难以填满的欲壑仿佛被塞满柔软的云,梁煊怔了一下,忽的笑了。
“阿槿是在为我鸣不平吗?”
“我很高兴。”
“阿槿。”
我的阿槿。
谢云槿抓紧衣摆布料:“就当我是在为殿下鸣不平吧。”
为眼前这个人,也为梦中未来的那个人。
那么好的殿下,为什么会遭遇那样的事?
所谓的未来,是谁在暗中操控?
“殿下,你要小心宫里的人,小心几位皇子,小心那位,小心皇后娘娘宫里的人……”谢云槿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不知道自己说了这些会不会被梁煊怀疑,他只是忍不住。
让他眼睁睁看着未来的一切发生,他做不到!
梁煊蓦的抬眸,一眼不眨看着谢云槿。
目光如有实质般从谢云槿肌肤上划过,仿佛要剥开骨肉,看透一切。
谢云槿瑟缩了一下:“殿,殿下?”
梁煊收敛目光:“抱歉,阿槿,我吓到你了。”
他在想什么?
他不是试探过了吗?
阿槿没有那些记忆。
他在怀疑什么?期待什么?又在忐忑什么?
“殿下方才……”
“阿槿为什么要我小心那些人?”
“就,”谢云槿手下衣摆已经皱成一团,“那位提拔好几位皇子,明显是想和殿下打擂台,九五之尊的位置,太容易让人心动,殿下身处这样的位置,理当万事小心。”
像是信了谢云槿的话,梁煊不再细问,答道:“阿槿放心,我不会大意的,我还要好好护着阿槿呢。”
谢云槿松了口气:“殿下别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
梁煊定定看着谢云槿,目光里,混杂了谢云槿看不懂的深重情绪。
谢云槿移开视线:“殿下,天色很晚了,该休息了。”
还是没能控制住。
梁煊在心中叹了口气。
虽然心中不舍,还是没有为难谢云槿,起身:“那我先回去了,阿槿也早点休息。”
送走人,谢云槿躺在床上,依然睡不着,一会儿是梦里展现的未来,一会儿是现在,想着想着,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许是下水受了凉,谢云槿病了。
早上醒来,头昏昏沉沉的,身子很乏,使不上力。
见早饭时间过了,谢云槿还没起身,观棋进来叫人,看到面色通红的谢云槿,吓了一跳。
“世子,世子,您醒醒。”
谢云槿迷迷糊糊睁开眼:“渴。”
观棋忙端来温水喂谢云槿服下。
谢云槿生病是大事,没一会儿,梁煊也知道了,命人拿自己的腰牌去请太医,先一步来到谢云槿屋子。
桑家兄弟早一步来看,桑安和一脸愧疚站在床边:“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贪玩,槿弟不会下水,也就不会受寒。”
谢云槿撑着身子想坐起来,梁煊快观棋一步,将人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摸了摸他额头。
滚烫。
发热了。
梁煊抿唇,他也有些后悔,明知道阿槿身体不好,还放任他下水玩。
“很难受吗?”
梁煊的手冰冰凉凉的,很舒服,谢云槿不由蹭了下。
像猫儿一般。
梁煊的心软成一片。
“不是很难受,殿下好凉快。”
梁煊把手搭在他额头,吩咐:“去拿湿帕子。”
观棋手脚麻利取来浸湿的帕子。
梁煊接过来,放在谢云槿额头。
“好些没有?”
“嗯。”
谢云槿恹恹的,提不起劲,想到杵在床边自责的桑安和,打起精神开口:“五表兄,不怪你,你不要自责。”
生病的事,怪不得任何人。
“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不想吃。”
靠在一起的两人身边仿佛围起一道屏障,旁人无法插足,桑安明看了会,拉起五弟:“我们先出去。”
“大哥,我要看着槿弟。”桑安和眼眶通红。
“他现在不需要你看着,”桑安明压低声音,“你先跟我出来,别在这添乱。”
“我怎么添乱了?”桑安和梗着脖子,“我可以给槿弟端茶倒水拧帕子!”
看小表弟病殃殃躺在床上,他心里非常不好受。
“你真觉得你在这有用处?”桑安明不惯着他。
“怎么没……”看到将小表弟伺候得妥妥帖帖的男人,桑安和说到一半的话卡了壳。
好像,似乎,真的,没什么用处。
失魂落魄与大哥出来,桑安和想到什么,开口问:“大哥,我在家里生病的时候,你们也这么照顾我吗?”
桑安明一脸“你在开什么玩笑”表情看他。
“我就知道,”想到谢煊待谢云槿无微不至的态度,桑安和郁闷,“同样是兄长,大哥,你觉不觉得你们太不称职了些?”
第29章
“我只觉得我手痒。”桑安明面无表情。
桑安和身体一紧,不敢再皮,等两人走远了些,还是没忍住,压低声音问:“大哥,你觉不觉得不太对劲?”
“哪里?”
