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钱点点头。困扰已久的问题有了答案,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他早该明白了,他对周秉臣的事都那么上心,又总是会因他的一举一动脸红心跳,不是喜欢又是什么。
他喜欢他,是自然,也是必然。
举目无亲之时,是周秉臣收留了他,他是他生命里的一束光,值得他竭尽毕生去追寻。
“谢谢你,程好。”钱钱暗自做出某个决定。
“别客气。”
乘直梯下到一楼,程好说他没钱了,晚饭两人吃了点快餐就算了事,然后乘车去往地铁站。
“钱钱,你假期有什么安排吗?”路上,程好问。
“没有,怎么了?”钱钱盯着聊天界面,心不在焉地回。
“我有个同学组织去海南旅游,要不要一起?”
“不了。”
“为什么?你不是没有安排吗?”
“我想,我有要陪伴的人了。”
站在家门前,钱钱摸摸口袋,里面是空的。
没带钥匙,他抬手敲了敲门,无人应答,但他确信周秉臣就在屋里,于是又敲了几下。
“周秉臣,开门。”
“周秉臣。”
“你确定不让我进去?”
这时已经超过门禁时间一个多小时,钱钱越说越没底气,音量也越来越小。
看来周秉臣生气了,还是后果不堪设想的那种生气。
“我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行不行?我保证不再犯。”
“谁再犯谁小狗。”
“周秉臣,你就原谅我吧。”仍没人回应。
钱钱靠着墙蹲下来,抱着膝盖,缩成一团。
违反规定的是他,周秉臣不给他开门合情合理,他没资格要求他宽恕他,也不能以任何理由为借口。
错了就是错了,要付出与之对等的代价。
“你想怎么罚我都行。”
“别不要我。”
心一点点的冷了下来,钱钱起身,打算到小区的长椅上凑合一晚。
他相信只要他明天好好道歉,周秉臣会原谅他的,身子被木板硌得难受时,却又没那么坚定了。
人类的品性除了有爱心,还有多变,发生过第一次的事,谁也不敢确保不会发生第二次。
可那是周秉臣,周秉臣也会那么做吗?钱钱左思右想,得不出结论。
周秉臣是这个世界上最疼他的人,要是连周秉臣都不要他了,他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夜色渐浓,漆黑夜幕中,月亮明亮无比,今夜温度有25度,月光却格外的冷。
赌气似的,钱钱望着那轮月亮,势必要得到一个结果。
这无疑是无望的,就像他曾许下的无数个愿望。但假设一千个愿望里只有一个能被实现,那么他希望当下,他是那个幸运儿。
“钱钱!钱钱!”
许是过于期待,钱钱听到有人在叫他。
声音由远及近,反复强调它的真实性。
“周秉臣,我在这呢!”钱钱坐起来,伸长胳膊挥挥手。
周秉臣看到了他,三步并作两步朝他走来。
从花坛到长椅一共十多秒的路程,钱钱没有一秒不在忐忑。周秉臣不是不要他了吗,怎么还来找他?莫非要像那些丢弃动物的人一样,把他送去遥远的地方自生自灭?
以免像上次那样从高处掉下来摔得太疼,他提前给自己打上预防针,做好了心理准备。
不料周秉臣第一句话是:“钱钱,怎么不回家?”
似乎出来得很匆忙,他穿着睡衣,脚上踩着拖鞋,若非亲眼所见,谁敢信他会有这般失态的一面。
钱钱懵了。他这么说,意味着他还是想要收留他的吧?
“钱钱。”周秉臣又唤他一声。
“我敲门了,你不给我开。”钱钱话里带着点哽咽。
很奇怪,无论是被拒之门外,还是睡在外面时他都没有哭,唯独在周秉臣对他敞开怀抱的那一刻,眼泪控制不住地滑落。
“我错了,我错了,你别哭啊。”周秉臣没带纸巾,就用袖子为他擦眼泪。
“我还以为你也要丢下我了。”钱钱抽泣着,断断续续地说,“你丢下我,我就再也吃不到奶油意大利面、芝士焗饭,还有披萨了。”
“我在沙发上睡着了,没听见。”周秉臣手忙脚乱地解释。
一连加班五天,他的精力被繁琐复杂的项目耗尽,一沾沙发就昏睡了过去,别说敲门声,就是在他耳边放个音响,他也醒不了。
“不准狡辩。”钱钱蛮不讲理道。
“好。”周秉臣由着他来。
“傻瓜,笨蛋,大坏蛋……”埋怨够了,钱钱含着委屈说,“以后不许这样了。”
“好,以后我困了,就给自己一巴掌,好不好?”
