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次客厅里有个壁炉,虽然烟囱有一段被风雨腐蚀了,但稍微修一下就能用。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这个房子后面有个不小的花园,房主原本种下的鲜花都已经枯萎,只要拔掉,翻翻地就可以改种土豆玉米什么的。
重朝找了一块小点的木板,用刮腻子的方式往墙壁缝隙上刮泥。
“到时候我们还可以做几个笼子,然后抓点鸡鸭鸟养起来,这样也有肉可以吃了。”
鸡鸭鸟……?
幻梦境里有这东西?
钟知非茫然片刻,手上机械地给重朝递着石子,目光不自觉飘到那两个花里胡哨的袋子上。
硼酸和白砂糖都有了,那好像有点小动物也不奇怪……?
只在幻梦境里见过怪物的钟知非想了想,觉得可能还是因为自己十五年没出来,和现实脱节了,才会觉得重朝的话有点怪。
他认真点了点头,如果能搞搞养殖种植什么的,这座安全屋对超凡者和异化种的吸引力说不定还能大点,到时候能救一个是一个。
重朝糊好次卧的墙缝,仔细端详了下,感觉应该不会漏风了,又指挥钟知非去屋外对应的地方钉木板,免得雨水把泥土冲走。
他自己则拎着剩下的泥巴和石子转到厨房,吭哧吭哧糊起厨房的墙。
等他处理好厨房,钟知非也钉好了外面的木板,两人开始商量该如何处理那扇破损的窗户。
重朝提议道:“我看这座海港所有屋子的窗户制式都差不多,不如我们去卸一扇完整的装过来?”
钟知非道:“可是我们没螺丝刀和起子。而且这个窗户能不能看到外面也不是很重要,不如直接用木板钉起来。”
重朝有点不甘心地说:“但是这个窗户能直接看到后院。万一有什么小动物糟蹋粮食,也能及时去赶一下。”
钟知非只好安慰说:“左边那扇也能看到。有一扇能看到就够了。”
重朝:“好吧。”
他叹了口气,开始用铁皮修烟囱,钟知非拎着锤子和木板,哐哐哐钉上了窗户。
两人又修理了一下有点腐朽的木门,插好门栓的瞬间,环绕在屋子里的冷风忽然停息了。
冷意飞快退去,一直僵硬的手脚逐渐感受到温暖。
重朝搓了搓冰冷的指尖,露出一个开心的表情,钟知非却望着紧闭的房门,呆若木鸡。
在风停下的那一刻,无时不刻笼罩在幻梦境中的污染忽然就消失了。
他原本稀薄到快要耗尽的灵源稍稍得到了补充,昏昏沉沉的脑袋也迅速变得清醒。
安全屋……居然是有用的吗?!
那他们以前在幻梦境里修建的房屋,为什么起不到这样的效果?
是因为现实的环境发生了变化,还是因为……
钟知非的视线落在重朝身上,后知后觉重朝的不同。
他到底是谁?
既然元鹧和他关系不错,还请求他来救自己,那他或许是可信的?
钟知非稍微迟疑几秒,有心问一问重朝外面具体的情况,就见他翻了一遍木板,满脸苦恼地站起身。
“这些木板都是潮的,没法生火。而且之前我们好像忘记找火柴和火绒了。”重朝有些苦恼地说,“看来还是得再出去一趟。”
他抬起头来,清澈的瞳孔没有颜色。
“钟知非,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钟知非沉默两秒,谨慎而恭敬地回答道:“我随您去。”
重朝弯着眼睛笑了笑:“顺道再弄点能吃的东西回来。刚才我去找扳手的时候,在南边看到了一窝乌鸡。”
他抬手比划了一下方向,“好几只呢,今天可以吃一只,剩下的养起来。不管是让它们下蛋还是养大了吃肉都很合适。”
乌鸡?
旧港有乌鸡?
钟知非难以置信,不过重朝说得信誓旦旦,他想了想,没有质疑。
跟在重朝身后,钟知非一路翻找着打火机、火柴,终于在快到乌鸡生活的地方时找到一大盒火柴。
两人收好火柴,又临时从装饰品游泳圈上拆了点绳子下来,这才快步冲进乌鸡占领的那座房子。
这房子的墙壁基本塌了,屋顶也只剩一小块。
一到附近,重朝一眼就相中里面一只个头大还喜欢叫唤的。
“声音这么难听,今天的晚饭就决定是你了!”他快乐地发出宣言,扬手招呼钟知非和他一起去抓乌鸡。
钟知非却没有动。
在他的眼前,根本就没有什么乌鸡,只有八只怪物。
它们细长的脖颈上遍布鳞片,两颗鸟头上除了鸟喙,其他地方完全被几十双血色的眼睛占据。
尾羽位置被黏腻的、流淌的、淤泥状的长尾取代,黑色的泥浆不断翻滚,深色的泡泡沸腾破裂。
似乎是听到了重朝的声音,它们血红的眼珠转过来,非人的竖瞳里充满了食欲和残忍的恶意。
钟知非看到了。
身形最大的那只怪物猛地张开双翼,如利箭般直扑前面的重朝。
重朝的后脑勺对着怪物,正满脸快乐地向他挥手,说乌鸡就在前面。
他下意识睁大眼睛,心跳都凝滞了一秒。
“快跑!!!”
