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沉着冷静的裴董事长,此时说话的口吻里,却隐隐裹着几分不安和慌乱。
电话那边的林缺静默片刻,没有回答裴聿川的问题,只是说:“这个号码我暂时不会再用。”
“裴聿川,别联系我,也别找我。”
“等我回来,”林缺的语气稍顿,握着手机的手逐渐收紧,尽量用平静的语气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不等也行。”
“好了,飞机快起飞了,我先挂电话了。”
说罢,他便立刻挂断了电话,将手机关机,像是怕自己反悔似的。
他是一个情绪不受控制的病人,或许他也可以选择留在裴聿川身边,裴聿川会无条件地纵容着,照顾他,哪怕一辈子。
但林缺不想这样,重活一生,走到现在并不容易。
相对于依靠裴聿川,他更想依靠的是自己。
否则,这样活着也很没意思。
或许林缺如今的所作所为也是自私的,没有考虑过裴聿川和其他人的感受,说走就走,任性妄为。
飞机发动的轰鸣声在耳边源源不断的响起,逐渐升空。
林缺偏头看着舷窗外不断变小的建筑,和一望无际的蓝天白云,心想就算现在后悔也没用了。
那就继续任性地走下去。
……
沈向南和沈行舟,是在当天晚上才得知林缺独自离开盛京的消息。
父子俩瞬间就不淡定了,恨不得立刻飞过去把林缺带回来。
沈行舟急赤白脸地让下属查询林缺的行踪,又火急火燎地打电话给裴聿川。
“你就真的不去找小缺了?”
裴聿川独自坐在公寓的沙发前,将花束拆开,随后修剪着花枝,把一束束鲜艳的花插进花瓶里。
茶几上放着手机,开着免提。
片刻后,他语气一如既往平静:“林缺让我别找他,你们也别找。”
听到这不咸不淡的话,沈行舟都要被气笑了,一万个不理解。
“不是,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听话了?他让你不找你就不找?他让你从顶楼办公室跳下去,你怎么不跳?”
裴聿川:“他不让。”
沈行舟:“……”
沈行舟:“小缺现在还病着,一个人独自在外面多危险,万一遇到了坏人怎么办?万一遭受刺激突然发病了怎么办?”
“你不找,我找!”
裴聿川把修剪好的一朵洋甘菊插进花瓶,同时开口:
“林缺一个小时前落地T国首都机场,十分钟前到达xx酒店,现在已经在1025号房休息了。”
这些问题,裴聿川又怎么会没想过?也早已经让人暗中跟着保护林缺了。
裴聿川大概能猜到林缺这样做的原因,既然林缺想独自出去走一走,那他就选择尊重。
只不过前提是,林缺的一切动态都得在他的掌握中。
电话那边的沈行舟稍微松了一口气,“你早就让人跟着小缺了?”
怪不得现在还能这么冷静。
裴聿川:“嗯,你们别打扰他。”
沈行舟不知道的是,在刚得知林缺离开的消息后,裴聿川便赶去了机场。
只不过,他到底还是强行压制住了要把人带回来,或者陪着林缺一起出去的冲动。
“就算是这样,我还是不放心。”沈行舟问:“你就真的不担心?”
