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陈芸收敛了些笑容,皱起眉头看起来像是在思索一样,隔了一会才道:“我也不知道我现在喜不喜欢他了。”
“如果说不喜欢,我现在也总是不自觉的关注他的动态,打探他去了哪里,心情好不好,身边有没有哪个不认识的狐狸精叽叽喳喳的陪着。”
陈芸顿了顿,又道:“但是如果说喜欢……他前段时间有次叫我,我明明有时间但却鬼使神差的拒绝了,从那之后,他就没有主动叫过我,我也没和他联系过。我打探到他身边有哪个不认识的女孩时,也没有以前那种恨不得赶紧冲过去给他们分开的冲动,感觉就是,哦,有女孩就有女孩吧,没什么吊谓。”
我听着陈芸的话,不自觉的挠了挠头。
“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挠头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困惑的大白熊。”
陈芸看到我的样子有些失笑:“你脸上的困惑和思考,就像是在研究怎么才能爬到树上吃蜂蜜。”
“主要是你说的太深奥了。”
我翻了个白眼,摊了摊手:“我一直以为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你现在的这种状态还是有些超出我的认知了……”
陈芸不置可否的笑笑:“是吗。”
我和她默契的终止了话题,静静的休息了一会后,她拉着小男孩起身。
正低头百无聊赖刷着视频的我看到了她的动作,抬头看向她,准备挥手对她打个招呼算是告别。
陈芸的动作看起来也像是要和我简单的告别之后结束这段碰巧的偶遇,但在互相微笑了摆了摆手,她已经收回了视线带着陈峰向凉亭外迈了一步时……她忽然又顿住了脚步。
“谢怜,要去喝杯咖啡吗?”
她回头看我,我本来已经低下头准备看完刚才暂停的电影解说,被陈芸的突然袭击打的有些措手不及。
凉亭陷入了比刚才更寂静的气氛,微风吹拂起陈芸的发丝,她的目光平静的宛若湖面,内里又似乎有着什么在闪动。
寂静了几秒后,我听到了自己轻轻的,但此刻却显得无比清晰的声音回荡在了凉亭内:“下次吧,我一会得去找青姐。”
吹拂而来的那股微风在我说完的同一时间,也无比巧合的停止了最后一缕舞动。
“是吗。”
陈芸敛了敛眉,然后对我露出了一个笑容:“那有时间带朋友来我那玩,我给你们打折。”
出了那个补课班之后就一直没有什么表情变化的我久违的露出了些笑容:“好啊。”
看着陈芸拉着陈峰慢慢沿着石阶消失在我的视线后,我才将目光从她们的背影上收回,熄了手机站起身来。
我在凉亭里静静的站了一会,然后又重新拿起手机,点开了聊天界面上被我置顶的那个联系人。
聊天记录截止到傍晚,对方在这期间也一直没有再发来过消息。
我缓缓握紧了手机,陷入了犹豫中。
正在我慢慢的把手指移到手机键盘上,刚要按下第一个字母的时候,手机的屏幕忽然一闪。
我前不久刚设置的新来电铃声班伴随着一绿一红的两个电话图标显示在了屏幕中,上面的备注无比清晰:妈妈。
本来已经准备向外走的我又重新在凉亭里坐了下来,看着眼前慢慢陷入昏暗的天空有些出神,几秒后才如梦初醒般的按下了接听。
“……怜怜?”
熟悉无比的称呼让我下意识的怔了一下,而后立刻反应过来嗯了一声证明我在。
“喻……青,在你旁边吗?”
母亲此时的声音有些奇怪,我有些疑惑的回了一句没有后,我瞬间明白了什么。
而在感受到母亲声音里无法掩饰的犹豫后,我也瞬间就把这通电话的源头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你……”
母亲还没说完,就被我轻声打断:“妈妈,楚淇,还是楚淇的家长说的?”