他来不及思考,两步冲到重朝身后,一把将重朝扯开,推向另一边。
“有怪物,走啊!!”
他声嘶力竭地大吼,凝聚起仅剩的灵源,握起拳头,重重砸向飞来的怪物。
怪物振翅闪过他的攻击,长长嘶鸣一声,撞向重朝。
重朝睁圆了眼睛,下意识把手往前一伸,轻松地——
抓住了乌鸡的脖颈。
沉沉的重量甫一入手,就抻得重朝踉跄了下。
他稳住身体,低头呆呆看了一眼,那只乌鸡红色的小眼睛里充满了人性化的呆滞和不解,仿佛正在怀疑鸡生。
等抬头,又见钟知非也满脸茫然,他忍不住抓了抓发尾,迟疑着道:“那、感谢大自然的馈赠?”
第055章 应逐循光(6)
乌鸡太沉了,重朝不得不用两只手抓着鸡脖子,才勉强把它拎起来。
它一开始还挣扎着扑腾了两下,但因为被命运扼住了脖颈,很快就安静下来。
钟知非沉默地看着这一幕——
半人高的怪物被瘦削的青年掐着脖子拎起来,两颗鸟头上一双双红色的眼睛瞬间破裂大半,剩下的则像是遭遇了某种特殊力量,不断被扭曲、移动、挤压,直至彻底抹消。
或许是因为疼痛,怪物的身体时不时抽搐一下,仰着头想要嘶鸣,却因为喉咙被掐住而无法发声。
它长尾上的泥浆一点点滑落,不再有水泡沸腾,最终露出宛如蛇一般的内里。
眼尾有泪痣的青年笑起来,一双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语气轻快。
“这乌鸡真沉啊,估计平时吃的不错。感觉这附近肯定有可食用植物。”
钟知非缓缓转开视线,看向剩下七只缩成一团却不敢逃跑的怪物。
在它们脚下,未消散的灵魂盘踞在累累白骨上,虽然不像是人类,但也的确能称得上一句“吃的不错”了。
他张了张嘴,想要问点什么,可巨大的认知落差冲击着他,让他的理智摇摇欲坠。
原来,他之前的茫然和不适应,不是因为他被关在灯塔里十五年,外面的世界天翻地覆,而是因为眼前这个青年本就与世界格格不入。
这个青年到底是谁?为什么会认识元鹧?又为什么会以人类的样子出现在他面前?
这样的力量,这样的语气和认知,真的会是人类吗?
那对方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
钟知非得不出答案。
他只是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情绪在一点点崩溃,神智正往混乱的深渊滑落。
必须要说点什么。
必须缓和一下情绪和认知。
不然这十五年的坚持,将在下一刻功亏一篑。
钟知非吭哧半天,最后也没能组织出完整的语言。
不得已,他抬起手,指了指那只怪物,又指了指重朝:“它、你、你,我、这!!”
重朝茫然地看了他几眼,试着翻译道:“你是想说,这只乌鸡太肥了,看起来很能打?还是什么?”
老实讲,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对着一只乌鸡视死如归的人。
但考虑到视频中提过,有些城市长大的孩子不知道大公鸡会扑腾着叨人,甚至会招惹求偶期的大公鸡,被追着叨,那钟知非这个反应,好像也不是太奇怪。
万一人家以前被公鸡叨过呢?那留下心理阴影不是很正常嘛。
他盯着钟知非隐隐有些崩溃的面孔,善良地安抚道:“别害怕,这只乌鸡已经被我抓住了,它不能再咬你了!”
……这更让人害怕了好吗!!
钟知非满眼绝望,可是情绪却莫名稳定下来。
他的内心非常平静,甚至还产生了一种离奇的安详感,仿佛再看到重朝做什么事都不奇怪了。
当重朝喊他一起去捉另外七只“乌鸡”时,他也只是说了一句自己应该应付不来,就拿着绳子,老老实实跟在了重朝身后。
重朝瞧他这么害怕,就没把手里的乌鸡交给他,扯过绳子绑住乌鸡的腿,安慰说:“没关系,你不喜欢接近它们,那就帮我递绳子。我把它们带回去养上,以后就有鸡肉和鸡蛋吃了。”
钟知非一脸超脱物外的表情:“还、还要吃呢?”
