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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美人被迫替嫁后(古代架空)——一丛音

时间:2024-08-21 11:03:11  作者:一丛音
  姬恂瞳孔一缩。
  战场上他杀过无数人,却从未觉得鲜红的血会让他这般惧怕。
  白鹤知早已习惯应对这个场面,他掐着楚召淮的下颌,察觉到他几乎窒息,手重重在楚召淮胸口的穴位一按。
  楚召淮再次吐出一口血。
  姬恂抖着手给他擦唇角的血:“白院使,召淮……”
  “不会有事。”白鹤知飞快将下人送来的药喂给楚召淮,头也不抬,“他是情绪爆发导致的呼吸失控这才引发了心疾,稳下来就好。”
  姬恂半抱着楚召淮还在痉挛的身体。
  好似自己的心脏也在烈火上煎熬。
  虽然白鹤知平时连上个马都得围着城跑两圈才能勉强坐上马背,在医术上却从未有过半分闪失。
  很快,楚召淮微弱的呼吸随着一口血吐出来,终于缓缓恢复。
  痛苦的痉挛一点点平息,楚召淮阖上双眼,身体瘫软成一汪水,恹恹靠在姬恂怀中,彻底陷入昏睡。
  白鹤知悄无声息松了口气:“稳住了,可以放下他了。”
  姬恂怔怔抱着楚召淮,没有反应。
  白鹤知蹙眉:“陛下?陛下——!”
  姬恂如梦初醒,脸色煞白注视着已恢复呼吸的楚召淮,半晌才轻手轻脚将人放下。
  楚召淮乌发凌乱散在榻上,姬恂下意识将他的发拨到枕上放着,垂着眼注视楚召淮的睡颜许久,终于起身。
  白鹤知正在给楚召淮研药,视线一扫,眉头蹙了起来。
  姬恂黑袍处又有暗色浸了出来,八成是伤口又裂开了。
  “陛下。”白鹤知难得良心发作,“要上了药再……”
  还没说完,姬恂已经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
  白鹤知:“……”
  爱死不死吧。
  姬恂策马匆匆回到璟王府,下马时因失血过多眼前发黑,微微踉跄了下。
  他没管赵伯在身后说什么,按着胸口,跌跌撞撞回到暖阁中将楚召淮留下的和离书拿出来。
  三张写着不同话的纸张,意思却是相同,全都在叫嚣着想要离开他。
  姬恂愣怔看了半晌,终于伸手过去。
  猎场时受的伤似乎又崩开了,因他方才按着胸口,血已浸透衣袍,连指缝中都带着鲜红的血痕。
  恩怨相解,切莫相憎。相离相别,各随嫁娶。
  大逆不道,休弃帝王,恳请万死。
  姬恂脸色苍白如纸,忽然就笑了。
  他将那张休书拿起,手指轻动,终于在落款处印下一枚带血的手印。
  这桩被强行加诸到他身上的婚事,成婚时非他所愿。
  和离时也是这般。
  有始有终。
  合该如此。
 
 
第76章 
  从护国寺到白府的这段时日, 宛如一场梦。
  荒唐而可怕。
  楚召淮在云海中浮浮沉沉,恍惚中又梦到白夫人。
  楚府已被楚召江占了的院落中,梦中还是年幼时的模样, 白夫人在院中摆弄草药, 朝阳落在她的眉眼处,耀眼而灼目。
  楚召淮大步朝着她奔过去,可脚下却想踩着坑坑洼洼的软土, 视线越来越低, 只能隐隐瞧见自己奋力朝向前方的手。
  “噗通”一声。
  视线黑了下去。
  无能为力的悲伤和铺天盖地的委屈忽然席卷而来, 楚召淮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娘……娘!”
  世间广阔无垠, 无人需要他。
  有人轻笑了声。
  一双温暖的手将他从昏暗中扶起来。
  楚召淮满脸是泪, 茫然抬头看去。
  身躯似乎变得轻盈,视线低矮扩大,视线所及, 白夫人正俯下身笑着看他。
  楚召淮羽睫还挂着泪,呆呆地喊:“娘?”
  白夫人手一用力, 将短手短脚的孩子抱起来, 日光暖洋洋洒在楚召淮的背上, 眼泪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往下落。
  白夫人将他举高,仰着头注视着他,笑眯眯地道:“我们小水哭起来也可爱极了,来,再哭个给娘瞧瞧?”
  楚小水歪头看着她, 泪水终于缓缓止住。
  白夫人手腕极其有力, 将两三岁的孩子抛起来又接住, 将人哄得破涕而笑,弯着湿漉漉的眼睛朝着她伸出手。
  “娘!”
