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泊舟对小镇的地形很熟,轻车熟路领着纪绥到一家店门口停下,“等我一会。”
纪绥百无聊赖地数路过的鸽子,数到第四只的时候,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他以为是郁泊舟,回过头,“好……”
不是郁泊舟,是一个棕发碧眼的外国人。
他盯着纪绥的脸愣了几秒,接着声音磕磕巴巴问纪绥,能不能交个朋友,想到他可能听不懂,用通用M国语再复述了一遍。
“Sorry。”纪绥掸去肩膀上不存在的灰尘,“I'm not interested。”
外国友人失魂落魄离开。
又等了几分钟,背后响起风铃声,纪绥唇边一凉,一股香气蔓延开来。
纪绥张嘴吃掉,头也不回地问:“烤鸭?”
“老字号,华人开的,皮酥肉嫩还不油,好吃吗?”郁泊舟手里拎着两盒白色泡沫塑料包装的盒子,异国他乡这种包装还挺亲切。
纪绥咽下去,“饼没有家附近那家烙的好吃。”
家附近有个专门卖春饼的老人,纯手工烙制,现烙现卖一斤只要三块钱,每天供不应求,想买还得早早去。
话里不知道是哪个字眼戳到了郁泊舟,他眼里溢满了笑,半晌候若有所思道:“我回去学学看。”
烙饼应该很简单。
纪绥:“……”嘴里的饼忽然变成满汉全席。
异国他乡的街头,纪绥与郁泊舟分食完了一整只片皮烤鸭,绝大部分进了纪绥肚子。
清单上的东西没剩几样可以买,饶是郁泊舟想拖时间,半个小时也买全了。
他们回到旅馆,陈伯和秦父采购还未归来,收拾走重要的东西,他们提前出发先把营地搭起来。
主要动手的是郁泊舟,纪绥跟着帮忙摆好桌椅板凳放上瓦斯炉什么的,行动里是他自己未曾发觉的亢奋。
郁泊舟摊开帐篷,固定好里面的支架骨,剩下的让给纪绥玩。
“钉在这里吗?”纪绥问:“是一口气锤,还是慢慢锤?”
“这个绳子绑在哪里?”
“我这么钉会不会被风吹走?”
纪绥像是十万个为什么,做一步便要问一步,郁泊舟蹲在他旁边,不厌其烦的回答。
周身的气温大概零下十来度,钉完三个帐篷的纪绥却感觉自己浑身冒热汗,好像进行了一场剧烈运动。
郁泊舟抹掉他额角的汗珠,“我们回去洗个澡再过来。”
“不用。”纪绥拒绝。
出门前刚洗过澡,再说走回去一趟,少说也得二十分钟,来回折腾太麻烦。
郁泊舟皱眉,“出汗这么捂着要感冒。”
“我已经很多年没感冒过了。”纪绥浑不在意。
郁泊舟还打算说什么,一声不大确定地喊声打断了他。
“舟?”
一位金发蓝眼睛的女孩探看了他们片刻,惊喜的再度喊道:“舟!”
确认身份后,她冲上来给了郁泊舟一个大大的拥抱,并一视同仁地拥抱了纪绥。
“米莎,好久不见。”郁泊舟认出来人,对纪绥介绍,“米莎,我在D国认识的好友。”
米莎:“好!”
她的意思是向纪绥问好,她会一些简单字眼的华国语,稍微复杂一些,或者连成句她就不会了。
米莎拉了拉郁泊舟的衣袖,小声问郁泊舟,他身旁这位可爱的东方美人是谁。
纪绥不动声色地挑眉,生平第一次有人用可爱这种词形容他。
更让他感到惊讶的是郁泊舟的回答,如果翻译与他之前待过的国家没有差别,那么郁泊舟回答的是……
世界上另外一部分的我。
米莎眼里闪过些许惊讶,很快便笑着祝福,她是和朋友一起来的,营地在一个坡,没聊两句朋友便在另外一头唤她。
米莎遗憾地告别,并表示下次去华国旅游一定会带上给郁泊舟与纪绥的新婚礼物。
目送米莎离开,纪绥收回视线,“五湖四海皆是友。”
郁泊舟耸了耸肩,“人缘好,没办法。”
纪绥不置一词。
等他们架好炉子,秦父和陈伯开着一辆雪橇奔驰归来。
秦父吐掉飞到嘴里的雪,给每条狗各喂了一块肉干,“走吧!”
