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陆重年在各自的世界被抹去了存在……他们并没有被留下皮囊。
如果平行世界真的会有合并的那一天,如果到了那一天,在两个世界中都存在着的人才能继续存活……
那么他们两人……又将何去何从?
木雨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他坐直身体,拿起筷子,笑了一下:“我不知道,但是我想,不管是对我还是对陆重年而言,现在最重要的就是——”
“我们终于知道要怎么拯救世界了!”
*
夜幕降临,大地之下的倒影世界缓慢地自旋着。
视角倒转,在另一个世界中,此刻也是同样的一副情景。
莲大宿舍区的某间寝室被敲响了门。
“门开着,进来吧。”充满冷感的嗓音淡淡在寝室中响起。
门被推开,闫少闻大摇大摆走了进来。
他晃了晃手机:“给你发了消息怎么不回?”
此刻,寝室里就只有一道身影坐在书桌前。
闫少闻走到那道身影后头,屈肘靠在了椅背上,一看到对方正在制作的东西,他有种被噎到的感觉:“你在做什么?”
男生修长的手指捏住一张小小的相卡,将其插进了透明手机壳的背面。
陆重年思索一秒,回忆起这种东西的名称:“手机痛壳?”
“我知道,我是说,”闫少闻嘴角抽搐,指指他桌上那一大堆痛壳,“你做这么多是想用来干什么?”
陆重年就顺手拿起其中一个痛壳,递给他:“用来送人?”
“……你不会是想让我用吧?”
“如果不想用,你可以放到你的书桌上。”
“……把这种东西当摆件,我会被人误会的。”
“你还在乎这些?”陆重年瞥他,“找我有什么事?”
闫少闻看陆重年一直举着那只痛壳,嘴角又抽了抽,只好接过去。
他一边皱眉打量着痛壳背面那个戴着眼镜,笑得眼睛亮晶晶可可爱爱的男生,一边说:“老段约我出去吃饭,问你去不去,大一开学也有段时间了,大家都还没聚过——你还在纠结这个叫‘木雨’的人?我找人去问过了,理工大一计算机系根本没这个人。”
“我知道。”
“我们高中校档案里也根本没这个人。”
“我知道。”
闫少闻没脾气了:“你看起来好像挺在意这件事,结果你也根本没去查过,都是我去查的。”
陆重年侧过脸来,道:“因为我知道,我也说过你不用去查。”
“可是你为什么会知道?”闫少闻探究地问,“一个人就这么离奇地失踪了,正常人的第一反应肯定是报警,可是你怎么好像从最开始就知道对方是整个存在被抹消了一样?”
陆重年回过头,看着相卡上男生的笑脸。
他沉默片刻,只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闫少闻,你有过既视感吗?”
闫少闻一愣:“那当然,谁都有过,怎么了?”
陆重年又不回答了,他安静了会儿,起身道:“饭不吃了,我约了叶随和洪漾在理工见面。”
闫少闻再次愣住:“叶随和洪漾?怎么突然想到要去找他们?”
“送东西,”陆重年晃了晃那手机痛壳,“你既然要去见老段,那就也顺道带几个过去送给他们吧。”
闫少闻:“…………”
闫少闻:“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陆重年竟然给老同学送礼物了;太阳打北边出来了,陆重年送的竟然还是他亲手制作的手机痛壳;太阳打南边出来了,这手机痛壳上面的竟然还是一个男的。”
“不是‘男的’,”陆重年嗓音轻缓,“告诉他们,他是木雨。”
闫少闻双手环胸,歪了歪脑袋:“你最近真的变得很奇怪。”
陆重年挥了挥手,说:“走的时候记得把我们寝室门关上。”
他经过室友的书桌,那堆得满满当当的杂乱的桌面角落摆着一份日历。
日历上面一片空白。
“好吧。”他听到了身后闫少闻无奈的回答。
下了楼,到了宿舍区门外,坐上出租车。
司机问:“去哪儿啊?”
