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继承了时间，却不因时空有任何改变。
6.
沢田纲吉感觉到了冷和疲惫。
奇怪啊，明明对此有所感应的。
他骗不过那个男人。
不过，对方如约来收割自己的性命这一结局倒也不坏。
伽卡菲斯是个骗子，但他在事关世界稳定的问题上，应该勉强还是守信用的。
沢田纲吉自14岁窥见世间的真相开始，便不再期待自己能得到宁静的永眠 。
那对我而言太过奢侈了，他漫无边际地想。
彭格列总是有那么多那么多事，因为他没有火焰，所以不得不去妥协，斡旋，先他人百千步地布局，迂回，虚与委蛇，才能在他不在的未来得以与密鲁菲奥雷首领轻飘飘一句玩笑般的指令抗衡。
而密鲁菲奥雷彼时不过是一个新成立的小家族罢了。
这就是失去力量所要付出的代价，沢田纲吉知道的。沢田纲吉也接受这个代价。
他的人生充斥着噩梦。
噩梦里各式各样的敌人教会了他如何在没有绝对实力的情况下想方设法地赢。
感谢他们。
沢田纲吉才能以羸弱之躯不让从主世界的自己那里偷来的十年白费。
他不愧对任何人。
他迷迷糊糊地想，但对主世界拼了命开创出美好未来的自己，他是有些心虚的歉疚。
自己所在这个世界的特殊性拿到的能力让他默默地看着那个没有冲破封印，笨拙又废柴的自己。
他想他是羡慕的。
甚至有些丑陋的妒忌。
他是一个安静的看客，没有付费的那种。
死前他安排好了一切。
在安排自己的身后事时，他时常会想，主世界的Reborn会怎么做呢？
他只会拙劣地揣测和模仿，没有一丝一毫自我的意志。
他在失去火焰后已经没有了学习主世界自己的资格。所以他偷学的对象是受到诅咒以后的彩虹之子们。
作为这个世界终结这一代彩虹之子的特殊大空，他有些小小的特权。
这特权本来只有尤尼这一族独有。
也许是因为伽卡菲斯的怜悯，又也许是他乐见其成，总之，沢田纲吉将自己碾成齑粉，一次次地在时空的缝隙中偷窥着可能性。
如果是Reborn，会怎么安排自己不可避免的死亡呢？
所有那些他得不到的温暖，也曾在时空缝隙中的匆匆一瞥里给予他坚持下去的勇气。
这个世界没有人爱他。
他早早来到彭格列，面对的是XANXUS的戒备和整个Varia的敌视。
九代迫切希望他挑起担子，所以在没有守护者的时候，摇篮事件和指环争夺合并在一起爆发了。
他出手镇压了XANXUS，因为他不想让九代受到主世界那样的伤害，无论身心。
但是他好像做错了。
九代在见到被冰封的XANXUS后，让他跟随在九代守护者们身边实习，自己对他变得客气而疏离。
他冲破了封印，险些波及到奈奈妈妈。又因为不得不前往意大利，让奈奈妈妈变得很伤心，所以沢田家光也并不喜欢他。
他太小了，刚到意大利什么也不懂，其实也没有多少人真心拥护他。
他们没有错。
沢田纲吉知道他们只是别无选择。
所以如果自己没有那么强的火焰呢？
他对彭格列十世的位置没有那么在意啊。
但失去火焰的他，连被利用的价值都没有了。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只有拙劣地模仿。
直到有一天，主世界的自己说。
他做好了觉悟。
啊啊，原来还可以选择牺牲，换来一个所有人都欢喜的结局。
只是没有我罢了。
沢田纲吉想，这样很好。感谢主世界的自己，他总是能够想出办法的。
他是那样好，身边的人不会让主世界的自己做那样牺牲掉自己的选择。
那么就让我偷用这个办法吧。
在这个世界里，他孑然一身，孤独地，持续地向七的三次方装置中注入代表觉悟的火焰。
觉悟是什么呢？
沢田纲吉很小就能燃起火焰保护妈妈了，对他而言是如同吃饭喝水一般的事啊。
没有那么地难。没有那么难的。
他想。
我也愿意。
他想。
后来他才知道自己是多么地傲慢。
这就是所有人都不喜欢他的原因啊。
轻易地付出觉悟，还能叫觉悟吗？
不是的啊，那样的觉悟，感动不了任何人。
没有狱寺隼人，没有山本武，没有六道骸，没有云雀学长和大哥。
没有京子，库洛姆和小春。
他想要试着去拥有的。
