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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之间，病房里安静下来，气氛有些微妙。
沈行舟想到什么，突然开口询问：“聿川，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林缺的身世？”
听到这话，沈向南又将目光转移到了世侄身上。
裴聿川没承认也没否认。
那就是知道了。
沈向南有些着急，“聿川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怎么不告诉我们？”
裴聿川没说话，他安静地注视着眼前的少年，半晌才不紧不慢地站起身，往旁边的沙发上一坐。
他平静而又带着几分凉意的目光从沈家父子俩身上扫过，口吻淡然：“在你们为沈无虞举办宴会，庆祝他十九岁生日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那是林缺的生日，却没人知道，自然也没人为他庆祝。”
裴聿川的语气依旧平淡，带着微不可察的讥诮，却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像滚烫的热油，落在沈向南和沈行舟的心上，直往心窝子里戳。
沈向南眼眶又热了，想到林缺过去的遭遇，他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
小缺一定也知道这件事，那本应该是他的生日，却只能看着自己的父亲和哥哥为别人庆祝生日。
沈行舟抬手抹了一把脸，嗓音沙哑：“聿川，你还知道什么？”
裴聿川想到林缺的病，发病时歇斯底里的状态，手脚都是伤，蜷缩在角落里的模样，触目惊心。
就连回忆，也让他心脏微微收紧。
裴聿川看向病床上依旧没有醒过来的人，目光短暂地浮现几分柔和。
“林缺所受的苦，远比你们所知道的还要多。”
“如果你们对他有心，自然会发现。”
听到这些话，父子俩已经确定，林缺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他们。
裴聿川不说，他们也没有再问，总会知道的。
片刻后，林缺的眼皮突然动了几下，随后缓缓掀开了眼帘，引入眼帘的是几张好看的脸。
尤其是沈家父子俩，带着掩盖不住的心疼和关切。
沈向南：“小缺，你总算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渴不渴？要不要喝水？肚子饿不饿？”
沈行舟倒了杯温水送到林缺的嘴边，温声道：“先喝点水。”
林缺偏头躲了过去，明显对他的接触和关心表示拒绝。
沈行舟想到自己以前说过的话，也觉得自己活该，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他抬手揉了揉弟弟的脑袋，“好，我不喂你，自己喝。”
林缺又偏头躲了过去，“别碰我，我要回去了。”
第119章 回家好不好
林缺要回去，父子俩自然拦不了。
沈向南还是不死心，他握着林缺的手，语气恳切地劝哄：“小缺，跟爸爸回家住好不好？”
林缺一向是不给人面子，管他是爸爸还是什么，就连面对大名鼎鼎的裴董，他也一言不合就跟人翻脸。
用裴董的话来说，就是胆大包天。
他推开沈向南的手，扯了扯嘴角，没什么表情地从嘴里吐出两个字：“不好。”
沈向南心里一阵失落，“那……那我们送你回去好不好？爸爸想知道你的生活环境怎么样。”
“不好。”林缺再次拒绝，完全不给人留余地。
沈向南嘴唇动了动，还想说什么，一旁的裴聿川突然开口：“伯父，我送他回去就行了。”
“这……”
沈行舟打断他爸的话，对认识多年的好友笑笑，“聿川，那就麻烦你了。”
林缺这回没拒绝，默认了裴聿川送他回去。
他脚上的伤还没好，但好在伤口并没有裂开。
裴聿川拿了鞋子过来，屈膝蹲在床边，宽大的掌心握住少年纤细的脚腕，亲自给他穿上鞋子。
裴董的神情和一举一动都表现得很自然，就像是经常做这种事情。
沈向南看得有些愣，裴聿川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这位世侄是什么秉性，他很清楚，行事作风挑不出差错，待人温和有礼，但骨子里却不近人情，冷淡到了极点。
就是这么一个人，现在正蹲在床边，亲自给他失而复得的小儿子穿鞋。
沈向南再看看林缺，脸上的表情也同样自然，并没有不自在。
沈向南在生意场上混了这么多年，自然不是个缺心眼的，从裴聿川进门开始，他就察觉到了对方和林缺的关系不一般。
看这架势，倒像是爸爸照顾儿子。