雪橇犬叼着肉干原路返回。
夜幕缓缓降临,陈伯摆放好买回来的食品,全是提前料理好的,准备打火锅。
火锅的香味引来了周围的旅客,陈伯他们买了足够七八个人吃的分量,大方的邀请其他人。
他乡遇乡音,大家也都表现的很热情,最终这顿饭成了大锅饭。
纪绥捧着碗,忽然明白郁泊舟的性格像谁了。
距离极光出现的时间还有半小时,大家一起谋划着打斗地主度过,秦父手气臭又爱玩,脸上已经被贴的没一块好地了。
相比之下陈伯要好许多,脸上只有两张,还时不时能抽出嘴来气一气秦父。
纪绥看了一会儿,便坐回帐篷里了,他对纸牌游戏不感兴趣。
“不跟他们玩儿?”郁泊舟拉开帐篷进来。
纪绥正举着手机,试图寻找到信号回消息,昨晚被郁泊舟打岔,一直没来得及回张羽他们的消息。
纪绥尝试了好几次,最终选择放弃,“我不会玩纸牌。”
“我教你玩儿。”
“算了。”纪绥坐正,“张怀民他们是会来吗?”
他前面听到秦父提了一嘴。
“没,原本是要来的,天气问题,航线取消了。”
就在烤鸭店的时候,秦初年还骂骂咧咧的打电话抱怨。
纪绥犹豫了一会儿,“我上回,看到他用你的名字签文件。”
郁泊舟似乎是笑了下,帐篷里的光线太昏暗,纪绥没看清。
“我以为你不会问。”
纪绥静了静,重新躺下,“那你当我没问。”
“别啊。”郁泊舟去拉他。
忽然,外面的人惊呼。
“极光出来了!”
纪绥躲过郁泊舟的手,光速爬起,冲到外面。
蓝绿色的绸带横跨天空,照拂着它脚下的每一寸大地,在场的所有人不约而同的保持沉默,着迷的沉浸在大自然的神奇造物中。
“传说希腊神女伊欧斯是黎明的化身,而极光便是她的裙摆。”郁泊舟不知何时站到了纪绥身后,“永远只在黎明破晓前出现,有幸遇见的人们许下愿望,就一定能得到实现。”
愿望吗。纪绥默不作声,专注注视着天际,变幻的极光散落在他的眼底,将浅色的瞳孔一并染绿。
郁泊舟是在场唯一没有看极光的人,他的视线始终停留在纪绥的侧脸。
他轻手轻脚地回到帐篷里,翻出了携带的相机,停留在纪绥斜后方两米远的地方,想拍张照片留作纪念。
在准备按下快门的一瞬间,纪绥似有所感的转过头,“郁泊舟。”
郁泊舟慌乱放下相机,“怎,怎么了?”
“可以告诉我吗?”
纪绥表情认真,面容在极光的照耀下半暗半明,他扬起唇。
“你的计划,我想,真正走到你世界的一环当中去。”
第24章 生病了
老人常言道,小孩子不能说自己没病,否则病魔就会找上你,这句话换到大人身上同样适用。
说自己好几年没有感冒的纪绥,在D国回来的飞机华丽丽发了场高烧,几乎是吃什么吐什么,人昏昏沉沉,清醒的时间不到一半。
郁泊舟被吓得魂飞魄散,落地直奔急诊科,各种抽血检查下去只得出一个结论,普通感冒病毒引起的发烧,至于为什么这么严重,医院也查不出原因。
纪绥不喜欢医院的消毒水味,挂完瓶催促郁泊舟回家。
大夏天的,他被裹在风衣里,头上扣了帽子,脸上戴了口罩,密不透风,连眼睛都被头发半掩。
“别,咳咳,别看我。”纪绥嗓音嘶哑,说一个字得喘三口气,现在怕是来一阵小风都能将他吹倒,“专心开车。”
简单的要求,此刻对于郁泊舟来说比登天还难,他深吸一口气扭过头,专心开车。
家里的药箱常备着各种应急药品,体温计却不知放到哪去了。
郁泊舟失去耐心,见沙发上的纪绥安静坐着,一时半会应该出不了事,往他手边倒了杯温水,交代他别乱动,匆匆出门买体温计。
纪绥一口一口慢吞吞的把温水喝完,体温还没完全退下去,他的眼皮滚烫。
杯子水见底,郁泊舟拎着一袋子体温计回来了,他买了两款红外线测温,又听店里的阿姨说水银的更准,遂又买了三支单纯长得不同的水银体温计。
“夹好,千万别动。”郁泊舟嘴上说着让纪绥自己夹好,手却不放心地跟着按,时不时转头看一眼时间,生怕多一分一秒体温都不准。
纪绥重新戴好口罩,声音又哑又闷,“今晚我睡客房。”
郁泊舟眉头紧锁,“睡什么客房,万一半夜再烧起来怎么办?”
