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是怎么从堂堂代号成员混成住家保姆的?
诸伏景光叹了口气。
自从前两天成为告死鸟的搭档开始,琴酒就将鹿见春名公寓的备用钥匙给了他。而一向为人冷漠、话也很少的琴酒,竟然破天荒地对他勉励了一两句。
“好好干。”琴酒一边这么说,一边用十分欣慰的态度拍了一下他的肩,他转身离去时,就连背影之中都透露出一种终于解脱的喜悦……和找到冤大头的放松。
这让诸伏景光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了——和告死鸟搭档,该不会其实是错误的选择吧?
而在那之后,诸伏景光立刻就理解了琴酒迫不及待将这个烫手山芋甩给他是为什么了。
他叹了口气,放下菜刀,打开水龙头,将手冲干净、又用毛巾拭干了水分之后,转身走出了开放式的料理台,握住了鹿见春名卧室的门把手。
微微下压之后,打开的木质门发出了很轻的声音。
房间内拉着窗帘,一片昏暗,床上的厚被子从中间拱起了一大团,隐约能看见被被子压在底下的几缕延伸出来的银发。
诸伏景光面无表情地伸出手,一把掀开了那团拱起来的被子,露出了被窝下的鹿见春名。
他的睡姿是蜷缩起来的,并且喜欢盘踞在角落里,将脸贴在膝盖上,整个人几乎蜷缩成了一个圆形——一个非常需要柔韧度的睡姿,诸伏景光也不知道这种难受的姿势鹿见春名是怎么睡着的。
失去了被窝给予的热源,鹿见春名打了个寒颤,银色的睫羽微微颤动了一下,彻底将脸埋进了膝盖里。
诸伏景光没有试图叫醒鹿见春名,而是走到床边,拉开了窗帘。初冬早晨的阳光显然也十分耀眼,在失去窗帘的遮挡之后,金子般灿烂的晨光充斥了整个室内。
鹿见春名不适地抬起手,挡在了眼睛上,那头月光般的长长银发散落在床铺上,在日光下显出半透明的质感来。
“该起床了。”诸伏景光面无表情地说,“今晚有实验。”
实验日很频繁,而且一到实验日,鹿见春名就会提出各种各样的要求来——譬如让他一天三顿地做好吃的。
下厨的频率比摸狙击枪的频率都高,诸伏景光常常在握着厨刀时产生错乱,深刻怀疑自己不是卧底警察,而是警察下岗再就业成了私厨。
鹿见春名早就醒了——从诸伏景光走进他家门的那一刻开始。
他的睡眠向来很浅,一点小动静就能将他从睡梦之中惊醒,更别说诸伏景光还在料理台上准备早餐了。
只是他打游戏打到了凌晨三点,根本不想再早上八点这么阳间的时间准时起床,仍然窝在床上半梦半醒地眯了一会,直到诸伏景光刚刚来掀了他的被子。
他慢吞吞地睁开眼睛眨了眨,覆盖着一点水汽的金色瞳孔之中没有任何才刚刚苏醒的迷惘。
鹿见春名呆在床上发呆了几秒,直到诸伏景光离开他的卧室、厨房之中传来煎培根的香味之后,他才循着味道一边打哈欠一边走下床,进入洗手间开始洗漱。
洗漱完之后,鹿见春名十分自觉地坐在了餐桌面前,等待着诸伏景光特制的三明治。
三明治的味道很好,诸伏景光在调配酱料上很有一手,蛋黄酱的味道从舌尖蔓延开来,咸香味与蛋黄的味道结合在一起,培根用黄油煎过之后散发出勾人的香气,连着芝士片和汁水满溢的肉排一起咬在唇中时,美妙的味道充盈在唇齿之间。
鹿见春名来不及说话,只给诸伏景光比出了一个大拇指。
好好好,苏格兰,搭档换你真的没亏!
