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宜川蜷缩在角落里,面前的遮挡物被掀起后,眯了眯眼,很不适应。
不管他无不无辜,吵了架乱跑这点,就挺让人来气。
方臻没注意到江宜川苍白的脸色,气得叉腰在他面前说起来,“上次你妹说你,我还帮着拦着,这次她再说你,我肯定一点也不拦!”
江宜川脑袋动了动。
他毫无血色的脸布满了汗珠,头发一缕一缕的贴在脸上,睫毛微微颤动。
许风酿上前,扶住了方臻的肩膀,轻声道:“方臻,他有点不对劲。”
方臻愣住,又往前走了几步,然后感觉到脚底湿漉漉的,像踩到了水。
他低头,脚底的水源是顺着江宜川的屁股底下流出来的。
方臻像是被人点了穴。
“——他羊水破了,”许风酿把方臻牵到安全的地方,自己挤了进去,开始扒拉江宜川周围的障碍物,“叫救护车太慢了,方臻,你去把我的车门打开,我们直接去医院。”
一路上,许风酿闯了快两个红灯。
江宜川被安全带牢牢地绑在后座上,奄奄一息地忍着疼,时不时小声哼唧一下,还在跟他们道歉。
“对不起,我好像把你们的车给弄脏了……”
“你先闭上嘴吧!这是现在的重点吗?”方臻总算明白,为什么李盼雪对她这个表哥这么来气了,紧接着他意识到对方是个孕夫,生硬地放缓了声音,“不是,你先别完全闭嘴,我网上搜着呢,你马上跟着我的节奏来做深呼吸。”
江宜川眨了眨眼,手指快把安全带给扣破了。
许风酿认真开车,方臻见缝插针的安抚,三个人分工明确,有惊无险的进了医院。
之前许风酿已经和医院联系过,担架都是现成准备好的,江宜川立刻被转移了地方。
坐在手术室外,方臻和许风酿对视一眼,齐齐松了口气。
方臻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一阵肚子疼,他捂住了肚子,许风酿立刻半跪下来,捧住了他的脸。
“妈的……”方臻骂了一声。
许风酿拇指擦了擦他额角的汗,“你很难受吗?我去给你叫医生。”
“不用!”方臻拽住他,“我……你不许走,我没事。”
他头一次明确的表现出来,他需要许风酿。
许风酿一顿,闻言继续重新半跪在他面前,握着他的手。
方臻感觉安心了一点,手心的汗似乎也干了一点,但眉头还是皱着的。
许风酿就静静地陪着他。
“许风酿……”方臻终于开口,眼眶红了一点,“今天是不是,又是那个什么破剧情给我的警告啊?”
许风酿问:“你为什么会这么想?你同学、你同学的表哥,都是活生生的人,他们都有自己的生活,生活中出现摩擦也很正常,矛盾是可以预测和控制的吗?”
“这孩子好像,”方臻声音有点闷,“非要不可了。”
许风酿道:“我们还没有问过医院的医生,也没有咨询过相关专业人士,或许还有其他的可能,没有那么绝对。”
方臻的心渐渐安定了。
但他也知道,八.九不离十了,这玩意就像他们买的那一堆验孕棒,不过就是板上钉钉之前的垂死挣扎。
许风酿碰了碰他的鼻子,“就算真的是,我也会尽全力降低你的所有风险,方臻。”
李盼雪收到消息后,匆匆赶来。
她先是看见许风酿紧紧握着方臻的手,匆匆一瞥后,只顾得上询问她表哥的情况。
方臻刚想摇头,说他也不清楚,一个医生从手术室里出来,询问道:“谁是家属?”
李盼雪举起她的手。
医生看她一个小女孩,心中奇怪,不过也没有多问,“必须是直系亲属才可以,患者早产加上急产,又是男人,有大出血的风险,抓紧去补一个手术同意书。”
李盼雪一下子愣住。
第49章
有惊无险。
当医生抱着孩子从手术室里出来时, 李盼雪的腿都软了,脸上的泪都还没干,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摸孩子。
“恭喜, 大人小孩都平安,小孩五斤二两, 你看看十个脚指头都正常, ”医生终于问了一句, “这孩子的爸爸呢?”