“容易传染。”纪绥说:“你离我远一点。陈伯不在家,不用担心分开睡会被发现。”
不知是哪一味药起作用了,虽然声音依旧沙哑难听,但好歹纪绥没咳嗽了。
郁泊舟选择性忽略后半句,“我不怕传染,而且我妈说过,感冒这种病过人就好了。”
话里听着,郁泊舟挺希望纪绥把病过给他。
纪绥哽住,骂他,“傻逼”
生平为数不多的几次脏话,大半贡献在与郁泊舟相识之后。生病的热闹他也要蹭,两个人都倒下有什么好处。
都有力气骂人了。郁泊舟紧绷的情绪松懈些许,“这是经验之谈,我的免疫系统可比你的好多了,传染给我不用半小时就能不药而愈。”
“客房没收拾,你要睡客房不还是要麻烦我,而且我不放心,不放心我就得去看你,看你我要两边跑,浪费的时间精力更多。”
他顿了顿,搬出目前最有效但他不是很想用的理由,“而且,我们不是说好了,作为朋友开诚布公,有话直说,你要是跟我见外就是……”
郁泊舟一狠心,“就是没把我当朋友。”
回来前,郁泊舟把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全说给了纪绥听,包括他与张怀民他们之间的谋划,以及一开始向纪绥开出条件时,其实早早存了隐瞒和利用的心。
书房纪绥看见的女人相片,就是当年纵火犯的女儿,在秦初年的人问完话后的一个礼拜,没有任何家族遗传病的她,突然死于心脏骤停。
幸好郁泊舟他们反应快,没给背后之人销毁证据的时间,最后查出是饮食里被掺杂了会引起心脏衰竭的药,她一贯口重,所以一直未曾发觉。
想必是当年害死他哥嫂的人下的手,这也是他那天回来决定送走陈伯,改变计划的原因。
纪绥神色恹恹靠着沙发,没吭声,等于放弃了睡客房的决定。
……
病去如抽丝,在家里闷了整整五天,纪绥的感冒才完全康复的差不多。
但胃口还是不佳,整个人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圈。
为此,郁泊舟每天下午赶着来回一小时的车程,搬回家里吃午饭
如今桌上吃饭,念叨最多的便是,这个吃一口,那个喝一口,固定的量,纪绥当天必须吃足。
纪绥捂住嘴,满脸抗拒地推远汤碗,“我吃饱了。”
郁泊舟推回去,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哄,“吃饱没喝饱,我相信你。”
纪绥在吃饭方面没有明显的喜好,东西好吃他不会多吃,东西难吃他也不会少吃,吃饱就停筷,叫人难以分辨他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
仿佛进食完全是为了提供维持生命活动所需要的能量。
郁泊舟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纪绥就被他养死了。
“别信我。”纪绥往旁边挪了挪,坚决抗拒这碗飘着香味的鸡汤,“喝下去我会吐的。”
这招用来应付催吃的郁泊舟,百试百灵。
郁泊舟呵呵一笑,不再上当,“吐,我给你接着。”
作势将手伸了过来。
纪绥:“……”好重口味的对话,他是真的有点想吐了。
反抗无用,纪绥捏鼻子一口闷完,碗刚放下,旁边守了很久的阿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他添上了第二碗。
纪绥眼睛撑圆,不可置信看着帮凶。
阿姨摸摸鼻子,“看这阵子瘦的,是该好好补补。”
“我……”
“快喝吧。”郁泊舟打断纪绥,满面和煦地笑,“喝凉汤的话,就有第三碗等着你了。”
纪绥眼前一黑,谁来救救他!
终于算是熬到郁泊舟上班的时间,纪绥迫不及待把人送走。
“开窗通风可以,不要站在风口,冰箱里面的水果拿出来洗完,要常温放半小时再吃。”郁泊舟杵在玄关,话一股脑的往外冒,“吹空调不许开房间的,只能在客厅开中央空调,不能低于二十六度,还有下午三点的点心,四点半的下午茶记得吃,我会提前十分钟让人送上门,我回来要……”
砰——
罗里吧嗦的郁泊舟和喋喋不休的交代被关在门外,纪绥长舒一口气,耳根子终于清净了。
“我晚上回来要检查听见没有!没吃明天双倍!”郁泊舟疯狂拍门。
纪绥:“……”
……
郁泊舟前脚刚走,纪绥后脚出了门,全然把郁泊舟的话抛之脑后。
他先去了趟久违的心理诊所,阮江见他的样子吓了一大跳,以为纪绥已经出现了自残的行为。
了解过后放心下来,纪绥看着瘦了,人也憔悴,但心理状态比之前要健康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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