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他妈只想咁你!”
西元压着喉咙发出的闷声,使安静的船舱多了几分剑拔弩张的气氛,只有四周的海水在两人交战的目光中,一涌一涌地低吟,亦如两颗隐隐作痛却又总忍不住相互碰撞的心。
唐琛微启双唇,有型无声:来啊!
西元一按桌角刚要窜过去,唐琛也放下酒杯欲要起身,忽然传来清脆的声音:“唐先生,顾大哥……”
清岫顿时没了声,船舱里的气氛有些异样,虎视眈眈的两人又都坐回了原位,一个继续撕扯烤鸡,一个若无其事地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洗好了?快过来吃饭。”西元招呼着清岫,将一只鸡腿放进一旁的空盘里。
清岫看了眼唐琛,没动窝,唐琛一指餐盘:“别叫你顾大哥白费心,凉了就不好吃了。”
清岫这才斯斯文文挨着西元身边的空位坐下来,忽然吸了口气,伤口疼,只好又换了个姿势,半个屁股挨着椅子,端起西元为他倒满的果汁,喝了一口,飞快地睃了眼船舱里的景况,发现唐琛正在看自己,便又低下头慢悠悠地吃着盘子里的鸡腿,毕竟是在鸭堡里混大的,虽然早就饿慌了,却不肯露出饥饿的败相来惹人笑话。
唐琛杯里空了酒,清岫见了,下意识地站起来要为他添酒,唐琛移开了酒杯:“我救你不是让你来做这些事的。”
清岫不知所措地举着酒瓶,西元从他手里接过来:“清岫,你安心吃饭,别的不用管。”
西元将酒缓缓地倒入唐琛的杯中。
嘡啷一声,唐琛指尖弹开金光闪闪的打火机,点了支烟,眯着眼道:“谢谢,顾先生!”
“不客气,唐先生!”
清岫惯会察言观色,继续低头吃西元布过来的菜肴,轻声说:“不用了顾大哥,我自己来就好。”
唐琛微微一笑,轻轻转动桌上的酒杯,不时看向闷头吃饭的清岫,看得清岫越发地拘谨,嚼东西都不敢发出声响来。
西元打破空气里的沉闷,随意捡着话说:“一会吃完饭再帮你上点药,听唐先生说取子弹的时候没打麻药,你倒是也能忍得住。”
清岫忙道:“还好,不怎么疼。”说着又望向唐琛,眸光熠熠闪闪:“都说当年唐先生为白老大挡枪,取子弹的时候也没打麻药,我这点轻伤又算得了什么。”
唐琛垂着眼皮默默地抽着烟,西元笑了下:“是啊,世上又有几人能像唐先生呢?”
清岫放下鸡腿,忽然推开座椅,面向唐琛扑通一跪,倒头就拜:“还是要谢谢唐先生和顾大哥的救命之恩,清岫永世不忘,来日做牛做马定当还报。”转身又要给西元磕,西元连忙扶住他:“快起来,你为鸿联社牺牲自己,救你也是理所应当。”
唐琛轻扯嘴角,看向清岫:“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
清岫目光热烈,言辞恳切:“唐先生,收下我吧,我想入鸿联社跟着您学本事,将来也能成为像唐先生一样的人,还请唐先生成全。”
“清岫——”西元想拉起他,清岫却不肯,执拗地跪在唐琛的脚前。
唐琛沉吟半晌,继而微微一笑:“好,你拜我为干爹,以后随我姓唐,就叫唐轩吧,希望你将来宏图高展也能成就一番作为。”
清岫喜出望外,当即又给唐琛咚咚地磕了几个响头:“干爹在上,儿子给您行礼了,唐轩绝不辜负干爹的期望!”
西元忙道:“那个…清岫啊,你再想想……”
清岫转过身又冲西元磕了一个:“唐轩也绝不辜负顾大哥,誓要堂堂正正的做人。”
唐琛笑意加深:“好!我唐琛从此也有儿子了,你顾大哥也是高兴呢。”
事已至此,再说什么也是多余,虽然唐琛只比清岫大了十来岁,但认干爹在道上向来稀松平常,不问年龄和出身,只看江湖地位,鸿联社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名下干儿子也不少,当年唐琛也认过白老大为干爹,有这样的干爹,身份自然与众不同,一夜之间水涨船高,现在社里有多少人想给唐琛当儿子都不得,想不到清岫成了唐琛第一个干儿子,就算将来唐琛再收儿子,清岫都是长子的名分,只是他离开鸭堡又入鸿联社,依然没有自由身,上船容易下船难,福兮祸兮,不可定论。
西元闷闷地望着唐琛喜当爹,只觉得哪里别扭,平白无故地,自己多了个弟弟,唐琛多了个儿子!