“就,谢兄对槿弟的态度啊。”
“或许。”桑安明没给出明确答案。
“什么叫或许啊。”
两人声音渐行渐远,顾承泽和冯修竹从拐角处走出来。
听说谢云槿病了,他们是来看望的,没想到会听到这一出话。
两人对视一眼,掩下心中种种猜想,提步往谢云槿屋子走。
谢云槿昏昏沉沉的,头晕的厉害,两位表兄离开后,被梁煊重新塞回被子,半睡半醒。
隐约间听到顾承泽和冯修竹的声音,很低,他睁了睁沉重的眼皮,一阵天旋地转,忙将眼睛闭上。
不知过去多久,谢云槿在一阵药香中醒来。
屋里有压低的交谈声,头没刚才晕了,谢云槿揉揉额头,慢吞吞坐起来。
听到动静,梁煊从外间走进:“阿槿醒了?好些没有?”
谢云槿有些呆:“好些了。”
观棋端着热好的药进来:“世子,您快把药喝了。”
谢云槿皱起眉头,不太想喝。
看出他的抗拒态度,梁煊从观棋手里接过药:“这里孤来就行。”
观棋担忧看了谢云槿一眼,退出去。
梁煊端着药坐在床边。
他一靠近,药的味道更明显,谢云槿眉头皱得更狠了。
“阿槿乖,把药喝了。”
药喂到嘴边。
谢云槿抗拒了一会,嘟囔:“我又不是小孩子。”
干什么用这种哄小孩的语气?
深知药一口闷受罪最少,谢云槿鼓足勇气,一口喝完嘴边勺里的药,然后快速从梁煊手里捞过药碗,几大口喝完。
梁煊拿出早备好的蜜饯:“吃一点,压压味。”
谢云槿咬了两口蜜饯,嘴里总算没那么苦了,眉头也舒展开。
“刚才是承泽他们来了吗?”想起半梦半醒间听到的声音,谢云槿问。
“嗯,他们担心你,”梁煊细细为谢云槿裹好被子,“太医说是风寒,仔细着凉。”
喝了药开始发热,谢云槿闷的厉害,想从被子里挣脱出来。
梁煊把人固住:“阿槿,忍一忍。”
“可是我好热。”呼出的气息都比平时热一些。
看他实在难受,梁煊招来陈太医。
陈太医把完脉,道:“殿下放心,世子已无大碍。”
“但是他一直喊难受。”梁煊抿唇。
“主要是很热。”谢云槿补充。
“是正常现象,热散出来就好了,不用捂太紧。”
掀开被子,谢云槿仿佛重新活过来。
一阵大汗后,身体轻松不少,只身体黏腻,不太舒服。
谢云槿悄咪咪打量坐在桌边处理公务的男人。
梁煊一直在屋里陪他,谢云槿本想让他先回去,梁煊没答应。
察觉到谢云槿目光,梁煊抬头:“阿槿怎么了?”
“我想洗漱一下。”谢云槿不太好意思。
“我去叫水。”
不一会儿,下人抬着烧好的热水进来。
谢云槿卷着被子下床,见梁煊站在原地,没有出去的意思,开口:“殿下要留在这里吗?”
“嗯,看着你。”
谢云槿:“?”
“不必了吧?”
被堂堂太子看着沐浴,多难为情。
“省的阿槿一不留神,又染上风寒。”被他表情逗笑,梁煊慢悠悠道。
“殿下!”谢云槿恼怒。
“快去,等下水凉了。”梁煊催促。
谢云槿卷着被子磨磨蹭蹭:“要不,让观棋进来?”
“怎么?观棋可以,我不可以?”
梁煊铁了心要留下,谢云槿拗不过他,只得放弃。
一步三回头,蹭到隔间。
“阿槿再慢一点,孤要以为,阿槿是想孤帮忙了。”
谢云槿嗖的一下进了隔间,声音遥遥传来:“不用!”
水温有些热,谢云槿脱下衣服,泡到水中,深吸一口气。
好舒服。
热气氤氲,催得人昏昏欲睡,谢云槿阖了阖眼,“咕隆”一声,险些跌进水中。
动静传来,梁煊想也不想冲了进去:“阿槿!”
谢云槿双手扶着浴桶,艰难抬头,猝不及防对上梁煊惊惧的脸,怔了一下。
“我没事,”重新坐稳,谢云槿抹了把脸上的水,“真的没事。”
梁煊一阵后怕,大步走到浴桶边,上上下下仔细打量。
不带任何欲念的目光。
确定人真的没事,梁煊松了口气。
谢云槿捂住脸。
天。
好丢人。
不想见人了。
氤氲热气中,如玉般肌肤白得晃眼。
脑子里不受控制浮现出一些画面,梁煊低咳一声,偏过头:“要孤帮忙吗?”
“不用,不用。”谢云槿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哪里肯留人。
“殿下你先出去,我就洗完了。”
心扑通扑通跳动,比往常速度快,梁煊留下一句“孤先出去”,脚步匆忙离开。
谢云槿不敢再泡了,擦干身体,换上干净衣服出来。
他头发还是湿的,几步距离,将后背浸湿了一块。
梁煊拿了干帕子,为他绞干头发。
湿掉的衣服重新换了一遍。
风寒来势汹汹,好的也快,下午已经好了很多,谢绝梁煊让他留下养病的建议,谢云槿与两位表哥一起回府。
梁煊不放心,说要送他们一程。
回到府里,老夫人与侯夫人听说他生病的事,来院子里看望。
大舅舅也带着礼物过来,给自家两个皮小子赔罪。
“不怪两位表兄,是我自己身体不好,再说,我现在已经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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