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从阳台到宿舍就几步,怎么可能迷路。
盛枝郁很轻地哼了一声以示对他别有用心和冠冕堂皇的鄙夷,却任他这么抱着。
“你的夜盲症从小就有吧。”祁返侧过身关上了门,看着阳台外暗淡的天空和月光,蹭了蹭他的脸蛋,“以后得好好吃饭才行呢。”
小的时候因为流浪,一顿饱一顿饥,后来被盛懿捡回去了,也因为家庭不富裕没有得到很好的补充,这个毛病就一直跟着盛枝郁。
他本以为自己会就这么习以为常一辈子。
结果这个人却连他的未来都已经计划好了。
对于盛枝郁来说,相较于天长地久轰轰烈烈的表白,他更喜欢这种细水长流的感觉。
好像一切都按部就班,井井有条。
“我讨厌吃胡萝卜。”
祁返正抱着他腻歪,却忽然听到他低闷的声音。
“嗯?”他后知后觉。
怀里的人往前蹭了一下,另一只手勾住了他的腰:“所以,你想我多吃点,得弄得很好吃才行。”
软乎乎的,别扭的撒娇。
祁返只觉得自己心尖尖像被羽毛挠了一下,带连着四肢都有些发软发酥。
他抱紧了跟前的人,用力地蹭了蹭:“一定会让你好好吃饭的。”
盛枝郁唔了一声,随后推开了他,恢复了位面身份的正经:“时间不早了,我要睡觉了。”
祁返把他扶到床边,确认盛枝郁上了床才离开。
夏天的夜晚,宿舍里一时静得只有空调吹过的声音。
盛枝郁躺在窄小的单人床上,忽然有些怀念。
……他在读书的时候没住过宿,因为住宿要额外交费,盛懿光是给他凑齐学杂费就很费劲了。
当时偶尔也有想过,住宿是什么感觉,宿舍是什么氛围。
现在看……好像和在家没什么区别。
安静地躺了一会儿,盛枝郁忽然发现自己的纱帐好像动了一下。
因为视野不清,他没太在意,直到第二下的时候他才确认晃动是从自己头上传过来的。
他抬起头,就看到一模模糊的影子贴在跟前。
宿舍左右各放了两张床,都是贴着摆放,他的床和祁返的床是并在一起的。
祁返透过两重帘子,声音放得很轻:“我可以过去你那边睡吗?”
晚上的气氛正好,祁返也有意克制着到现在才问,就是为了打一手让小郁足够心软的牌。
结果回应他的却是斩钉截铁的:“不行。”
过于出乎意料的迅速,祁返愣了一下,随后才可怜兮兮:“为什么?”
“很窄。”盛枝郁说。
这床真的很窄,他一个人睡,翻个身都嫌小,更别说祁返再凑过来,两个人一起肯定会睡不好的。
更何况这是宿舍,是公共区域,万一明天对面两个醒得比他们早,看到了怎么办?
祁返不肯死心,凑过来可怜兮兮:“我保证在他们醒来之前就回去嘛。”
“那你还不如好好在自己床上睡一觉。”盛枝郁低头躺下,“没得商量,晚安。”
更何况他们是进副本做任务的,整天黏在一起怎么行呢?
盛枝郁以为自己态度这么坚决,祁返作为前渣攻组的业绩第一也能理解。
然而刚躺下没多久,就听到床的那边低声嘟哝了一句:“小气。”
“……”
无理取闹。
*
开学第一天很快就过去,陈书意睡得并不好,一部分是因为新环境不习惯,另一部分是因为……他的被子太薄,而位置又正好对着空调,一整晚都有些发冷。
这种昏昏沉沉的感觉,导致他第二天闹钟响第二回了都还没睁眼。
陆仁察觉到不对劲,才拍了拍他的床:“陈书意?你还好吗?”
陈书意这才仿佛挣开了枷锁,迷迷糊糊地起来:“啊。”
“你的闹钟响第二遍了哦,没听见吗?”陆仁打了个呵欠,“而且现在才刚刚六点,怎么起那么早?”
六点的闹钟……是为了去食堂买早点!
