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
江棋瑞睁开眼的瞬间,便抓过手机看消息。
江和雅仍是没有回复。
他又给江和雅发了几条消息。
等到洗漱完,还是没有收到回复。
江棋瑞意识到不对,给江和雅拨去电话。
电话拨出的瞬间,听到官方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空号?
江棋瑞确认过号码再拨一遍。
依旧是空号。
他大脑空白浑身僵硬地在原地站了好一会,本能地去摸书包夹层那张联系宋思玺的手机卡。
拨通宋思玺的号码。
响了两声,电话接通。
对面人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困倦。
即便如此,仍旧是温柔的,饱含本能的关心:“怎么了?”
江棋瑞原本还只是担心和恐惧,一听见宋思玺的声音,喉头瞬间不受控哽咽。
“阿玺,我刚刚给姐姐打电话,姐姐的号码变成空号了,前不久打还是能打通的。”
手机里顿时传出一连串响动,听动静是宋思玺在下床。
“别着急,我现在过去和雅姐那边,你今天能出门吗?”
江棋瑞抹去眼角泛出的泪花。
“我试试。”
宋思玺温声安抚:“好,不用着急,慢慢来,有我在。”
挂了电话,江棋瑞深呼吸,将手机卡换回。
他换掉睡衣,进洗手间洗了把脸。
确保神色无异,面无表情地下了楼。
到一楼客厅,他拿过内线电话打给司机。
“我今天要去图书馆。”
电话那边安静片刻。
“少爷,您昨天已经去过了。”
江棋瑞垂着眸,冷了语气。
“谁规定我不能连着去两天吗?”
“可是先生……”
电话那边的人话到一半,江棋瑞听见管家声音。
“少爷,给我吧,我来说。”
江棋瑞猝然抬眸,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身侧的管家。
片刻犹豫,他最终还是将电话递了过去。
管家恭敬地接过电话,对那头的司机道:“我今早向先生请示过,是少爷学校的要求,先生已经允许了。”
司机这才松了口。
挂上电话,江棋瑞看着管家,嘴巴微张。
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转身出了门。
到皇家花园时,远远便看见小洋房前宋思玺的身影。
江棋瑞跑过去,发现宋思玺身旁还站着个老奶奶。
他有印象,是住在隔壁洋房的奶奶。
宋思玺率先听见响动。
转身,看见他,快步走上前,轻拍他后背帮他顺气。
江棋瑞喘着气问宋思玺:“姐姐在家吗?”
宋思玺停顿片刻,道:“让奶奶跟你说吧。”
话落,带着江棋瑞走回到老奶奶身边。
老奶奶从口袋里拿出封信:“这是你姐姐昨天搬走时交给我的,说如果你来,让我给你。”
江棋瑞一怔:“搬走?”
老奶奶轻叹一声:“小瑞啊,以后别再来这了,这里不再是你姐姐的家了。”
江棋瑞一时没明白:“是和姐夫一起搬走了吗?搬家为什么连手机号也不用了?”
老奶奶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别提那个猪狗不如的人渣了!你姐姐走得匆忙,又把所有联系方式都换了,就是为了不让那个人渣找到。”
她拍拍心口:“那个人渣,在老家还有一个老婆!前几天他老家老婆找上门,孩子比小洲都大,简直造孽啊!”
第058章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江棋瑞错愕地怔在原地。
简单的文字排列组合成并不复杂的话语, 却叫他生生消化了许久。
从不敢置信到怒火中烧。
江棋瑞转身便要往小洋房里去,被宋思玺拉住。
“我进去找过了,他不在家。”
老奶奶开口:“昨晚回来发现你姐姐不在家, 就匆匆跑出去了。小瑞你以后也别来了,万一那个畜生找不到你姐姐缠上你,可就麻烦了。”
老奶奶离开, 紧绷了一早上神经的江棋瑞胃间一阵翻涌,捂着嘴蹲下, 不住干呕。
宋思玺蹲到他身旁,一只手虚环在他身后,防止他摔倒。
看一眼他毫无血色的脸,想到早上江棋瑞打来电话的时间点,宋思玺从口袋里摸出常备的糖果, 剥了一粒喂到江棋瑞嘴边。
甘甜压下喉间苦涩。
江棋瑞缓缓侧过身,无声将脸埋入宋思玺怀中。
领口被打湿,宋思玺虚环在江棋瑞身后的手抬起, 安抚地轻拍江棋瑞后背。
感觉到怀中人渐渐没了动静,宋思玺才出声:“能站得起来吗?”