就冲这个手艺,鹿见春名决定了,可以给诸伏景光帮点小忙——比如说稍微透露一点组织的情报什么的。
诸伏景光食不知味地吃完了自己亲手做的三明治,彻底认命——他真的就相当于是自费上门的保姆,不仅要在实验日满足告死鸟的各种要求,还得打起精神当个陪玩。
但诸伏景光这么配合并不是为了讨好鹿见春名,只是因为今天是“实验日”。
被琴酒特地叮嘱过,一定要顺利送告死鸟进入研究所的实验日。
研究所是很重要的地方,直到成为鹿见春名的搭档之前,诸伏景光都不知道这个研究所设置在哪里。而今晚,他有机会接近这个神秘的、被组织列为重要机密的研究所的所在了。
研究所是被那个藏在组织幕后的BOSS无比看重的地方,诸伏景光确信,这其中藏着什么秘密——为了搞清楚这个谜团,他不介意暂时对告死鸟俯首帖耳。
自从和诸伏景光做了搭档,鹿见春名再也没点过外卖,当场卸载了那个没用的外卖软件。
午餐也是诸伏景光准备的。
他煮了青花鱼和烤多线鱼,多线鱼是长长的一条,几乎没有刺,被烘烤地十分酥脆,咬在齿间能尝到焦香的烟油味道,明明是烤鱼,但火烤的烹饪方式却完全没有丧失鱼肉的鲜美味道,酥脆的外皮之下,内里的鱼肉格外鲜嫩柔软。
特制的梅子干烧饭拌了一点指盖大小的银鱼,咸香与开胃的酸梅味交错着融化在舌尖,米饭粒粒分明,带着让人想要留下口水来的香味。
日本常见的中华饺子通常是煎饺,诸伏景光也不例外,只是饺子并不是便利店里随手买来的冷冻食品,而是他自己精心挑选的馅料。
用来搭配的酱汁也是特地调制过的,沾着酱料咬下去时,口腔内会充满充沛的汁水与虾仁的鲜甜,带着微辣的甜口酱料很好地中和了咸香的味道。
“苏格兰,”鹿见春名吃完了十分丰盛的午饭,十分感动地握着诸伏景光的手,“没了你我要怎么活啊。”
诸伏景光笑而不语——你这混蛋变脸的速度真是迅速,明明前两天还一副没有萩原和松田就活不下去的样子!
虽然心里狠狠谴责了言行不一的告死鸟,但诸伏景光表面上显得十分包容和温和:“如果你需要的话,以后我也可以继续下厨——前提是你能好好工作。”
鹿见春名立刻答应:“没问题!”
晚上七点,诸伏景光准时开车,带着鹿见春名前往研究所。
鹿见春名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在去研究所的路上,他还在见缝插针地玩游戏。
诸伏景光握着方向盘,一边开车一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告死鸟先生是研究所的研究员吗?第一次见到有行动组的代号成员要固定去研究所的……”他顿了顿,“我只是比较好奇,毕竟这么久了,我都不知道组织还有研究所,这功能也太齐全了一点。”
“我不是研究员哦。”鹿见春名头也不抬地回答,“另外别叫我告死鸟,叫鹿见就可以。”
“……鹿见。”诸伏景光回答,“既然你不是研究员的话……”
鹿见春名轻轻嗯了一声,随后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地对诸伏景光挑了一下眉。
“这不是很明显吗?”他微笑着说,“既然我不是研究员,又在固定的时间出入研究所、并且参加实验……你还不清楚吗?”
诸伏景光不是没有猜测过。
经常出入研究所,鹿见春名不是没有可能是研究员,只是这个可能性太小了。至少在和鹿见春名相处的这几天里,诸伏景光完全没有看到鹿见春名做过什么正经的事,更别提研究员的科研本职了。
排除了研究员的可能性,剩下的只有助手、又或者鹿见春名本人就是参与实验的实验体这几种可能了……按照组织一贯残忍的行事作风,会进行人体实验是可以预料到的事情,但至少不会在代号成员的身上做实验吧?
实验体怎么可能成为代号成员呢?组织难道不怕被天然就没有忠诚心的实验体给反噬吗?基于这样的考虑,诸伏景光完全没把鹿见春名往实验体的方向想。
大概是在研究所担任了什么其他的重要职位吧?
但鹿见春名这种好像说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说的话,让诸伏景光对自己的猜测有些不自信起来。
是想错了吗?