为了儿子,唐琛又开了瓶香槟,西元陪着父子俩喝了一杯,冰凉的液体滑落愁肠,明明是件值得庆贺的事,却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清岫惴惴地问唐琛:“干爹,我以后怎么办?总不能老躲在这艘船上。”
唐琛问他,如果有机会出去,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清岫毫不犹豫地回答:“我想读书。”
唐琛浓眉舒展,笑容里多了几分暖意:“不愧是我的儿子,好,就送你去读书。”
西元也略感安心,清岫也好,唐轩也罢,至少这条路没选错。
唐琛看了眼墙上的钟,起身走向舷窗,向海面上望了一会,便向清岫道:“跟我来。”
三人又回到了船舱底部,唐琛掀开了那块暗舱的板子,清岫迟疑地问:“干爹,我…我还要躲在这里吗?”
唐琛命道:“下去。”
清岫不敢违逆,重新钻进暗舱,顺着梯子爬了下去,唐琛看了眼西元,也钻了下去,西元只好跟着一起。
点亮暗舱里的灯,西元这才看清,里边远比外边看到的还要纵深许多,角落里还有一个矮柜,唐琛打开它,取出一套潜水设备,又命唐轩换上。
清岫接过潜水衣,惊讶地看向唐琛,西元也有些不解:“你不会想要他游出藩市吧?”
清岫啊了一声:“干爹……我,我不太会水,再说,人又不是鱼,怎么可能游那么远……”
唐琛白了他们一眼:“接你的人已经到了,但他们的船不会靠近码头,你穿着这个从这里游个百米就能上船了,放心,有人陪你过去。”
见清岫定定地望着自己,唐琛问:“怕了?”
“不怕!”清岫挺了挺胸膛,清隽的脸上一副豁出去的模样。
唐琛点了下头:“好,你记住,我不喜欢没用的人,做我的儿子就不能丢我的脸,也要听我的话,若是你哪天不听话了,我会亲自管教你,绝不姑息。”
清岫信誓旦旦:“干爹尽管放心,唐轩绝不丢你的脸。”
唐琛这才笑了笑:“一会跟着接你的人走,只管听他们的安排,他们会从别的地方送你去欧洲,那里有的是学校供你读书,我会为你提供所有的费用,等过两年这边风平浪静了,你再回来。”
“干爹,我们…就要分开了吗?”清岫带着几分颤音,任谁都听出十分的不舍,西元不禁也黯然,这孩子几番死里逃生,刚刚认了唐琛为干爹有了依靠,此时又要孤身上路,想是不愿离了这个依靠。
西元道:“清岫,听唐先生的话,藩市对你来说已经不安全了,去欧洲读书是最好的选择,等你学业有成再回来帮唐先生。”
清岫又看了看手里的潜水衣,坚定地说:“好。”忽然扑向唐琛,紧紧地抱住了他:“干爹,我会想你的。”
唐琛向来不愿与他人亲近,支着双臂,身体明显的一僵,随即又放松肩头,拍了拍唐轩的后背:“我若得空了,会去欧洲看你。”
清岫放开唐琛,转身又抱住了西元:“顾大哥,我也会想你的。”
西元叮嘱他:“照顾好自己,我们等你回来。”
清岫喉头哽咽,似乎还有话说。
唐琛微一皱眉:“不要拖泥带水,有话就说。”
“干爹,若我走了,都大帅会不会为难你?对我们鸿联社不利?”
唐琛望了他片刻,浮上一抹浅笑,抬手抚了抚清岫的头:“这个也不用你管,走吧。”
打开底舱的一扇门,里边居然还有一块铁板,掀开来,下边就是深蓝涌动的海水,一个穿着潜水衣的人早就等在了那里,先是扶着清岫下了水,又冲唐琛竖起拇指表示一切安全,唐琛冲他一摆手,那人便携着清岫贴着船底向深处游去,西元还能看到清岫回过头来,隔着防水镜,深深地看了唐琛最后一眼,终于隐没在一片深蓝中,唐琛缓缓地关上了铁板。
西元扶着梯子慢悠悠地向暗舱外爬,打趣着唐琛:“唐先生果然狡兔三窟,想不到吉利号下面居然还有个逃生舱,别忘了,回头补上一件潜水衣,免得到时候想逃也逃不……”
一只脚还没踩稳,就被人从后边狠狠地拽了下来,西元从梯子上直接摔回了暗舱,人还没爬起来,就被唐琛压了个满贯,又是一个夺命吻,横冲直闯地:“那就都别逃了,一起死在这里。”
男人最上头的是什么?