“怜怜,你听我说……”
母亲却没有回答我这个问题,而是尽力用温柔的语气道:“你们女孩子不像男孩子,你们彼此搂搂抱抱很正常,再加上你们现在都半大不大,可能有时候就误会了一些东西……”
“我没有误会,妈。”
我看着天边不知何时出现的弯月隐于苍穹的一侧,繁星在云幕中隐于不发,眼前翠绿的树林此时在失去了光源后显得枯黑一片。
不知何时,吹来的风顺着湿润的石阶洒在我的额头和耳边,传来一阵冰凉感的同时,也把树林吹得沙沙作响。
我把耳边的碎发捋到耳后,缓缓道:“我就是喜欢喻青。”
第103章 火上浇油
“谢怜,你真是……疯了。”
在我说完了那句可以说对他们算是大逆不道的话后,电话对面静了好几秒后,我才能听到母亲的声音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响彻在我的耳边。
我没有说话,眼前昏黑一片的树林被风吹的窸窸窣窣,林间的深处是一片如墨的黑暗,就仿佛择人而噬的巨兽张开的嘴。而铺在过道中的层层石阶就是它的牙齿,又像是猎人放置在陷阱中的诱饵。
“你刚刚高中毕业,我和你爸还在研究过几天回家之后和你好好聊聊,感觉你马上步入大学也可以让你开始尝试恋爱了,但我和你爸真没想到……”
我听着耳边因为信号不太好而有些失真的声音,仍旧没有说话,看着眼前的最后一点光源被渐渐吞噬后忽然感觉有些冷,而后慢慢改变了坐在凉亭上的姿势。
悬在座位前的双腿被我收回后,我曲起膝盖勉强把脚搭在了座位边上,而后耸肩侧头把手机夹在肩头,暂时解放了的双手慢慢的,缓缓的环住自己的腿,自己抱紧了自己。
夏日间闷热的风吹在人身上时,不仅让人无法觉得清醒和凉爽,反而像是火上浇油一样,让人愈发烦扰和浮躁。
“别说了,妈。”
耳边的碎碎念依旧没有停止,与我以前做错了事情时他们一贯的训斥一样,在他们已经说到了他们养我到这么大多么不容易时……被我轻声的打断了。
“您刚才不也说了吗。”
我不知道自己心底现在是什么心情,甚至在此时轻笑了一声:“您和我爸不也说了吗,现在开始也支持我处对象了,你们刚下达任务我就完美完成了,你们不是应该高兴才对吗?”
“让你处对象不是让你和女生处对象!”
耳边的叫喊声忽然高了八度。
“和女生处对象怎么了?”
我被忽如其来的女高音震的脑袋有点晕,被我用头和肩夹住的手机都差点因此从耳边掉落。
我从抱住自己的双手里分出了一只拿稳手机后,才不紧不慢的道:“我喜欢女孩子难道犯天条吗。”
“还是说,比起性格温和会照顾人,有时会开些小玩笑但更多的时候只会默不作声的帮我做好一切,在我答应她的告白后开心的像是小孩子,恨不得把这件事告诉她身边所有人的喻青……”
明明是让人热的想骂娘的夏季,明明全身上下像是着了一团看不见摸不着的火一般燥热的可怕,我却总感觉自己此时握着电话的手有些僵冷,像是裹上了一层冰。
“你们仍然觉得那个性格糟糕,做事情从来不顾及我的感受,只要自己不开心就不管身边人的心情臭着脸摔摔打打,向来只管自己舒服从来没想过照顾一下我……”
我顿了顿,意义不明的嗤笑一声:“明知道我喜欢他,依旧在我眼前来者不拒的和所有喜欢他的女孩子搞暧昧整整三年,甚至暗示只要我敢正式的对他表白,逼他做出选择就彻底和我拜拜的楚淇……你们还是觉得他比起喻青更加合适,是吗?”
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冷静,声音平静的发问,却始终难掩询问声中的那一丝颤抖。
那股仿佛在我身上烧着的火就像是,正在以我的心脏我的白骨我的鲜血为薪柴,烧的悄无声息,却又肆无忌惮。
“男孩子成熟的都晚,以前调皮贪玩一点但是现在能改就可以,他以后和你处对象了对你好不就行了吗!”
对方在沉寂了几秒后,突然说出了一句话,语气里有些掩饰不住的心虚,但更多的被掩饰和假扮成了强硬和说教的态度。
我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就呆滞住了,握着手机的手猛烈的颤抖了一下,环在腿间的手一个失力就让我失去了刚才勉强保持的身体平衡。
失去平衡的我无法抑制的仰头向后栽倒,后脑砰的磕在了凉亭的石柱上。
传来的剧痛感让我闷哼一声,眼前的一切像是失真了几秒一样变得模糊不清,像是家里以前老旧的电视机有时信号不好就会陷入的花屏状态。
“怜怜!”
对面听到我异样的动静,立刻止住了话头,着急的唤了我一声。
我能感觉到对方声音中无法作假的担心,但此刻耳中听到的声音伴随着脑袋中的嗡嗡声显得模糊不清:“怜怜你别吓我!妈刚才只是一时气话,妈和你道歉怜怜,妈怎么可能让你嫁给那么伤害你的人……”
我缓了几秒,然后伸手抓着座位的边缘后借力让自己慢慢的起身,在靠在了刚刚磕到的那个石柱上后轻轻的舒了一口气。
我的后背此时能感受到一股冰凉和坚硬的触感,也把我刚刚身上那股怎么也驱散不开的燥热感压抑下去了一瞬间,我在同时轻声道:“妈。”
“妈在,刚才怎么了怜怜?”