昨天晚上回宿舍的时候,陆仁告诉他,学校食堂的早点非常普通,只有桂花糕最好吃,但往往会因为好吃而一早卖光。
如果想吃的话就必须早起才能买到。
他想给祁返和班长、陆仁都带一份。
想起这点,陈书意立刻叠好枕头被子下床,轻手轻脚地洗漱之后,背着书包就走。
下床的时候,他才发现宿舍里除了他,祁返的床铺也空着。
祁返也起这么早啊?
他眨了眨眼,轻轻地带上了门。
急急忙忙去食堂的时候,里面的人已经不少了。
陈书意按着陆仁跟他说的方向找到了窗口,然后规矩地走到队伍最后。
在排队的时候,书包里的手机响了一下,他回过身打开书包的链子。
陈书意用的是他舅舅换下来很久的按键手机,基本只有通话和收短信的功能,说是外甥到外地上学他不舍得,才硬塞给他的。
陈书意按了一下接通按钮,第一下没反应,他又按了一下,舅舅的声音才从里面传来:“小意啊?叔叔就知道你这个点已经起了,学校生活还适应吗?”
“还可以。”
“对了,舅给你打电话也没啥事,就是你的学费……”
电话还没说完,陈书意就被身后的人撞了一下。
手机猝然落地,他下意识俯身去捡,一只球鞋却忽然踩了上来。
啪的一声,老旧的按键机顿时出现裂痕,窄小的屏幕一片斑驳。
那只球鞋倏地后退,哂了一声:“不好意思啊,没看到。”
……撞上来的人,是昨天开学为难他的男生。
“我还以为是大黑耗子呢,没想到是老人机啊?”男生捡起来在手里晃了晃,“不好意思啊,给你踩坏了。”
陈书意眸色微漾,接过手机的时候,屏幕已经黑了下来再没有反应了。
他抬头看着跟前的人,男生没想到他还敢瞪自己,哼笑了一声:“有本事再去找祁返告状啊,他帮你一次,我再盯着你收拾一次,看他个大学霸闲得帮你,还是我时间多呗。”
说完,男生转身从食堂离开。
陈书意按了按自己的手机,确认它再没有反应之后,小心翼翼地把裂开的手机身压回去,擦了擦上面的鞋印,然后把它放到口袋里。
买了东西,回到教室的时候,他才发现教室的门已经打开了,但是里面却空无一人。
昨天走之前他记得是把门锁好了的,是哪位同学先回来了吗?
陈书意低头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把买回来的早点放到祁返的桌面。
完成之后,心里才像卸下一份重担,稍微松了那么一点。
之后,他从自己的书包里翻出了一套卷子。
昨天晚上看到陆仁的那道题目之后,他就意识到自己和这个班级的差距有多少,不是光靠认真听课就能补回来的。
他想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尽可能地追一些。
刷题的间隙,有同学渐渐回来,安静的室内一点点热闹起来。
陈书意没有在意他们聊了什么,直到有人轻轻敲了敲他的桌子。
他抬眸,是昨天值日的女生。
“同学你好,我是咱们班的语文课代表,我叫裴雪。”女生很漂亮,颊边还有两颗小梨涡。
“我叫陈书意。”
“我知道啦,我们班都知道新同学的名字。”裴雪笑完,给他放了颗糖,“请你吃的,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陈书意眨眨眼:“你说。”
“你是第一个回来的吧?你看到教室里有谁来过吗?”
“什、什么意思?”陈书意没明白。
裴雪犹豫了一会儿,从他跟前起身,指向他前桌的盛枝郁。
陈书意这才发现,盛枝郁的桌子上也放着一份桂花糕。
“……这个早点,是谁给班长送的呀?”
“抱歉,我不知道。”
高三每个人的桌面都会堆叠不少书本,杂杂乱乱的,一眼过去很难察觉到什么异样。
更何况他回来的时候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修好那部手机,自然没有留意别人的桌子。
“这样啊。”裴雪有些失落地起身,不过很快又恢复成笑容,“没关系,我也就问问,班长本来也挺受欢迎的……经常有人给他送东西。”
青春期的少年少女都很躁动,示爱的方式层出不穷。
陈书意哦了一声,推了下眼镜。
六点五十的时候,教室里的学生基本到齐,盛枝郁也是在这个时候到教室的。
班长一出现,四周的视线就聚集在他身上,甚至有关系好的直接开口:“班长好大的福气啊,又有人给你送吃的了。”
盛枝郁看着自己桌面上的东西,没什么表情。
习以为常。
四周的男生翘首以盼,正好奇他会不会像之前一样把食物扔进垃圾桶里,却没想到盛枝郁只是推开椅子坐下,然后拆了筷子尝了一口桂花糕。
“我草……班长不是从来不收别人的东西么?”