李盼雪缩回手,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不知道, 可能死了吧。”
医生秒懂, 不再问, 又跟李盼雪吩咐了一些该走的程序,随后抱着孩子走了。
方臻在他们说话时,上前看了看孩子。
很小的一个小东西……他长这么大, 头一次见到这么小的人,和他印象中影视剧里刚出生的那种婴儿不一样, 小的不可思议。
浑身红通通的, 皮肤好像是透明的, 闭着眼睛, 嘴巴一张一合,没牙。
等医生走后, 李盼雪又对着他们道谢, “今天真的谢谢你们, 要不是你们, 我今天肯定不知道怎么办,孩子也不会安全降生……总之真的谢谢你们。”
方臻还是习惯看她少女的一面, 对于这种被感谢的场面,十分不适应。
他扶住李盼雪,不自在道:“行了行了,都是同学。”
李盼雪擦了擦眼泪,神情看上去还是很沮丧。
方臻也理解她为什么沮丧,她也才十八岁,遇上这么大的事情,不知所措是正常的。
医生很快就把江宜川也推了出来。
江宜川睡着了,脸上的疲惫感很重,身上盖着被子,手上还打着针,额角的汗水还在。
被推去病房后,方臻在外面看了一会,又在临走前去看了保温室里的宝宝。
许风酿站在他旁边。
“我妹刚生的时候,好像也没这么小啊……”方臻抬头往里看,“许风酿,你看,这里面有这么多的孩子,我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婴儿。”
许风酿顺着他的视线往里瞧,眼神也柔和了不少,“确实没见过这么多的小人。”
在两人对着玻璃时,他们旁边,也站着一对夫妇。
女人应该是生产过,穿着睡衣,身上像是被一圈柔和的光晕照着,皮肤白到发光,就算没凑近,好像也能闻到她身上的奶味。
她充满慈爱地盯着玻璃窗里的孩子,眼神里满是渴切和欣喜,小声和丈夫讨论。
“老公,你看看咱闺女小手,一动一动的。”
“她鼻子好小啊,能呼吸上来吗?”
“怎么能这么可爱呢?”
方臻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视线里还是一个看不清五官的小婴儿,唯一好点的是身上不红,是正常的黄色皮肤。
……孕激素真吓人。
这就能看出来可爱了?
可也许是母爱的力量,这位母亲对孩子的爱太强烈,包容到不含一丁点的攻击性,导致方臻看着她的孩子时,不知不觉竟然也觉得有几分可爱。
小孩子嘛,虽然都长一个样,那也比臭烘烘的大人强多了。
确定好医院都没事,方臻和许风酿也该回去了。
两人回去时,方臻一直在出神。
许风酿提醒了他好几遍系安全带,见方臻没反应,弯腰替他系上。
他凑近的瞬间,方臻的视线终于聚焦,忽地攥住了他的手,两人对视。
安静中,方臻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说。
许风酿反握住他,似乎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你要是不放心,明天我们就去医院挂号,有些事情医生比我们清楚,自己胡思乱想是没有用的。”
方臻再一次从他的身上感觉到了那股沉稳的、令人安心的力量。
许风酿也知道,多说无用,说再多也不如拿出实际的行动。
隔天一大早,方臻还睡着,就被许风酿叫了起来,他第一次和许风酿这么有默契,什么也没问,两人直奔医院。
令方臻感觉到稍微放松的一点是,这个世界男人是有专门的“妇科”的,只不过在医院里比较小众,他们两个大男人,路过一堆候诊的孕妇和陪着家里的女人检查的男人,结伴进了比较隐秘的一间看诊室。
偶尔也有人奇怪地看向他们,不过很快又收回了视线。
看诊室门口也没人等,两人在导诊台报道之后,接着就被叫了号。
大夫也是一个看上去很年轻的男性,看见方臻和许风酿两个人进来,表情也不是很意外,先让方臻坐下。
“怎么了?身体有什么不舒服?”
方臻不知道怎么说。
在他还组织措辞时,许风酿先开口,“医生,我男朋友好像怀孕了。”
方臻闭上了他的双眼,深呼吸。
啊,好荒谬的一句话。
问题是,医生竟然也表现的很正常,丝毫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问题,还顺着往下问:“你们怎么知道的?”
“验孕棒验过。”
医生又详细问了问其他的情况,最终还是建议他们先检查一遍。
于是又折腾了几个小时,等再次回到看诊室,医生看了看单子上的数据,放在桌子上,淡定道:“嗯,确实是有了,我看你们还年轻,孩子的话你们自己做决定。”
方臻听出了言外之意,“这孩子……可以打吗?”