“好。”
钱钱被逗笑了,看他不哭了,周秉臣揪着的心才放松下来,将他抱在怀里,轻声细语地哄:“不是都拉过钩了吗?不管一百年还是一万年,我都不会丢下你,没有人会丢下家人。”
他语气郑重,像在念结婚誓词,使得钱钱也想对他说点什么。
“周秉臣。”
“嗯?”
“我喜欢你。”
第23章
话一出口,两人同时怔住了。
钱钱是个急性子,可再急,也知道这种事情急不得,多观察,从中推断出对方对这段关系的看法,再采取行动,才是明智之举。
然而此时此刻,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将面前人占为己有,一分一秒也不想等。
“你说的喜欢,不是家人间的喜欢对吧?”周秉臣松开他,眸中的温和掺杂了一丝错愕。
不解风情如他,也能听出钱钱言语间的动情,热烈又真挚,不能被轻易敷衍。
“对。”钱钱直视着他,笃定道。
他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或许是周秉臣肯收留他时,或许是周秉臣给他做了超级好吃的一顿饭时,又或许仅仅是周秉臣笑着叫他的名字时,唯一清楚的是,他对他的感情超出了家人的界限,再也回不到从前。
周秉臣沉默了片刻,说:“抱歉。”
他能答应他任何事,唯独这个不行。
他曾以为爱是据为己有,现如今发觉并非如此。他爱他,所以会忽略自己的感受,一心为他着想。
钱钱垂眸。他猜到了会是这个结果,但真正被拒绝时,还是禁不住有点失落。
“我一直把你当家人看待,从没有过别的心思。”长痛不如短痛,周秉臣最见不得他难过,却也只能把话说开,“但这并不说明你不好,相反,你聪明又可爱,多好的人喜欢你都不为过,只不过那个人不是我。”
钱钱静静地听着,没说话。
周秉臣接着说:“恕我直言,钱钱,你说你喜欢我,可能是一种错觉,导致这种错觉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你身边只有我,你将来还会遇到很多人,那些人里有的比我更出色,等你见多识广了再做决定也不迟。”
“没有比你更好的人了。”钱钱低声说。
“有,而且一抓一大把。”周秉臣摸摸他的头,“不早了,回家吧。”
钱钱一时间不知该伤心还是高兴。表白没成功,但他们依旧是一家人,还能共度无数温馨快乐的时光,是不是情侣,似乎也没那么重要。
可变化总归是有的。睡前,钱钱看见主卧的床上少了一套床具。
“你那屋的被子我铺好了。”周秉臣敲着键盘,说。
“谢谢。”钱钱转身离开。
“睡不着的话,开床头的小灯。”
钱钱应了一声,心脏微微的疼。直至现在,他始终对变成人这件事没什么实感,疼痛让他有了进一步的认知。
原来温柔可以是护他的盾,也可以是刺他的矛,功效是相等的。
“晚安。”钱钱回过头,说。
周秉臣没反应,好像没听见。
“晚安。”钱钱不死心,又重复了一遍。
“晚安。”周秉臣这才抬起头,扶了下滑落的眼镜。
钱钱笑了笑,嘴角多了两个浅浅的酒窝,带上门。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清晨,房子里很安静。
钱钱侧躺在床上,盯着白纱帘的缝隙,见窗外一点点的亮起来,他翻了个身,下地寻觅早餐。
餐桌上放着一杯热牛奶和一角三明治,旁边留了张纸条。
钱钱拿起纸条,上面写了一行字:我有事出去一趟。
没说去哪,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他将纸条揉成一团,丢到垃圾桶里。
什么人啊,表了个白就翻脸不认人了,还有事呢,法定节假日能有什么事,分明是存心躲着他。钱钱嚼着三明治,气鼓鼓地心想。
早知道就打个哈哈糊弄过去了,那个没品的家伙,居然不喜欢他,他都不嫌他老,他凭什么不喜欢他。
算了,气大伤身,跟那种人没必要生气。钱钱劝着自己,一口气喝光了牛奶。
刷过碗,他打开电视,看了一整天的猫和老鼠。看动画片不伤神费脑,还颇有趣味,是打发时间的好方法。
傍晚,像是终于想起来有他这个人,周秉臣打来电话,“钱钱,我晚点回去。”
“你去哪了?”钱钱质问道。
“公司。”
“骗人。”
如果足够了解一个人,能够从他细微的语气变化中读出他的心中所想。
被说中了,周秉臣不语,置若罔闻。
“周秉臣,不带你这样的。”钱钱挂了电话,抱着抱枕,继续看动画片。
“你家那位查岗呢?”酒吧里,周秉昀开了瓶葡萄酒,幸灾乐祸地说。
“来一杯。”周秉臣将高脚杯推过去。
早上一起床,他就去了公司,处理一些有的没的工作,实在没事干了就看没看完的外国小说,硬是耗到了天黑。
天黑了也没回家,而是进了周秉昀开的酒吧,无意义地买醉。
不是他不想面对钱钱,他怕又惹他不开心,继而使自己的想法发生动摇。
“今个怎么了这是?一瓶都干进去了。”周秉昀给他倒满,“钱钱抛弃你了?”