哪怕不是自愿给他当家庭教师Reborn也好。
他只要能看看他们就好了。
这样的卑微，又这样的傲慢，不过是轻飘飘的幻想，又能叫什么觉悟呢？
所以他为自己的天真和懦弱付出了代价。
觉悟不是我愿意，我想。
觉悟是……
是一种不得不去做的无可奈何。
沢田纲吉想到这里，无奈地嘲笑了一声自己的愚蠢。
没有Reborn的教导，我还真是一事无成呀。
他想。
他永远只敢想想。
连做梦的勇气都失去了。
五脏六腑因这浅浅的自嘲翻江倒海地疼，他侧头压抑着涌上喉咙的血腥气，却没想这具身体已经孱弱到了这种地步。
哇的一声，闷咳变为了咳血。
他头一歪，试图将污血和坏死的内脏吐掉。
如果不吐掉的话，会更严重的。
咳地也太大声了，彭格列十一世就要来了吧。
真是不体面啊。
明明已经24岁了，还这样的废柴，这样的不得体。
他剧烈地喘息着试图平复下胸腔的痒意和剧痛。努力地呼吸试图让自己不要那么狼狈。
已经很悲惨了，再悲惨下去，真是更加对不起主世界耀眼的自己。
但他不知道自己此时只是一个婴儿。
可怕的如拉风箱一般的压抑喘息反弹，带来更猛烈地咳呛。
啊啊。
再撑一下吧。
他恳求自己。
幸好早春天气略有回暖时把该去的地方都去了，该见的人也见了，该安排的后事也安排了……
虽然失去了火焰，幸好超直感还在。
自己的死亡是不好看的，沢田纲吉能预见到。
所以他祈求像主世界中未来战的尤尼那样离去。
他也可以的。
他告诉伽卡菲斯，他也有觉悟了。不是那种轻易就燃起的火焰，而是真正能够点燃奶嘴，重新孕育彩虹之子的火焰。
我也可以的。
失去火焰后，我也拼命地学习了。
没有人监督我，没有人期待我我就幻想着Reborn会怎么鞭策“我”…
我也可以的。
至少请允许我安静地离去吧，不要再吵闹到任何人，给任何人带来困扰了。
这个世界的大家没有错，可是沢田纲吉觉得自己这一路走来也没有什么错，只是不太合时宜而已。
给我一个体面吧。伽卡菲斯。
求求你。我错了。我不该挑衅你，妄图得到自己得不到的东西。
我什么都可以做。
所以求求你。
不要让他们看到我这样的死相。
“可是，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解的，有些委屈的嘟囔在耳边响起，一只柔软的手替他擦去了嘴边的血污。
“靠一己之力点燃七的三次方，我做不到的啊。”
“妈妈要被车撞了，点燃火焰去救她，很勇敢啊，你才五岁啊，如果没有控制好火焰，会死的。”
“没有Reborn的我就只会哭而已。”
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逐渐染上了哭腔，“我也从来没有受过这种伤。我很怕疼的。Reborn说，疼就哭，是小婴儿的特权，因为活着，才会被疼哭啊。”
“彼世的我，不要忍耐。会没事的，我保证。一点也不狼狈，一点也不难看。没有人看见。”
活着的确是一件痛苦的事吧。
但是，我看着你，不会让你死。不会让你狼狈。
只有我啊，你一直在看着的，你注视着我的成长。
你比任何人都懂我。
所以，虽然此前从未相见，我也比任何人都懂你。
沢田纲吉艰难地睁开眼睛。
本已退化到只能模糊感光的视网膜里，清晰地映照出一张熟悉的脸庞。
糖渍蜂蜜般棕色的头发与大睁的，盈起泪光的褐瞳。
“纲…吉…”
这是死前的美梦吗？
伽卡菲斯还会做一点人事啊，话说他本来也不是人吧？我真的快死了吗，出现这种不切实际的幻觉？
他再无顾忌，呛出了更多污血后，身体反而变得轻松了一些。
他伸出手，试图触碰这个易碎的梦。
哇！梦里的纲吉也立刻伸出了手……
然后，沢田纲吉哭笑不得地看见，自己的小手只能握住纲吉的一根手指。
再怎么样我也犯不着在死前幻想自己变成婴儿吧有什么好处吗？
他半是嘲弄，半是了然地想。
所以，是真的变成小婴儿了啊。
他感觉到了疲惫。但不是那种无望的，冷寂的疲惫，而是切实的，肉体昏睡的欲望。
伽卡菲斯真是算无遗策。
八兆亿分之一的奇迹，被我攥在了手心里。
你是我的理想，纲吉。