医生点了点头,“当然可以,为什么不行?”
方臻一时间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不是说,男人生孩子的话,一般都打不掉吗?”
“谁跟你说的?”医生很诧异,“这个说法,在以前我倒是耳闻过,有些人可能是这样的。”
医生想了想,跟他解释:“本身双性畸形就属于一种病症,它会导致患者在青春期时激素紊乱,从而抑制身体发育,所以很多双性人在成年后身高也不会太高,身体器官也都发育不全,比正常人要孱弱。正常女人子宫的大小,不过一个鸡蛋大,而双性人的器官可能只能发育到正常女人的五分三、五分之四,而且功能不全,甚至不会来月经,自然也没有生育功能,各种状态叠加之下,怀孕的可能性很小。”
方臻看了看自己。
他个子将近一米八,最近也不知道长个没有,但显然不属于矮个子。
“你个子这么高,说明你身体发育的还不错,”医生又解释,“我看你的检查报告,孩子的生长发育情况也不错,你体内的第二□□官发育完善,而你这种能怀孕的,和我上述所说的又是另外一种情况了。”
方臻:“什么情况?”
“你们可以正常的怀孕,正常孕育孩子——但你的情况还有点细微的不同,”医生道,“你没有阴.道,我暂时不清楚精.子怎么着床。如果你自然流产了或者要生产,可能要上手术台剖腹。”
方臻一僵,许风酿皱眉微蹙。
医生道:“所以不存在打不了胎的情况,只不过对于女人来说,人流是一个打了半麻当天就可以从医院里走人的小手术,对你来说,需要住院。”
从医院里出去时,方臻的心情半好不坏。
好的是老天爷没有把选择权完全从他手上剥夺,坏的是他还要为此付出比别人更多的代价。
医生的态度算是比较中立的。
他还告诉方臻,现在手术的技术已经比较成熟了,就算是上手术台风险也不高,顶多休养的时间比普通人要长。
医生看他太年轻,也知道养一个孩子不是添置一只猫狗,劝他考虑清楚。
反正不管方臻怎么选,今年开学的军训肯定是不能参加了。
许风酿没有干预,只是默默地陪着方臻。
方臻扭头看他时,又觉得有几分意外。
按照许风酿的性格,他肯定习惯凡事都掌控在自己手里,难得今天没插过话,不管干什么都让他自己选,等他选择完后再从旁辅助。
方臻心烦意乱,忍不住问他:“医生说的话你都听清楚了没?不会一句都没听吧?”
许风酿终于有了反应,抬眸看他,“听了,需要我一字一句跟你完全复述出来吗?”
方臻又觉得他真烦。
有气没办法撒,更烦。
许风酿似乎看出来了,没忍住摸了摸他的头,忽略掉方臻脑袋上僵硬且倔强的力量,转移话题道:“开车过来的时候,我看见旁边有个游乐园,今天工作日,里面人也不多,进去逛一逛?”
方臻甩掉他的手,“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玩?”
几分钟后,方臻和许风酿站在游乐园门口检票。
游乐园说是在医院旁边,实际上距离也有一公里了,好处是人确实不多,检票进去后,都不知道往哪里走。
外面看着里面似乎不大,走进来才发现别有洞天。
入口是一片翠绿的湖水,每个路口都有指标,告诉他们通向哪里,地方很大,需要有地图才不会迷路。
方臻和许风酿先进去坐了船。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风吹的,也可能是脱离了医院的环境,方臻坐上去后,真有精神一震的感觉,那种心烦意乱感消散了大半。
许风酿和他挨着,两人胳膊相触,彼此已经不是很陌生,甚至没察觉到距离已经如此近。
许风酿道:“一味地钻牛角尖没有任何用处,我以前有做不出来的题,就喜欢外出采风。”
方臻问:“你还有做不出来的题呢?”
许风酿冷幽默了一下:“我也是一名人类。”
这句话可能触碰到了船夫的笑点。
船夫在前面笑出声。
方臻不怕生,对陌生人也挺热情,“师傅,你们这个游乐园里都有什么项目啊?过会儿能不能和我们介绍介绍?”
“行啊,我们这里能玩的可多了,也有很多刺激类的,你们这种小伙子肯定喜欢,”船夫问,“怎么就你们两个小男生出来玩啊?很少见啊,一般都是小情侣和一家人来玩,你们也不说交个女朋友出来约个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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