对面顿住了话语,急忙问道。
“我没事……但是,妈妈。”
在刚才因为一个失神没抱住自己后,我索性也就不抱了,两条刚刚曲起的腿此刻在座位上舒展开伸直,空出的一只手被我垫在了头后让自己靠的舒服些。
“我印象里的父母,虽然有时有些唠叨但本质都是为了我着想,经常工作很晚不回家,但一有时间就会关心我的生活,会关心我的学习,但更希望我能够开心……”
我垂着眸看着眼前,脚上的白鞋此时因为在雨天走了不少路的原因沾了些泥泞,我当时因为喜欢这双鞋还特意拉着丁琦琦挑了一个多小时的那双彩色鞋带在此时也失去了光彩,蔫头蔫脑的搭在鞋上。
我看着看着,眼前昏暗但是还算清晰的一切忽然就有些模糊了起来:“所以,为什么?妈妈,为什么?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在去讲座之前我们打视频的时候,你说你知道了楚淇的事情,还和我同仇敌忾的站在一起,但只过了一天,你们怎么就突然变成了现在这样?”
我向前侧了侧头,抽出刚才垫在脑后的手抹了抹眼眶,眼前的一切却越摸越模糊,却在这个时候仍然坚持让自己的声音听不出来一点一样,保持着最大程度的清晰:“我一直觉得你们很开明,会理解和尊重我的选择……但你们现在为什么忽然变成了这样?”
“——只是因为,我喜欢喻青,喜欢一个女孩子,是吗?”
第104章 绝对不行
随着我的话语落下,电话对面便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在诡异的死寂中,我把手机紧紧贴在耳边,生怕错过对面回答的我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此时略显粗重的呼吸。
蕴在发丝间的汗水顺着脸颊流淌而下,当微风吹过时便能感受到一股难言的麻痒感,脸上就像是被一层砂纸擦过一样。
“怜怜,你马上就该步入大学了,你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
对面在沉默了好久后才轻声开口,或许是因为刚才的原因,她的声音也带上了一点柔和:“你也该知道,你和那个喻青两个女孩子充其量不过是在玩一场游戏,你们终究都是要嫁人的。”
“妈。”
我刚刚平复下来的呼吸瞬间就又有了卷土重来变得急促的趋势,致使我的声音此时都带着一点颤抖:“我知道您是爱我的,但您为什么现在……”
我无意识的抬起胳膊,用袖口胡乱的抹了两下眼眶,却发现自己的袖口不知何时已经湿的像是能沁出水来。
我极力压抑着自己声音的异样,却无法改变此时我的语无伦次:“我和她没有玩,我们都是认真的,她真的对我很好啊妈妈,我是真的想和她结……”
我的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不知所措,空白一片的大脑此时甚至无法让我组织好自己的语言,在我马上说出那句对他们来说可能算是大逆不道的话时,被她一声急促的叫喊打断。
“怜怜!”
母亲的声音打断了我说到一半的那句话,转而道:“我,我真是要被你气死了……你什么时候能长大……”
我嗫嚅了两下唇,还是陷入了沉默。
我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脏正因为情绪的不稳定而激烈的跳动着,但一股窒息感却慢慢的环绕住了我,我像是忽然失去了呼吸的能力和资格一般,下意识的低头按住自己的心脏。
“成熟一点,不要再玩游戏了好吗。”
耳边的声音并没有因为我此时的失态而暂缓攻势,反而带着摧城破云的气势,像是要一鼓作气攻破我心中的每一个角落,插上属于他们的标记和气势:“算妈妈求你了,你不要再和喻青玩游戏了,就当爸妈养你十八年唯一求你帮我们的事情。”
我仿佛能听到心中有着鼓声在隆隆响动,无数敌对的士兵顺着耳边的声音冲锋进我的身体,所过之处全部都插上了他们的旗帜。
那个旗帜的名字叫服从,叫经验,叫偏见,叫道德,叫……爱。
随着鼓声轰鸣,那些士兵紧握长矛,挥舞着刀剑对他们的最后一个目标——我心底最深处,那个此时已经因为害怕而蜷缩起的小人所在的角落发起了呐喊,手里的旗帜马上就要插在最后一处时……
“不。”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此时响起。
于是鼓声顿止,那个蜷缩起的小人一跃而起,抢过士兵手里的旗帜直接撕成了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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