好一会,怀中人才抬头看他。
宋思玺抬手,放轻动作帮他擦净脸上湿润, 而后温声开口:“等我一下。”
话落,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蹲麻的双腿, 不多时重新蹲到江棋瑞跟前。
他轻拍后背, 转过脸看向江棋瑞。
“我背你。”
江棋瑞大脑一片空白, 本能地遵循宋思玺的话,缓缓爬到他背上。
高大的少年稳妥地将他背起。
江棋瑞手上握着江和雅留给他的信, 双手圈住宋思玺脖颈,脸埋在宋思玺颈间。
宋思玺背着他走出皇家花园小区,在附近找了家早餐店,带着人走进。
已经过了早饭饭点,早餐店里没什么人。
找了个僻静座位,宋思玺简单要了两笼小笼包和两杯热牛奶。
江棋瑞喝下几口热牛奶,又勉强吃了两个小笼包,便再无胃口。
他靠在宋思玺肩头,颤着手,拆开了江和雅留给他的信。
【小瑞,原谅姐姐没有勇气,当面和你说这些话。
一直以来,父亲总是说我懦弱,说我愚笨,说我无能。
幼时不管我多么努力,不管我拿多少次第一,不管我学会多少技能,父亲永远都对我不满意。
因为不满意,因为失望,因为我是失败品,所以他们又创造了你。
自你出生起,父亲将原本对我的要求加倍转移到你身上,看着你活泼善良的天性一点点被打压,我感到无比痛苦,痛苦我的无能,连累你来到这世上陪我一起受罪。
看着年少的你日日被困于方寸之地,无法快乐,没有自由,我总无可避免地想,你的苦难,源于父亲,也源于我。
所以我想,哪怕只是守护住你一点点,尽我所能给予你一点点自由快乐的时间,也是好的,却不想我自以为的保护,成为了父亲更加狠厉挥向你的鞭子。
姐姐真的很没用,对吧?】
一滴泪砸在信纸上。
“不是的。”
江棋瑞轻喃着。
泪迹模糊“无用”二字,他抬手擦去,像是要将那两个字也一并擦掉。
【也是自那时起,痛苦于我而言,开始变得无法摆脱。
我时常浑浑噩噩深陷泥淖,觉得我根本不该来到这世上。可偶尔清醒时,又会不甘心地试图将自己从痛苦中拯救。
我渐渐意识到,我也许是生病了。
我去看了医生,医生让我尝试去斩断痛苦的根源。
看着你一天天长大,我终于鼓起勇气,给了我自己一次机会。
离开家,离开父亲。
久而久之,一切似乎真的在变好。
我过上了梦寐以求普通人的生活,谈了一场普通的恋爱,像普通人那样孕育出爱的结晶。
可也许,父亲说的是对的,我果真是愚笨不堪吧,所以才会被叶怀骋那样的人欺骗。
叶怀骋,他在他的老家,原来早有妻子。
半个月前,我见到了她,还有她的女儿。
她的女儿,甚至比小洲还要大上几个月。
那是个善良的女人,淳朴,局促,见到我很是不安,我们都不知道彼此的存在。
如果不是这次她女儿生了严重的病,她走投无路来寻叶怀骋,我们也许会一直被欺骗下去。
短短半个月,我见识到了叶怀骋这么多年来深深藏起的虚伪、贪婪和无所不用其极。
每天每天,过去如同魔咒般父亲的话语又开始萦绕在我耳边。
甚至连看着小洲,我都在想,这样与众不同的小洲,会不会正是上天对我降下的审判。
审判我的愚笨,审判我的懦弱,审判我可笑的挣扎。
他是那样符合父亲对我们的要求,没有感情,聪慧过人,永不出错。
我陷入混沌,险些犯下无法挽回的错。
还好你和小玺及时赶到,谢谢你和小玺及时赶到。
我为我自己勇敢过一次,可惜结局并不理想。
现在,我想再为小洲勇敢一次。
我决定要带小洲离开了。
等到生活稳定的那天,我会重新联系你,不用挂念我,我会努力好好生活。
小瑞,也希望你,能早日获得快乐与自由。】
一封信读完,江棋瑞强忍的泪水顷刻决堤。
他抬手拭去,眼泪却越擦越多。
直到被身侧人抱进怀中。
埋入宋思玺温暖的怀抱,江棋瑞止不住哽咽地放声哭了起来。
这是他十八年来第一次,在有其他人在的公共场合,放肆哭出声来。
哭到上气不接下气,眼泪打湿宋思玺大片衣服。
很久很久,他才趴在宋思玺怀里,哽咽着安静下来。
早餐店已经没有其他人了。
老板在门外准备收摊,却也没有出声赶店里的两位少年。
江棋瑞哭得一双眼睁不开,靠在宋思玺怀里,沙哑着声音开口。
“阿玺,你说姐姐会去哪里?”