沈向南暂时敛下心里的情绪，温声询问了句：“小缺，你脚上的伤是怎么弄的？”
林缺垂着眼，看着裴聿川给他穿鞋，握着他脚腕的手宽大修长，骨节有力分明，青色的静脉血管明显，一路蜿蜒进手腕里。
半晌，他才敷衍地回了一句：“不知道。”
沈向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裴聿川给林缺穿上鞋子，系好鞋带，随后抬头看向林缺，低声问：“想要我背，还是抱？”
“抱，”林缺语气微微一顿，随后慢条斯理补充：“是不可能的。”
裴聿川似是无奈地看了他一眼，随后转身过去。
林缺趴在男人结实的背上，双手环住他的脖颈，下巴轻轻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裴聿川跟沈家父子俩打了声招呼，便背着人离开了病房。
沈向南追出去，站在门口，一直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拐弯处，这才轻叹一声收回了视线。
沈行舟同样站在旁边看着，安抚父亲的情绪：“爸，我们要给林缺一点时间接受我们，这事急不得。”
他眼里的情绪逐渐沉了下来，“同样的，我们也需要时间处理接下来的事情。”
“你说得对。”
“尽快查清楚当年的事情，还有小虞……”
“如果他真的做了那种事情……”沈向南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目光也逐渐沉了下去，半晌，他才语气复杂地从喉咙里吐出一句：“这个家就再也容不下他。”
沈向南作为沈氏集团的掌舵人，虽然为人温和儒雅，但他的性格却并不优柔寡断，行事作风一向是雷厉风行的。
十九年，怎么会没有感情，只是优柔寡断，会伤害更多的人。
同样的，沈行舟也遗传了他父亲的秉性。
他没说什么，相当于默认父亲的话。
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令人无法接受，父子俩并肩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彼此沉默着，消化这些突如其来的打击。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向南才突然开口：“聿川和小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们在一起了？”
“那倒没有。”
沈行舟思索片刻，“聿川喜欢小缺，大概是在追求他，小缺……不好说。”
林缺貌似有好几个“好哥哥”，裴聿川连好哥哥都算不上，辈份上去了，是叔叔。
想到这些，身为亲哥哥的沈行舟一阵头疼，林缺不肯认他。
沈向南很意外，聿川竟然有一天也会喜欢上别人，这个别人还是他的亲儿子。
他这位世侄自然是极其优秀的，但要是跟林缺在一起，年纪是不是大了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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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裴聿川一路背着林缺来到医院停车场。
林缺懒洋洋地趴在裴聿川背上，半搭着眼皮，耳边忽然响起男人平淡中带着几分意味深长的嗓音：“刚才装睡装得挺好。”
林缺眼皮微动，随后轻笑一声，温热的气息洒在男人的脖颈上，“被看出来了……裴叔叔的眼睛就是尺。”
他确实是装昏迷的。
在休息室里的言行举止，也大部分都是装的，包括眼泪。
林缺从很小开始就知道，眼泪是不值钱的，哭也没有任何作用，只会换来周玉梅更尖酸的咒骂，和林有财更激烈的毒打。
当面对在乎你的人时，眼泪却拥有极大的杀伤力。
在乎你的人……
林缺撩起眼皮，看着裴聿川近在咫尺的侧脸，随后便听见他不冷不热地说：“让你在公寓里好好休息，却跑去剧组当群演？”
林缺嗯了一声，“找新哥哥玩。”
裴聿川额角青筋微微鼓起，想到刚才在楼下碰到的谢霁，基本已经确定了，林缺口中的新哥哥是谁。
他只接近跟沈无虞有关的人。
林缺却还觉得不够，继续火上浇油：“裴董，你的未婚夫现在肯定难过着呢，不去陪陪他？”
裴聿川：“……”
有时候林缺这张嘴，可以适当地闭起来，别说话的好。
裴聿川惩罚性地，不轻不重地拍了下林缺的臀部。
手感很好。
他压下了再拍几下的冲动，口吻是带着商量的：“林缺，下次不许再说这种话，好吗？”
林缺不再说话。
走到车旁，裴聿川单手托着林缺的臀部，腾出一只手打开车门，把人放进了副驾驶。
导航却不是回公寓的，而是回裴家老宅。