周秉臣没理他,自顾自地喝闷酒。
“行了老弟,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以你这条件什么样的找不到。”周秉昀安慰道,“我跟我初恋分手的时候跟你差不多,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回想起来当时的我跟个傻x一样,好吃的饭那么多,何必非得吃那一碗。”
“那就别吃我这一碗了,去吃那些好吃的吧。”三三端着杯绿色的鸡尾酒走过来,醋意十足地说。
“别啊,我没那个意思,这不是开导开导他嘛。”周秉昀赶紧找补。
“你起开,我来。”一看周秉臣那副样子,三三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提出接手。
“你能行?”周秉昀挑眉,对他的能力表示怀疑。
“我见过的男人比你吃过的饭都多。”三三以牙还牙。
这下换周秉昀心里不是滋味了。考虑到老弟的终生幸福,他只好合上醋盖子,不让酸涩的味道蔓延开来。
“说吧,你跟钱钱之间出什么事了?”三三坐下来,直截了当地问。
周秉臣依然不出声。他不习惯对别人讲自己的事,尤其是私事。
“感情上的问题不及时解决,只会越来越严重。”三三晃了晃酒杯,摆出大师的架子,“等钱钱去找了黄毛,可就来不及了。”
这话戳中了周秉臣的要害。昨晚他慌了神,语言系统出现了轻微的故障,他担心不准确的表达会伤害到钱钱,致使钱钱产生情感障碍,像周秉昀那样饥不择食。
“想通了没有,聊聊?”三三催促道。
“钱钱说他喜欢我。”周秉臣开口说。
“可算有进展了。”三三想为他俩放串鞭炮,“你怎么说的?”
“我拒绝了。”周秉臣凝视着杯底的那抹柠檬黄,说。
“啊?你有病吧?”三三嘴里的酒差点喷出来,“为什么拒绝?你得绝症了?”
“没有。”
“那你矜持个屁啊,你想没想过万一他放弃你了怎么办?”
“那就再好不过了。”
三三不懂了。凡是他看上的人,无论用多么卑劣的手段也要搞到手,像周秉臣这种拱手让人的,在他眼里和怪胎无异。
“他还年轻,还要遇见很多人,我不想让他吊死在我这棵树上。”周秉臣神情凝重地说。
从小到大,他最不擅长的就是谦让。考试得第一,比赛拿一等奖,职场上争取到许多大项目。
可钱钱既不是成绩和奖项,也不是金钱,他爱他胜过一切,爱得低调又深沉,以至于占有都成了自私。
“你也太自信了吧,还吊死在你这棵树上,等他认识了比你好的,把你踹了不就得了?”三三一向有话直说。
“不行。”周秉臣反对他的说法,“钱钱那么善良,他会有心理负担。”
“……”三三无话可说,心说这人是恋爱脑plus版,没救了。
即使恨铁不成钢,他也没再引导下去,有些事唯有亲身体会并反思总结,才能吃一堑长一智。
“还要酒吗?”周秉昀又抱来瓶啤酒,“我朋友给的,美国产的,可好了。”
“要。”三三将杯子递过去。
“我也是。”头脑昏沉,周秉臣手心抵着额头,试图缓解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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