  白夫人在朝阳下笑得开怀, 亲昵地拥着楚召淮:“我们小水又漂亮又善良,肯定会有很多人爱你。”
  楚召淮还不懂事,不明白她在说什么,歪着头高高兴兴抓着娘亲的头发玩。
  “不过,就算没有也没关系。”
  白夫人凑上前用额头抵着楚召淮的眉心,温柔地蹭了蹭,声音又轻又柔。
  “……娘一直爱你。”
  楚召淮垂在床榻上的手倏地往前一抓,想要抓住梦中那绺随风漂浮的乌发。
  啪地一声。
  他握住了一只手。
  楚召淮呆愣睁开眼看去。
  一人半披散着发,坐在床沿给他擦汗,烛火倒映,将那人眉眼衬得模糊而熟悉。
  楚召淮还以为自己没醒,迷茫地喊:“娘?”
  那人轻轻凑上来:“看来真是睡糊涂了,连人都不认得了。”
  楚召淮:“……”
  白鹤知难得没穿官服,也没束发,瞧着比平时少了几分冷意,他穿着松垮的常服坐在床边,拿着帕子为楚召淮擦拭脸庞。
  见楚召淮目不转睛盯着他瞧,白鹤知挑眉:“梦到你娘了?”
  楚召淮愣了一会,乖乖点头。
  “她走时你还那样小。”白鹤知笑了笑,眉眼有些不易察觉的悲色,“若她知晓你这些年吃了这么多苦,肯定要……”
  楚召淮以为他要说“肯定要心疼死”,就听白鹤知幽幽道:“……肯定拿起刀把那些欺负你的全都砍了入药。”
  楚召淮:“……”
  楚召淮没忍住笑了。
  可笑完,眼泪又止不住流了下来,语调沙哑带着哭腔喊:“舅舅……”
  白鹤知怔了怔。
  不知是对症下药,还是破而后立,楚召淮不像前几日那样眼瞳呆滞,竟然会哭会笑了。
  白鹤知眼眶微酸,露出个笑来:“哎,在呢。你已昏睡三四日了,先吃些粥垫一垫,明日舅舅亲手给你做药膳。”
  楚召淮呜咽着轻轻点头。
  白鹤知轻手轻脚将人扶起来半靠在枕头上,端来熬得稀烂的粥一勺一勺喂给他。
  楚召淮这段时日定然是极其委屈压抑的,否则不可能清醒后什么都没说就眼泪啪嗒啪嗒地掉。
  白鹤知看他虚弱成这样,有点想砍人。
  不过听说那位已经搬去了宫里,正准备国丧和登基大典的事宜,伤还未好就陀螺似的连轴转,八成疼得够呛。
  算了。
  白鹤知也没主动提,拿着湿帕子为他擦了擦手脚。
  好一会,楚召淮终于轻轻地问:“姬恂……留下什么话了吗?”
  白鹤知动作顿了顿,从一旁的小抽屉来拿出来个精致的匣子。
  一封信安安静静放在里面,龙飞凤舞写了两个大字。
  休书。
  是姬恂的笔迹。
  楚召淮愣怔许久,将信封拆开,展开那封印着两个血手印的休书。
  恩怨相解,切莫相憎。
  楚召淮微微一愣。
  三封中,姬恂未用那张中规中矩的和离书,而是选了这张他负气下随意而写堪称可笑的“休弃帝王”的休书。
  白鹤知小心翼翼看着楚召淮的神色。
  楚召淮呆呆注视许久,将休书折了两折,和白夫人的信放在一起。
  白鹤知犹豫着道:“召淮,这休书……”
  楚召淮摇头,也不知在否认什么:“我们什么时候能回江南?”
  “爹的寿诞是赶不上了,我已修书回去。”白鹤知皱眉担忧看着他,轻轻道,“等你养好身子,咱们四月中再动身,恰好赶上端午。”
  楚召淮点点头。
  又发作一回心疾,这副身子的确不适合再赶路,若是执意离开,恐怕回得就不是江南,而是西天。
  这一遭让楚召淮元气大伤,清醒过来后的几日几乎成天都在昏睡中,好在终于不再做噩梦。
  白鹤知整日变着法子地给他做药膳、补药,恨不得打开他的骨头往里灌。
  楚召淮起先没什么精神头,后来不知是不是补多了,身子也积攒了些力气,终于能下床了。
  春日暖阳,姬翊一大清早就跑来找他玩。
  只是说是“玩”,实际上是来诉苦。
  姬翊坐在躺椅边,吃着楚召淮的蜜饯,看到白鹤知端来药都要尝一口,上蹿下跳像只猴子:“三个老师成天朝着我学这个学那个,重山还要教我武艺……呸呸,这什么药,怎么那么苦?”