你不知道，哪怕此时此刻只是我死前的幻想，也足以让我毫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小婴儿在仿佛将过去种种的不堪化作的血污吐完后，再次昏睡在纲吉的臂弯里。
因为跨越了时空的洪流，燃尽火焰又变为受到诅咒的婴儿身体孱弱至极，本因伽卡菲斯强行替其燃烧中心之火而得以保住一命。
苍白的火焰依旧在奶嘴中安静的燃烧，但这次，小婴儿的脸庞虽然没有了红润，依然是病重的苍白，却染上了真实的色彩。
纲吉听见小婴儿的呼吸逐渐变重，甚至带有方才吐血时胸腔深处粗重的回音。
超直感却告诉他。
这是好事。
他不仅活着。
他在自己的臂弯里，在自己的恳求下，还拥有了活下去的欲念。
真好啊。
我果然是一个相信自己的人。
无论是在时间的长河里，还是在广袤的空间中。
我从未改变。
可以公开的情报：
1.弯折的时间线最终还是要被掰正，所以主世界十年后，另一个平行世界会看到伽卡菲斯录下的270的一生。
2.270第一人称的剖白只属于主世界可以知晓的情报，不会被透露给平行世界。这是伽卡菲斯作为单方面破坏约定条款给270的补偿和体面。
3.Reborn和嗨嗨是最早看到，２７０疯批扭曲毒唯27厨本质的人，也清楚２７０的实力的，所以也会给予教父足够的尊重。如果有那个万一，他们会协助27吞噬270并且承受27事后的怒火。
第四章 【卷一（7-8）】
7.
众人从川平的空间中被释放出来时，纲吉已经将另一个自己安顿得很好了。
即将前往意大利的彭格列十代，随行的伙伴中又多了一个小婴儿。
纲吉为另一个自己准备的都是连体睡衣和厚厚的羊毛袜子，倒春寒已经过去，初春的阳光暖融融的。
小婴儿安稳地躺在小首领的怀中，脸色依旧比这个世界的自己苍白得多，但呼吸已经恢复了正常，额头的小火苗始终在燃烧，所以他此刻穿着的小狮子连体睡衣有一顶厚厚的帽子，帽子有着模仿雄狮鬃毛的保暖围边，遮挡住小婴儿额头的火焰与眼睛，让他在能在静谧与昏暗中安睡，不受外界视线的窥探。连体睡衣甚至还有一条小狮子的尾巴，作为安全绳系在纲吉的腰间，尾巴尖刚好搭在纳兹彭格列匣子上。
是的，为了小婴儿出行的安全与舒适，纲吉一反常态地接受了彭格列庞大财力带来的种种便利。
他们只在贵宾室稍作整顿，就踏上了直飞西西里的专机。
上飞机前，本应睡在保温箱中接受医疗仪器监护的小婴儿难得地向另一个自己耍起了小脾气，也许变成婴儿后性格会不受控制地变得幼稚。
从来没有在另一个世界任性过的沢田纲吉，仅仅来到新世界三天，就对这个世界的自己理直气壮地要求道，“可以不睡那个吗。”
鉴于一踏出伽卡菲斯空间领域后就吐血吐到休克的小婴儿，保持昏睡是最好的治疗方式。纲吉从不在睡眠时间上纵容另一个自己。
但是面对小婴儿看似理直气壮，实则还有些忐忑的试探，超直感紧急超常发挥。
“那……如果不舒服了不要自己忍着，要和我说哦，抓抓我的手也可以。而且要好好睡觉。”纲吉伸手探过小婴儿额头的体温，又拍了拍他的小脑瓜，“还有，有人找我的时候可以把你交给Reborn吗？”
小婴儿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非常好说话，“好的，就是要麻烦Reborn先生了……”他的声音低落下去，“如果很麻烦，也可以把我放回去。”
他这么说，视线并不看向Reborn，对纲吉所有的守护者和伙伴们，他都不会主动搭话。只有在纲吉引导时，才会和Reborn有简短地互动。
他在极力避免一切本不属于自己的关系。
那是属于这个世界的纲吉的。
他很清楚他是托了谁的福可以获得新生与安眠。
来到此世，见到憧憬梦想中的自己，本就是想都不敢想的美梦了。
他只支付过让这个世界的纲吉拼死争取到的未来可以惠及到所有世界的代价而已，现在拥有的一切已然是自己偷来的。
他将自己当成真正的小婴儿汲取另一个世界自己身上的温度就已经很超过，很卑鄙了，他是个无比贪婪的小偷这个事实不该再波及到其他人。
3/81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