只要兴致来了,别管在什么地方,都可以“殊死”一搏。
在这狭小昏暗的暗舱里,嗅着唐琛扑面而来的古龙水味,西元忽然就上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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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那就永远别停
床太小,两人躺在狭窄的床板上没有多余的空间,拥挤着,暗舱里的氧气似乎也被他们刚才忘乎所以的遄息消耗殆尽,清岫说的对,憋的慌,西元又爱出汗,折腾了一番,衣服和床垫都湿漉漉的,唐琛点了一支烟,吸了一口,拱起唇,缓缓吐出一个烟圈,望着它袅袅上升,又独自妖娆地散开……
西元取下他手中的烟,放在自己的唇上,烟嘴上还沾着唐琛的一点湿润,即便如此,西元还是忍不住在上边抿了抿唇。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西元顿了顿,嗓子有些哑,也许是暗舱里得天独厚的封闭,聲音也无端的放肆起来,最忘我也最持玖的那次,是在唐琛刁钻又极具攻击性的唇争舌斗间。
“什么怎么办?”唐琛闭着眼,感受着掌心下西元堅实又光滑的手臂,漫不经心地问着。
“三天,已经过去了两天。”
嗯……唐琛懒懒地应了一声,更正道:“已经是第三天了。”
这一夜原来过去的那样快,离都大帅限定交人的日子只剩下不到一天了,可清岫早已坐船远走高飞。
西元默默地抽着烟,在唐琛面前总是忍不住动脑子,但最后又不得不放弃,因为都是徒劳,唐琛的心思就像眼前的这个暗舱,藏在船底最深处,不为人知,也不轻易让人涉足,即便他们在这里入傦的瘋狂,可唐琛只愿打开他的㑗体,却仍然习惯性的一个人去思考,去面对一切,他的心思只属于他自己。
西元侧了侧身,抱住了怀里的唐琛,越抱越緊,好像只有这样,他才能暂时拥有这个似乎什么都不缺,却总是孤零零的男人。
唐琛任凭西元抱着,又从他的指间取走了剩余的半支烟,吸了一口,却什么也吸不出来了,嘴里都是烟丝的苦味,越过西元,在头顶上方的柱子彻底捻灭烟蒂。
“走了,还有很多事要忙。”唐琛淡淡的,带着命令的口吻。
西元没有动,既然不用思考,那索性放空大脑,此时此刻,他只想就这样躺在暗舱的小床上,不闻不问,任凭他去。
唐琛穿好衣服,背上枪套,望了眼满地的狼藉,又望了望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盯着自己的西元,半晌,轻描淡写地说:“好了,起来吧,外面的世界应该很热闹了,我的人没准在四处找我。”
西元还是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唐琛笑了下:“想不想看都大帅在找不到清岫的情况下,又不得不与我把酒言欢的样子?”
西元爬下床,什么都没穿,慢慢走到唐琛身前,拽着他肩上的枪套带子,贴上他温润的脸颊:“不够。”
唐琛一扬浓眉:“什么?”
草不够——西元效仿着唐琛之前的样子,只张嘴不出声。
唐琛脸上的线条绷得笔直,定定地望着西元,须臾,声音很轻,也很凉:“那就永远别停!”
“一辈子?”西元笑问,心跳忽快忽慢,一双黑眸仿佛要从唐琛云淡风轻的脸上盯入骨髓里。
唐琛淡淡一笑,洁白的牙齿犹如闪亮的贝壳,西元恍惚了下,却没有等来唐琛再说什么,唐琛拎起地上的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攀着扶梯向舱外爬去。
外面的世界果然很热闹,西元和唐琛一走出船舱,码头上便有青龙堂的人跑来禀报,好几批西警突然临检唐人街,抄了白虎堂两个赌档,封了朱雀堂的鸭堡和小秦淮最大的鸡档,还带着卫生署的人大肆检查美食街上的餐馆,勒令几家重新整顿才能再继续开张营业,搞得唐人街里人心惶惶。
唐琛不动声色地听完,缓缓道:“都大帅这是要给我点颜色看看。”
“他是逼着你无论如何都要交出清岫来。”西元转动着手里的残烟,看着那道猩红的燃痕毫不留情地烧向指尖。
“你饿不饿?”唐琛忽然问。
西元怔了下,然后点点头,唐琛的手指一弹西元的肚子:“走。”
到了唐琛常去的街角那家老式茶餐厅“钱记”,西元看到阿江阿山以及社里几个管事的弟兄已经在品茶聊天了,见唐琛进来便都站起身,唐琛照例捡了里边不起眼的位置坐下,除了屋顶上的电扇嗡嗡旋转,餐厅里十分安静,就连亲自上茶的老板也不像往日那般与唐琛闲谈几句,将他平时爱吃的几样摆在桌上,便麻利地退回了厨下。
桌上的食物丝毫未动,修长的手臂闲闲地搭在桌上,一道赏心悦目的弧线,西元的目光顺着这道弧向上移去,顿时锁住唐琛衣领的边缘,一小块若隐若现的红,好似唇形胎记,那是西元上头的时候不管不顾的结果,有些事久了便叫人越发的忘乎所以,唐琛也总是纵着西元,失了从前诸多的小心。
唐琛发了话,叫大家不许与西警发生任何冲突,临检而已,让他们去查好了,还要安抚好各家商户,稍安勿躁,能开张的就照常营业,被查封的,鸿联社自然会给他们一个交代,最迟不过今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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