  楚召淮披散着发,满脸病色半靠在躺椅上,阳光落在他素白脸上照得好似上等的羊脂玉,漂亮精致。
  他没忍住轻笑一声,垂着头咳了咳,轻轻道:“药又不是什么好东西,自然都是苦的。”
  姬翊撇嘴,懒懒地往后一靠,脑袋枕着楚召淮的腿,嚼着蜜饯闷闷不乐道:“本来觉得能仗着我爹的势继续嚣张跋扈,但还没来得及炫耀,就被抓去学东西,累死得了。”
  楚召淮眼眸轻动了下。
  姬翊说完就后悔了,小心翼翼道:“召淮……”
  “没事的。”楚召淮笑了下,看姬翊被太阳照得眯眼睛,伸手随意为他挡了挡光,若无其事道,“他是一国之君,我若连提他一句都听不得,那得考虑漂洋过海去西域生活了。”
  姬翊蹙眉,总觉得楚召淮未免太过通透。
  就如他的名字,像包容万物的水,永远不会长久的怨恨谁。
  不像自己,小时候梁枋睡觉时踹了他一脚的事儿也被他牢牢记着。
  “你爹对你寄予厚望。”楚召淮劝他,“你如今身份不比寻常,不能像之前那样这般松散懈怠。现在还好,若陛下日后又有了子嗣……”
  姬翊一怔。
  楚召淮手指无意识地在披风上捻了下,好一会才继续道:“……你身份就尴尬了。”
  犬子经历这遭,脑袋瓜聪明许多,仔细回想之前他爹对召淮那令他嫉妒的“偏爱”,才明白那不是“偏”,而是“爱”。
  姬翊虽然也怨他爹假死不告知,却不想两人彻底有缘无分,各自伤心。
  姬翊小声替他爹辩驳:“不会的。”
  楚召淮摇头:“就算他不愿,朝臣也会逼迫他立后纳妃,后宫三千。九五之尊并非一手遮天,身居高位也会身不由己,陛下要做明君,恐怕也只能顺从祖宗礼制。”
  姬翊坐起身来,拧眉说:“难不成那些朝臣还能逼着他不成?那这皇帝做着有何意趣?”
  楚召淮笑了起来。
  姬翊还不懂权势的滋味,否则绝不会说出这种天真的话。
  “他会的。”楚召淮垂下眼,他病了一遭,也比之前会动脑子了,“陛下会审时度势,知晓如何做对他最有利。”
  后宫和前朝像是交织一起的两根藤蔓,根都长在一起,况且历来朝代的所有皇帝,从未有过不立后不设后宫的情况。
  两人既已和离,嫁娶随意,便再没有为彼此守身如玉的道理。
  就算姬恂对他还有情意,可等到他离开京城,或有朝一日身死,岁月会将姬恂心中对他的那点爱一寸寸冲刷干净,掩埋时光流逝的尘土中。
  从姬恂坐在那个位置上起,有很多事便由不得他。
  除非姬恂想做个暴君。
  姬翊听着好不舒服,低着头不吭声。
  楚召淮看出姬翊的难过,暗道不该同他说这么多。
  他闷咳了几声,不自然地摸了下姬翊的脑袋,轻声哄他:“他不会的,他应是属意你做储君,否则不会逼迫你学这学那。日后也肯定不会祸害旁人成婚生子,是我想多了,别生气。”
  “没生气。”姬翊不喜欢楚召淮把他当孩子,别过头躲开他的手,闷闷不乐地道,“我昨日听重山哥说,有朝臣提议让他立后,我爹似乎前所未有的动怒,发了好大一通火。”
  楚召淮一愣。
  姬翊起先也不信。
  姬恂从来喜怒不形于色,就算再生气面上却从不显露分毫,怎么可能会勃然大怒。
  直到当晚他过去宫里被爹抽查功课,见到姬恂眉眼泛着还未散去的戾气和冷意,哪怕极力克制也掩饰不住。
  背错一句话差点被抽,看起来真的动了大气。
  楚召淮摩挲着雪白宽袖,瞧不出心中有没有动容。
  “不说这个了。”姬翊转移话题,“最近春暖花开,想不想出城踏青啊,我和梁枋还盘算着找个地儿打猎呢。”
  楚召淮摇头:“不了,你们去玩吧。”
  他病还没好,出去只有旁人照顾他的份,怕会搅扰他们的好兴致。
  姬翊也没死缠烂打,眼看着偷偷溜出来的时辰要过了,只好依依不舍地道:“我还带来不少珍稀补药,已给白院使了,你要好好吃药,有事就来璟王府寻我。”
  楚召淮:“好。”
  姬翊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殷重山坐在白院使府外的马车上等着,见世子忧愁着出来,眉梢轻挑:“不多待一会?”
  “回去练刀吧。”姬翊爬上马车,蹙眉道,“要是我爹知道你带我出来玩,又得罚你俸禄。”
  殷重山被罚习惯了,一扬马鞭:“虱子多了不怕咬,反正罚得都是虚无缥缈的未来俸禄,我就不信你爹还能饿死我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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