“新莲理工宿舍三区。”
车辆行驶在夜晚的大学城里,窗外的路灯灯光如同频闪,不断地掠过他们。
前方红灯跳起,车子停下,司机接了个电话,聊得笑哈哈。
“对啊对啊,我媳妇儿预产期是在一月底!”
“哎你们就别过来了嘛,这么大老远的赶过来干嘛!”
“哎呦行行行,我看看大概是几号啊。”
手机卡在支架上,屏幕正对后座。
司机点开手机日历app,瞧了一眼便回答电话那头的友人:“是1月27,对对对,嗐,那你们人来一下就行了,不用带红包什么的!”
而那手机屏幕上,同样是一片空白。
只是,没有人察觉。
马路上川流不息,行人嘻嘻哈哈走在人行道上,沿街店铺热闹喧嚣,却没有一个人发现——
他们手机的锁屏画面中只剩下了“时间”,失去了“日期”。
他们的日历app不论是缩略图还是点开后的大图,全是一片空白。
沿街店铺的宣传海报上没有“活动时限”。
空中飘飞的传单上也没有“报名日期”。
这个世界里的人们或快乐或悲伤,或悠闲或痛苦地活着,他们按照既定的人生轨迹往前行走,却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们所赖以生存的这个世界不知何时变得有些古怪。
就像是一枚运转中的齿轮悄悄出现了一个缺口。
它震颤着,卡顿着,它发出了深远的嗡鸣,一切却被尘世巨大的喧嚣所掩盖。
陆重年望了窗外的景色许久,从口袋中拿出一张折起来的纸。
纸上有着复杂错综的折痕,是它先前被折成千纸鹤时留下的。
而此刻,陆重年再次展开这张信纸,第五遍阅读它。
在这个仿佛失去了过去、现在与未来,停滞在了虚空中的世界里,唯有这张信纸,能带给他一丝微弱、鲜活,而又坚实的真实感。
第64章 一起来洗澡吧!(一)
同一时间,另一个世界里的木雨回到了寝室。
他在书桌前坐下,看了会儿专业书,没忍住将那只一直没舍得拆开的千纸鹤拿了出来,注视了一会儿,将信纸展开,终于开始静静地阅读。
两人分隔在两个世界。
一人在车上,一人在寝室里。
【木雨:
如果你打开了这封信,那代表这次尝试已经成功了……】
【陆重年:
等到你打开这封信的时候,第三个副本应该已经结束……】
*
“陆重年:
等到你打开这封信的时候,第三个副本应该已经结束,这封信显然也已经成功抵达了你那边的世界。
这段时间,我们十个人一直没有停止过研究副本相关的事情。
有些发现可能在副本里没时间说清楚,我就先在信里写一遍……
……
目前大家讨论过的问题大概就是这些,你怎么看?
一个好消息是,我们高中的同班同学们并没有完全把你忘记,只要稍加提示,他们都能发现记忆里残缺的地方,我越来越觉得我们两个世界是可以合并的,只是不知道到时候世界会变成什么样?
大家的脑袋里会多出一段另一个世界的记忆吗?那世界会不会大乱?
算了,太久远的事就暂时先不想了,谁都不知道后面会变什么样。
对了,开学这么久,你感觉怎么样?莲大数学系应该符合你的预期吧?
还有,你住的寝室门牌号是不是307?如果没错的话,猜猜看我是怎么知道的!
——哈哈哈哈是蒋书阅去问来的!在我们这个世界里,莲大数学系只有这个寝室空了一个床位XD
不过听说这个寝室的三个学生都是全系有名的鼾王,你睡眠向来不好,在寝室里睡得着不?
……
想跟你说的话有很多,这封信可能会比较乱。
有件事一直想问问你,不知道你会不会介意。
同学会那天我无意中听到了你和闫少闻的谈话,你是不是打算出国留学?是打算这两年就去,还是等到大学毕业?想去哪所学校?
其实出国也挺好,按照大家讨论出来的结论,你要是出国了,说不定就能从副本里解脱出来了,余绘学姐就一直说想休学,逃离大学城XD
可能你在国外读着读着,突然哪天就见到我了,因为要是两个世界能合并,我一定第一时间去你面前吓你一跳!