裴聿川单手掌着方向盘，目不斜视地开着车，却顺手将一颗棒棒糖递给副驾驶的人，口吻淡淡：
“防止你再次乱跑，这两天我看着你。”
第120章 哄小朋友
黑色的迈巴赫平稳地在公路上行驶着。
林缺打量着手里的棒棒糖，荔枝味的，随后眼眸微微一狭，“裴叔叔，你怎么随身带着糖。”
裴聿川余光扫向身旁的人，嗓音沉稳：“哄小朋友用的。”
林缺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拆开棒棒糖外衣，把晶莹剔透的糖果送进了嘴里，一股清甜却不腻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
他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街景，漫不经心地吃着糖果，发出细微的吮吸声。
两分钟后，汽车在红绿灯前停了车。
裴聿川单手搭在方向盘上，转头看向副驾驶。
林缺还在咬着棒棒糖，脸颊一侧微微鼓起，柔软的唇沾上了糖液，泛着水光。
他像是没有察觉到身旁的视线，依旧若无其事地吮吸着棒棒糖。
身旁的目光越来越沉，也越来越炙热。
林缺偏头看过去，把棒棒糖拿了出来，捏着小棍子在男人眼前晃了晃，满眼都是纯真无害，“怎么？你也要吃？”
裴聿川喉结微滚，视线从糖果转移到了那微微张合的嘴唇上。
他像是受到蛊惑一般，缓缓倾身过去，伸手扣住林缺的后颈，一寸一寸拉近距离。
就在近在咫尺之际，林缺忽然抬手摁在男人的胸膛上，将人往外推，轻飘飘地开口：“绿灯了，要开车了。”
话音刚落，后面的车便摁了两下喇叭，在催促。
裴聿川只来得及不轻不重地捏了捏林缺的后颈皮肉，随后便坐了回去，继续开车。
林缺重新将棒棒糖咬进嘴里，眉宇间的情绪显露出几分愉悦。
就在这时，沈行舟发了几条微信消息过来。
——小缺，你说的事情我和爸爸会调查清楚的，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我知道你现在不想跟我们接触，我们能理解你，但我们永远都是你的家人。
——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需要的地方都可以打电话找哥哥。
最后是一笔转账，额数很大。
林缺只随意扫了两眼，便熄灭了屏幕，没有回复也没有收钱。
他转而看向驾驶座开车的男人，突然开口：“裴叔叔，你就不好奇，我都做了什么。”
从离开医院到现在，裴聿川都没有问过今天发生了什么，沈家为什么突然知道了他的身世。
他只是在林缺需要的时候，出现在他面前。
裴聿川配合着询问：“嗯，你都做了什么？”
林缺乜了他一眼，语气依旧轻飘飘：“我花钱在网上找了两个人，让他们去杀了林有财。”
语不惊人死不休。
裴聿川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轻描淡写的口吻：“林缺，你应该找我帮你，我的人更专业。”
同样语不惊人死不休。
裴叔叔有时候也很……幽默。
林缺仰头靠着座椅，漫不经心地咬着棒棒糖轻笑了一声。
冬日午后的阳光穿过车窗挥洒进来，照在少年的眉眼里，明艳而张扬。
“谨言慎行，裴叔叔。”
“你也是，小朋友。”
“好吧，我只是让他们去演了一场戏……”
林缺没瞒着，三言两语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裴聿川。
林有财是个没脑子的，还冲动易怒，林缺自然没有十成的把握，只是成功还是失败，都对他没有什么损害。
裴聿川知道林缺很聪明，优秀，从来不依靠别人，“这种事情，你也应该找我帮忙。”
林缺哦了一声，不知道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
大概是没听进去的。
裴聿川昨晚让他待在公寓里好好休息，他嘴上乖乖答应着，第二天一早就自己跑出去了。
不老实。
一个小时后，汽车驶进了裴家老宅。
林缺不让裴聿川背，自己踮着脚慢悠悠地往里面走去。
还没走进别墅里，阿满便兴冲冲地从屋里跑出来，嗖的一声冲到林缺脚边，不停地用脑袋拱着他的小腿。
“喵喵喵~”
猫少爷今天又换了一套衣服，从小兔子套装换成了小恐龙，小帽子上面有两只触角，后面还有一条尾巴。
依旧是肥胖，可爱，又猥琐。
林缺对猫这种生物，算不上喜欢，也不讨厌。
他蹲下，抬手捏了捏阿满的两只触角，顺便打招呼：“猫，下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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