“嗯,”裴聿川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冷淡的回应。
他从容不迫地剪着手里的月季花枝,锋利的剪刀却在他食指上留下了一道不浅的口子,鲜血顿时往外冒。
裴聿川不动声色,“先挂了。”
挂了电话,他继续着手里的动作,像是看不到伤口,也感觉不到疼。
第196章 地震
林缺出去旅行,其实是没有什么目的的,也没有计划。
基本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或者随便在地图上选个位置,有时候就在一个地方待两天,有时候却能待上半个月。
相对于热门景点,他更喜欢去一些较为小众的地方。
就这样过去了大半年,林缺的足迹很少停下来,他去了不少国家,也去了国内的不少城市。
这九个月里,他曾经躺在无垠的大草原上,看着当地的牧民骑在高大的马背上放牛羊,也曾坐在篝火旁,听着牧民们唱歌,和他们一起在月色下绕着篝火跳舞。
林缺也看过奔腾不息的黄河长江,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
登过高山,跳过降落伞。
去过冰雪覆盖的北欧,看过美轮美奂的极夜和冰川雪山……
林缺待过最久的一个地方,是国内南方的某个偏僻小镇。
他在那里偶然遇到了一对年过六十的老夫妻,两个老人无儿无女,生活在一个美丽的简朴落后的村庄。
他们邀请林缺到家里做客,把林缺当成了自家孩子,会亲切地握着他的手,摸摸他的脑袋,把家里最好的东西全都拿出来招待林缺。
林缺在那里待了半个月,偶尔会陪着村里的孩子玩,下河摸鱼抓虾,去山上采野果子吃。
在他要离开的时候,老人把辛苦攒的几张皱皱巴巴的几百块塞进林缺手里,让他买点东西在路上吃。
林缺没有辜负两位老人的好意,却趁着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把一叠钞票塞进了门缝里。
这一路上走过来,林缺见到了这世间许多美好的人和事物,却也看到了人间疾苦。
因为战争而变成一片废墟的城市,失去亲人的孤儿,居无定所,吃不饱穿不暖。
尽管如此,他们却依旧在别人看不到的角落里,顽强地活着,因为一点小事而快乐。
在看到那些美丽的风景时,遇到一些朴素而善良的人时,林缺也会想到裴聿川。
他想把这些点点滴滴分享给他喜欢的人。
所以,林缺买了一个相机,一路走走停停,把旅途中拍到的风景,人和事物全都洗了出来,打算邮寄给远在盛京的裴聿川。
想了想,他又分出了几张,顺便给沈向南和沈行舟也邮寄一份,以及江肆。
林缺知道,裴聿川大概知道他的行踪。
说不定此时此刻,在某个角落里,就有人在暗中跟着他,保护着他。
所以他这一路上,都没有遇到危险。
……
不知不觉间,又来到了寒冬时节。
总裁办公室里,落地窗外的寒风呼啸,里面恒温系统运作着,温暖如春。
吴助理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快递盒子,“董事长,这是您的快递。”
年轻英俊的董事长穿着一身衬衣马甲,正坐在办公桌前,黑色西装外套随意搭在椅背上。
裴聿川垂着眼,正在翻阅文件,听到这话,他动作微顿,随后放下手中的文件,接过吴助理递过来的包裹。
“你先去忙。”
“好的,董事长。”
远在国外寄过来的小小的包裹,裴聿川将盒子拆开,放轻动作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一叠照片,大概有二三十张,还有……一朵已经风干了的,来自大马士革的玫瑰。
裴聿川伸出指尖,轻轻抚摸着玫瑰干枯却依旧漂亮的花瓣。
随后一一翻看着手里的那叠照片,大部分都是风景,还有路人和孩童,只有其中的一张,是林缺和几个孩子的合照。
照片里,林缺的脸上挂着纯粹的笑,如同他身边的孩子一般。
他的模样其实没多少变化,大概是旅行奔波的原因,还是一样瘦,只是头发长了些,似乎也变得更加明媚而鲜活了。
不是伪装出来的。
裴聿川其实这几个月里,其实收到过许多关于林缺的照片和视频,都是他派去的保镖偷偷拍下的。
裴聿川也曾瞒着林缺,偷偷去过他短暂停留过的城市,躲在暗处里,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亲眼看到他如今的模样。
此时,当裴聿川此时收到照片的时候,林缺已经离开了他正在待着的国家,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时间不紧不慢地转动着,又过去半个月。
晚上,裴聿川又收到了林缺寄过来的包裹,还是一些照片,和当地的小工艺品。
他坐在沙发前,一一看完照片,将它们收好。
随后起身来到书房,站在摆着笔墨纸砚的桌案前,研墨。
男人面容沉静地拿起毛笔,心里想着人,笔尖落在宣纸上,安静地抄写着佛经。
突然,放在边上的手机开始震动。
裴聿川将手中的毛笔搭在笔架上,接通了吴助理突然打过来的电话。
“董事长,F国某地发生了不小的地震,楼房倒塌,山体滑坡,”吴助理的语气急促,充满了担忧:“正是沈小少爷现在待着的地方。”
话音落地,随之而来的是“砰”的一声清脆声响,裴聿川手边的水杯被撞倒在地,四分五裂。