重朝随手薅过另一只乌鸡,把它用绳子拴起来,头也不抬道:“对啊,当然是为了吃,不然我费这力气干什么。”
钟知非讷讷道:“哦。”
重朝忙着抓乌鸡,也没注意到他的表情。
幸好这些乌鸡一副被吓住的样子,都不知道要跑,没有钟知非帮忙,重朝也迅速完成了工作。
把八只乌鸡全部绑起来,重朝试着提了下。
……没提动。
他忍不住感慨道:“它们吃得可太好了,这个头,这重量!”
钟知非瞥了眼蔫头蔫脑的怪物,已经有些麻木了。
他平静地提议:“我可以帮忙拎,拎不动的话,直接扯着走也成。”
重朝犹豫地问:“扯着走?那它们会不会被我们拽坏?”
钟知非答道:“不会的,它们的生命力很强。”
没看眼睛被折腾的只剩一双,都还活得好好的吗?
重朝大喜,毫不犹豫地相信了钟知非的判断。
两人又去找了点火绒,搜集了一袋盐、两块姜和五六把菜刀,这才返回之前修理好的小屋。
小屋里的污染值依然是零。
钟知非感觉到自身灵源在缓慢回复,主动揽过了生火的任务。
重朝叮嘱说:“那些木板都淋过雨,很潮,你一会儿先用刀把它们劈成细条,找里面相对干燥的部分试着生下火。如果能点燃,就把潮湿的部分放到壁炉边上烘着,等干一些就好用了。”
钟知非拒绝去想那些木板是不是真的木板,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重朝不放心地又看了他好几眼,才拖着一堆鸡去后院。
用木板钉了几个笼子,重朝确认里面还有别的公乌鸡,才把七只乌鸡分了笼。
等处理好这些,他又拎着那只大个的乌鸡找了个靠水边的位置,用菜刀比划了一下,准备开脖子放血。
仿佛感受到了死亡的逼近,乌鸡呆滞几秒,红色的小眼睛里就染上惊恐。
它用力扑腾着翅膀挣扎起来,嘎嘎叫着试图去叨重朝。
重朝吓了一跳,条件反射抓着它的脖子,把它往地面一撞。
“嘎!!”乌鸡惨叫一声,两只红眼睛一翻,瞬间晕了过去。
重朝手一僵,脸色大变:“坏了!鸡晕过去了,那一会儿放血怎么办!”
他记得教学视频里提到过,鸡活着扑腾的时候放血才放得最干净。
“晕过去的话,吃起来会不会很腥……”
他愁眉苦脸地想了会儿,还是决定直接把鸡杀了。
都这种环境了,有的吃就不错了。
而且以他的手艺,就算鸡处理的不错,做出来好不好吃还难说呢。
至于钟知非……
看起来就长了一张不太会做饭的脸。一会儿可以问问,但也不要太期待了。
连鸡毛和内脏一块处理掉,重朝又用后院水井里的水把鸡清洗了一遍,就拎着收拾好的鸡回到了小屋。
钟知非已经把火生起来了,壁炉散发着热量,整个屋子变得非常暖和。
他看到重朝推门进来,视线落在重朝手里的乌鸡身上,神色有片刻的怔忪。
在他的视野里,那只怪物此刻已经退去怪物的样子,变成了一只真正的乌鸡,就是个头大得离谱,差不多有普通乌鸡三个半大。
它的羽毛和内脏全部被处理掉了,头也被砍了下来。
所以……这就是对方眼中的世界吗?
钟知非内心充满了说不出的茫然,呆呆看着乌鸡,一下忘了要起身帮忙拿东西。
重朝也没在意,一边找出一块干净的木板,将乌鸡放上去,一边询问钟知非会不会做饭。
钟知非回过神,飞快点了点头,谨慎道:“会一点。以前我和元鹧合租的时候,家里就是我做饭。”
重朝眼睛一下亮了:“那这只乌鸡……?”
钟知非站起身,从他手里接过菜刀:“您休息一会儿,饭我来做。”
重朝果断答应下来,凑到壁炉边去,捧着小蝾螈烤火去了。
小蝾螈又是淋雨又是吹风大半天,显得恹恹的,这会儿烤了火,总算又活泼起来。
重朝和它玩了一小会儿,歪着头,眼神奇异:“我以前看过一些科普,他们说,蝾螈应当是一种耐寒不耐热的动物。你之前生活在海里,为什么会怕冷不怕热?”
正在他手心打滚撒娇的小蝾螈瞬间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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