诸伏景光皱了皱眉,车前灯照亮了行驶中的路面,他缓缓将行驶之中的车辆停下,眼前是一座从外表看十分普通的大楼,外面还有几个用来掩护的工厂,四处巡视的保安看似白发苍苍,实际保安服的手臂下全是腱子肉。
在经过数道关卡之后,诸伏景光将车停在了纯白色的研究所大楼的门口。
鹿见春名打开车门,走向门口。
诸伏景光微微眯起眼睛,在大厅微弱的灯光下,他隐约看到了那个站在门口等鹿见春名的人——好像是个有着茶色短发的少女。
*
琴酒的心情不错。
他接到了玛珊发给他的那批档案,决定今天把人都叫出来,然后从里面选出一个勉强看的过去的搭档。
最好是听他话的那种,稍微蠢一点也可以接受。
但他的好心情在接到波本的邮件时戛然而止。
“金森正树……”琴酒缓缓地念出邮件中的字眼,“……老鼠又多了一只。”
男人碧绿的瞳孔中倒映出手机屏幕上显示出来的寥寥数语,晦暗而危险的情绪一闪而逝。
[金森正树疑似和泥惨会的人有私下往来。]
邮件中还附带了几张照片,琴酒一张一张地点开看了两眼,照片上是金森正树和泥惨会的干部在一家居酒屋见面的场景,两人举杯相碰,满面笑容。
泥惨会是一个胆大到敢和组织对立的黑道帮派。如果是普通的帮派,组织轻轻松松就就可以将之覆灭,但泥惨会不一样——泥惨会有靠山。
泥惨会的靠山,就是前几天的任务对象,鸟羽昌浩干事长。
鸟羽昌浩因为被爆炸波及而受了点伤,在医院住院好几天之后,还不忘联系媒体惺惺作态,营造出一副身残志坚为了民众的模样,连琴酒都觉得作呕。
如果鸟羽昌浩不倒台,那么他极有可能是下一任首相——可惜了,他注定无法拥有总理大臣这个头衔了。
按照计划,鸟羽昌浩收受的那几十亿来路不明的贿赂马上就会曝光,那帮疯狗一样的检察官会死死地咬住鸟羽昌浩的喉咙。
鸟羽昌浩一倒台,区区泥惨会也只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而已,根本不足为惧。
至于这个想背叛组织、转而投向泥惨会的金森正树……
琴酒冷笑了一声。
老鼠当然只能死在阴暗的沟渠里。
没过几分钟,除了波本的邮件之外,发送到手机里的另一封邮件让琴酒的心情再度降低了一个level。
——是后勤组财务部发来的账单。
虽然鹿见春名这个代号成员的信息是挂在研究所名下的,但作为本质上的行动组组员、又是琴酒的搭档,所以鹿见春名的花出去的活动经费的账单也被财务部抄送给了身为行动组干部的琴酒。
琴酒打开邮件中的附件,直接看向总金额——七个零。
他拉开账单的详情,神情中终于透露出了一点疑惑:为什么账单的支出,都是一模一样的10000和12000?而且这一串相同支出的账单长到几乎拉不到底,仔细一看还分别来自十几个不同的游戏公司……
这个死宅在浪费钱搞什么?
琴酒虽然不在乎这点小钱,但是他很看不惯鹿见春名的蛀虫行为。
刚好他现在也不是鹿见春名的搭档了,而且身为行动组的干部,他可以理所当然地给苏格兰和告死鸟这对搭档安排一些任务。
组织找你们来是要干活的。劳模Top Killer琴酒冷酷地想。
他反手把金森正树的任务一键转发给苏格兰。
穿完小鞋,琴酒的内心顿时舒畅了起来。
现在他终于整理好了心情,打算去挑选一下搭档了。
……
组织名下的产业很多,这家射击俱乐部显然被囊括其中。
接到琴酒选拔搭档的通知后,包括鱼塚三郎在内的五个人显然都十分兴奋——那可是行动组的Top Killer,能成为他的搭档,就相当于已经预定了一个代号,能从普通成员升职成为代号成员,谁会不激动?
能被玛珊选中、然后推荐给琴酒的人在履历上必然都是无比优秀的,但这种履历在Top Killer面前不太够看,因此每个人都有些惴惴不安。
话最多的保田裕大忍不住开口:“你们知道吗?”
“知道什么?”有人疑惑地搭话。
“就是关于那位琴酒大人的秘密爱好啊!”保田裕大理所当然地回答。
——什么秘密爱好?
琴酒下意识停住了脚步。
他刚通过直达的电梯进入这家射击俱乐部中,因为提前知道他要来选拔搭档,射击俱乐部的负责人很早就清了场,所以室内就只有那五个等待选拔的人而已。
在空旷的环境下,即使压低了声音也显得十分明显,等待选拔的搭档候选人说话的声音一字不落地落进了琴酒的耳中。
他没打算立刻出现,打断了这群人说话的兴致。
——他很好奇,他的秘密爱好到底是什么。
琴酒从黑色风衣的外套之中拿出了金属制的烟盒,抽出了一根雪茄来。
“秘密爱好?”其他候选人也好奇了,“是什么?”
保田裕大略显得意:“我跟后勤组人事部的人有些焦急,之前听她们说到了琴酒大人的爱好,可把我吓了一跳,没想到琴酒大人竟然会喜欢这么……”
保田裕大一下子卡了壳,在文化程度不高的脑子中搜寻着合适的形容词,半晌之后才说,“……这么情怀的东西。”
候选人之一疑惑地重复:“情怀?”
“没错,魔法少女怎么不算情怀呢?”保田裕大面色严肃,“我到现在还清楚地记得琴酒大人喜欢的那个魔法少女游戏——《噗噗叽叽~用爱和希望击碎黑暗的魔法少女》。”
保田裕大用十分虔诚且坚定的语气,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了这个让人极度羞耻的标题。
有人发出了恍然大悟的声音:“喔喔,原来琴酒大人喜欢这个啊!”
鱼塚三郎一直没有出声,只在这时缓缓地张大了嘴——难以置信的同时,他的心中生出了某种几乎可以称之为感动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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