因为地震,当地的通讯和网络也被中断,无法联系到林缺,以及那几个暗中保护林缺的保镖。
……
F国某市,地震发生得太突然,并且没有任何预警。
虽然地震的规模并不是很大,但当地经济水平落后,建筑质量自然也不算好,还是有不少楼房在地震之中摇动,随后裂开缝隙,最后倒塌。
林缺的运气比较好,地震发生的时候,他就在二楼,外面是空旷的场地,有足够的时间从楼上跑下来。
他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身上有点儿擦伤,还因为跑得太急扭到了脚。
第197章 重逢前
夜晚,周围一片混乱,地面还在摇晃,楼房倒下的剧烈轰隆声,人们四处逃散的尖叫声,小孩的哭嚎声。
林缺和许多逃出来的当地居民狼狈地站在空旷的场地里,亲眼看着他刚才住过的酒店墙体裂开,随后缓缓倒塌。
住在高楼层的人来不及逃走,甚至有人慌不择路地窗户跳下来,摔得头破血流。
还有人眼看着就要逃出来了,却被突然砸下的墙体压住身体,发出痛苦凄厉的哀嚎。
林缺想,他这辈子都无法忘记这一幕。
地震来得快,根本不给人准备的时间,去得也快,只剩下一地的残骸碎片,和慌乱害怕不知所措的当地居民。
余震还在继续。
电力和通讯都因为这场地震而中断了,林缺无法联系到远在盛京的爱人和亲人。
他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知道他在这个地方,又是否得知了地震的消息。
就在这个时候,三个衣着打扮和当地居民没什么区别的高大男人出现在了林缺面前。
虽然如此,林缺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们,因为这几人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都跟当地人不同。
果然,其中一个男人开口了,说的是中文:“沈小少爷,您没事吧?”
林缺没问他们是谁,视线在三人身上扫了一圈,看起来都没受伤。
“我没事。”
—
另一边,盛京。
得知林缺所在的地方发生了地震,沈向南急得差点儿当场晕了过去。
“现在电话也打不通,也不知道小缺有没有受伤,要是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不会的不会有事的。”
沈行舟心里也是急得不行,还得安慰自家父亲,“爸,您别太担心,这次地震的规模不算大,小缺一定会没事的。”
虽然话是这么说的,但他心里也没底。
“我们得尽快赶过去。”
沈向南也只是一时乱了分寸,在客厅里急得转了好几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行舟,聿川那边怎么说?”
裴家,距离得知地震的消息不过才几分钟。
书房里,摔碎的水杯无人清理,一直孤零零地躺在地板上。
宣纸仍然躺在桌面上,只不过原本整齐的纸张上多了几道皱痕,上面是写了一半的佛经,墨迹似乎还未干。
书房的主人已经匆忙离开。
裴聿川匆忙换了一身衣服,甚至连身上的衬衫都系错了纽扣都没察觉,出门的时候还撞倒了一个花瓶。
他手里还拿着手机,在跟电话那边的吴助理讲电话,同时弯腰换鞋。
“无论如何,以最快的速度申请航线。”
“嗯,先这样。”
挂了电话,裴聿川拿上车钥匙,脚步匆忙出了门。
坐上汽车驾驶座,系上安全带,握住方向盘的时候,尽管表面还能维持冷静,但男人的手却还是无法控制地轻颤着。
他抬手抄起额前碎发往后捋了捋,闭上泛红的黑沉眼眸,缓缓深呼吸几下,敛下情绪。
握着方向盘的力道逐渐收紧,手背上绷起一道道隐忍克制的青筋。
随后发动汽车,前往机场。
江肆昨晚熬了个通宵赶作业,今天一到晚上就困了,刷着刷着手机就歪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睡得迷迷糊糊的,最后因为脖子疼醒了过来,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歪着脖子继续刷手机。
结果刷着刷着,就刷到了F国某地地震的消息,顿时垂死病中惊坐起。
握草,这不是林缺现在待的地方?
江肆是不知道林缺行踪的,当时他请假去外地参加赛车比赛,结果一回来,就得知了林缺独自离开了盛京的消息,想赶也赶不上了。
好在裴聿川派人暗中跟着林缺。
当然,裴聿川那老绿茶也不会把林缺的消息告诉他,一定是嫉妒他收到了林缺寄过来的照片。
最后,江肆是从沈行舟那儿得知林缺这大半年来的行踪的。
现在江肆急得不行,一边抓着头发,一边尝试给林缺打电话。
当然,打不通。
他又打给裴聿川,也无人接听。
最后电话打到了沈行舟那儿,得知他们现在都在机场,准备乘坐私人飞机前往F国。
来不及多想,江肆找到护照,抓起车钥匙便匆忙出了门,甚至连衣服都来不及换。
拉风酷炫的黑色皮衣外套下,是毛茸茸的印着小恐龙图案的睡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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