“居然吃了?他难道知道是谁送的?”
“哦豁,这下多少人得黯然神伤。”
桂花糕好甜。
盛枝郁皱了下眉,把压在下面的萝卜丝饼拆出来咬了一口。
……昨天晚上才聊过,今天就给他塞萝卜。
那是他男朋友还是老妈子?
才这么想,祁返就如回应似地从教室前门出现,刚好踩着第二次的上课铃。
他手里提了一袋东西,看样子是各种吃的和饮料。
路过时前排的男生打趣:“哟,祁哥这是又去哪浪了,又兜了一袋别人送的吃的?”
祁返漫不经心地笑了一声:“羡慕?”
男生当即摆出一副嫉妒的样子:“羡慕死我了!”
引得一片哄笑,连带早读的英语课代表都跟着乐了一会儿:“好了,老师待会来检查了,快回座位。”
祁返稍微迈开了步伐,路过盛枝郁的桌子时并没有回头,脸色微沉。
盛枝郁:“。”
不就是昨晚没让他一起睡么,这也是气上了。
还要摆那么幼稚的脸色,就差把“快来哄我”写在脸上了。
祁返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看到桌上的桂花糕时顿了一下,转手把手上的东西放到陈书意桌上。
陈书意愣了一下:“祁返?”
“我吃过早点了,这些不吃。”祁返随意地抬手,包括那份桂花糕也被他还了过去,“你吃了。”
“可是这不好吧?”陈书意为难道,“这是别人送给你的……”
“不吃就扔了。”
淡淡的一句话,就让陈书意止住了后半截话头。
早读结束之后,第一堂课就是数学。
负责一班的数学老师是个看起来很干练的女教师,因为严苛的教学方式和资历,班里的人都不敢轻易得罪她。
她上来就先点了新同学的名,陈书意一脸紧张地站了起身,她却安抚地笑笑。
“没什么,认识一下新同学,坐下吧。”
第一节课,老师并没有急着赶课程进度,而是在前面的显示屏上打开了课案,上面放着三道大题。
她抬手敲了敲:“这是上个学期你们班的重灾区题型,我总结了三道,随堂小测。”
同学们当即被老师这套猝不及防打了一闷棍,各个堪比苦瓜脸。
而最紧张的自然是陈书意,他下意识以为是昨天那道微积分题的难度,握着笔的手都除了点汗。
好在题目虽然有些难度,但他至少看得懂,也知道改套什么公式。
三道大题,半个小时。
老师掐着表,时间一道她就喊了停:“前后桌交换批改。”
陈书意听到陆仁松了口气:“我草柳姐这是大发善心了?我还以为她又要像上次那样收上去批改,全错的示众呢。”
示众是指三节数学课到教室后排站着上课,因为太丢脸又耗体力,同学们都很怕。
祁返嗤笑一声,懒懒散散:“你要是想站也可以自己申请。”
学霸无情,陆仁不高兴地回头,小声嘀咕:“怎么就是前后换,不是左右换呢?”
“还抱怨上了?那你问你的同桌愿不愿意给你改吧。”祁返冷冷地抬手把他的题扔回去。
陆仁当即一脸讨好:“那还是祁哥给我改,祁哥最好了。”
祁返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摸出红笔,刚刚碰到纸上就听见隔壁的陈书意感慨了一句:“班长,你的字真好看啊。”
刺啦——
纸张被划破的声音从后排响起。
陆仁回头,干笑了两声:“祁哥,遭殃的应该不是我的卷子吧?”
“不是。”祁返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他的题目,画了个×,“全错,上课认真听吧。”
陆仁:“……”
后桌是坏脾气学霸的痛,谁懂?
盛枝郁并没有被后排的插曲分神,低头看了一眼陈书意的题目。
林蔚与隔着系统也帮忙核对了一遍,随后有些为难:
【按照陈书意的水平,这三道题虽然有难度,但是时间充足他还是能解出来的,不应该……】
不应该这样错漏百出。
盛枝郁看着他的答案,陈书意只能算有一个粗糙的解题思路,但是有很多小细节都出现了错漏,甚至还有算错数这种低级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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