宋思玺轻揉他脑袋。
“和雅姐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吗?食物、风景或是气候。”
江棋瑞头脑发胀,越是拼命想,越是大脑一片空白。
宋思玺安抚地将他抱紧。
“不用着急,慢慢想,等到你想出来,如果你还是觉得放心不下,想要去找和雅姐,我随时可以陪你去找。”
·
1月31日,学校开始放寒假。
结束最后一门考试。
桌椅拖动,到处是欢呼雀跃。
“你们寒假去哪玩啊?”
“玩什么玩,才休息二十几天,试卷平均一天一张,还一堆习题。”
“知足吧,高三才放八天!”
“欸,你们几个先别走啊!咱晚上去电玩城玩通宵怎么样!”
江棋瑞将桌椅拖回原位,安静地收拾好书包。
望向窗外,一眼便看见学校正门口早已等候多时的黑色轿车。
他垂了眸,背上书包,一个人安静地往外走去。
走到楼梯拐角,一抬眸,看见了正靠在楼梯拐角处的宋思玺。
他眸色一亮。
身旁有人笑闹着跑过,他又瞬间垂了眸。
拐角处的宋思玺率先往楼下走去。
江棋瑞垂着眸,跟在他身后,两三步的距离。
视野里是宋思玺垂在身侧的手。
他很想上前牵住,可周围到处是人。
两人就这么隔着两三步的距离,同周遭所有互不认识又刚好顺路的学生一般,毫无交集地走在相同的路上。
快到校门口,宋思玺拐进侧边小路。
江棋瑞脚步微顿,不着痕迹地继续往前走,走到轿车前,坐进轿车后座。
轿车开动。
江棋瑞从后视镜,远远望见出现在校门口的熟悉身影。
直到那身影在后视镜里再无可寻,他才收回视线,垂了眸。
他的假期和上学期间没有区别。
期末考结束后回到家,仍是安排满的课程。
而后从暑假第一天到暑假最后一天,只有除夕那天,能得一天空闲。
回到家,吃完饭,上课上到夜里十点。
洗漱,睡觉,又在第二天早晨六点醒来。
江棋瑞如同机械般起床、洗漱、换下睡衣。
换好衣服,他坐在床边良久,拿过了书包里姐姐留给他的那封信。
看过无数遍的内容,又再看了一遍。
视线最终落在最后一行字上。
【小瑞,也希望你,能早日获得快乐与自由。】
指腹在“自由”两个字上轻轻摩挲,江棋瑞抬头,看向窗外。
窗前的海棠树被皑皑白雪压弯树梢。
这样的景色他看过很多年,也许未来,会再看很多年。
看冬雪消融,海棠树在春日里开出干瘪的花朵,而后一场春雨,花朵结束短暂贫瘠的一生,又在秋日里结出酸涩的果实。
循环往复。
他与这棵从未盛放过的海棠树,永恒地被困于这一方土地。
江棋瑞低头,又重新看向手里的信纸。
指腹在最后两个字上来回摩挲,胸腔鼓动,他忽然站起,跑出了房间。
一路飞奔,跑到一楼,打开大门,撞上了正在门外扫雪的管家。
江棋瑞脚步一顿。
管家看他一眼,很快又重新低下头,视若无睹地继续扫雪。
江棋瑞走出几步,停住,转回身看向管家。
“为什么要帮我隐瞒?”
管家停下手中动作,这才重新看向江棋瑞。
他微欠身:“过几个月,我准备回老家了。”
江棋瑞看着几步远处鞠着身的人,这才发现,不知在何时,管家两鬓长出了白发。
7岁那年游乐场事件后,他一直没再好好看过管家。
年迈者轻叹一声:“想在离开前,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少爷要出门很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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