哦对了,还有,迎新晚会那天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每次在副本里见面都匆匆忙忙的,以后要是有什么话要说,你也都写在信里给我吧。
……
陆重年,看到这里你会不会嫌我话太多?
其实高中的时候就很想和你说话,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
好吧,这可能是个借口。高中的时候我一直不怎么敢跟你说话,你可能会觉得很奇怪,这不符合我的个性,但我也不好意思跟你解释。现在写信了,有些话反倒有勇气说出口了。
不过憋了三年,想说的话确实有点多。要不我就拆分一下,以后每次进副本都给你带一封信,每封信里都只写一部分内容?
也许等到我把话都说给你听完的那一天,一切就都结束了。
也许到那时候,我们就可以面对面坐在公园里,或者咖啡店,我们可以不用再那么急急忙忙,你听听我的声音,我听听你的声音。
也许那个时候我会重新变得不好意思吧,哈哈。
陆重年,希望你在那个世界不会觉得孤单。”
*
“木雨:
如果你打开了这封信,那代表这次尝试已经成功了,以后我们都可以用这种方式交流。
这段时间我想了几个问题,一个是关于同学会那天……
……
以上是我最近得出的结论。
你们在那个世界里可能也已经讨论过类似的问题,得出了相同的答案,如果有不同的想法,你可以下次写信告诉我。
下面是一些和副本无关的内容。
你们学校迎新晚会那天我去找你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只是想和你谈谈。
当时并没有意识到我们的记忆都被刻意模糊了,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闻山会所的,离开之前又有没有和你好好说过话。那段时间联系不上你,怕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误会,所以考虑了很久,那天直接去你们学校找你了。
另外也还想问问你,那天晚上(划掉)那天之后身体还好吗?有没有不舒服?
那天晚上我喝得不多,但可能还是有一点醉了,有点没分寸,抱歉。如果身体有不舒服的话,一定要和我说。
另外,我已经去见过这个世界里你的家人,没有打扰他们,只是远远看了一眼。
你的父母兄姐都安好,不用担心。
我计划多拜访一些人,试试看能不能让大家想起你。我已经在闫少闻身上试出了一些可能性,提到‘高中三年的班长’时,他发现自己的记忆出现了残缺。
……
同学会结束后,我选了一份生日礼物,原本想补给你。
最近我一直在想,是将礼物带到副本里直接交给你,还是等到副本彻底结束的那一天再说?
你的想法呢?
不用担心我,我在这里也安好。”
……
依附于同一片大地背向生长的两个世界里,同样的夜幕之下,两个人一遍又一遍地看对方写下的文字。
夜很长。
想说的话说不尽。
*
曲歌对木雨他们正在经历的神秘事件很感兴趣,鉴于木雨他们没法“说出口”,他提出了一个想法——
让木雨把他拉进他们的微信群里去。
现在他们这些经历过副本的玩家能在微信群里畅所欲言,那么“外人”进去之后呢?
他们还能自由地发消息吗?
如果还能,那么这是否可以变成一种向外界传达消息的方式?
木雨觉得还真可以试试看。
他跟群里的大家沟通了下,就把曲歌拉进了群。
曲歌:“大家好,我是曲歌。”
群里安安静静,屏幕上一片空白。
曲歌:“现在你们可以试试看发消息了。”
等了一分钟,依旧是一片死寂。
曲歌:“?”
群消息瞬间爆炸。
傅小驹:“擦,发不出来。”
苏明蕴:“连在输入框里打字都不行,一旦输入有关的字眼就跟被锁喉了似的……”
余绘:“对对对!”
常森:“我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曲歌:“……”
曲歌:“在备忘录里写好,截屏,直接发图也不行吗?”
蒋书阅:“我刚试过了,不行。但挺神奇的,我之前试过在备忘录里写下相关内容,是可以的,但这次就不行。”
蒋书阅:“我怀疑我们是大脑被监视了,只要被发现有向外人传达信息的意图,行动就会被限制。”
曲歌:“[原来如此.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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