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陛下。”大臣们各自落座。
此刻的萧珏与在谢戚面前撒娇耍赖的样子截然不同,入宫半年多,如今身上也有了几分帝王的威严。
在这种大场合也毫不怯场。
谢戚坐在最靠近皇帝的位置,看着安安神情淡淡的样子,心底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觉。
许是察觉到自己一直落在他身上的视线,萧珏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浅浅地扬了下嘴角,又很快扭头,恢复成若无其事的样子。
谢戚好笑地看着小陛下的变脸功夫。
宫宴的流程同往常并无多大差别,只不过比平时更隆重了点。
先是萧珏端着酒勉励了大臣一番,众人纷纷举杯,好话跟不要钱的一样,一箩筐往外冒。
接下来就是看看舞,听听曲。
官员之间互相寒暄慰问。
席间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就在宴席顺利进行,即将接近尾声的时候,变故横生。
伴随着悠扬的琴声和鼓点,正在翩翩起舞的舞姬倏然从袖间射出一支短箭——
直指台上的皇帝!
谢戚一直注意着席间的状况,,在舞姬下腰的时候他没来由地感到不对劲,及时让人加强了防范。
因此这支箭被及时的截止住,几个暗卫也现身团团护住了皇帝。
放出的短箭这好似一个信号,殿内倏然闯进了十几个手持刀剑的蒙面黑衣人。
“护驾!”谢戚厉声喊道。
殿内瞬间乱成一团,大臣们仓惶地四处躲藏。
好在谢戚向来把自己跟小陛下的安危看成重中之重,每次出行都带了一大队护卫的,这是明面上的,看不见的暗卫也有好几个。
一片刀光剑影后,刺客们全部被抓获,只是皆服毒而亡。
“一群废物!去查!给本督主查清楚!”谢戚面色阴沉,紧紧搂着小皇帝,心有余悸,声音发狠。
谢戚皮笑肉不笑,平日里在小皇帝面前的伪装也忘了,声音尖利刺耳,:“今晚烦请各位大人宿在宫中了,待事情查清再送各位大人回府。王福海!带各位大人去就寝。”
谢戚直接绝了他们开口的权利,让人“护送”他们去休息。
殿内瞬间空了一大半,谢戚这才转头去看被自己紧搂着的小皇帝。
他嗓音干涩,半蹲着用力搂住小皇帝:“安安,别怕,没事了,没事了……你怎么抖得这么厉害,吓坏了吧……”
安安眼睛红红地看着七七,轻声道:“七七,我不怕,是你在抖……”
谢戚愕然地低头去看自己的手,发现自己揽住小皇帝的手在微微发颤,他顿了顿:“没事。”
“不,你有事,”安安扭头冲宫人道:“去传太医!”
“我没——”谢戚拧眉道。
话还没说一半就被安安打断了,一向在他面前撒娇耍赖笑眯眯的安安,冷着脸直接按住了他的手臂。
手臂传来的痛感让谢戚眉毛皱的更深了,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胳膊,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望着小皇帝“凶狠”的眼神,谢戚默默闭嘴。
心里却好笑的很,小陛下还有这样的一面呢。
他也知晓安安是担心他才会这样的,拍了拍小皇帝的背,示意自己没事。
从刚刚到现在,如果不是小皇帝指出来,他还没有发觉到,应该只是普通的剑伤。
太医院的院首冷太医很快就来了,看着站在殿内的皇帝跟督主,他差点两眼一黑晕过去。
这要是一个不小心整个太医院的人又得陪葬。
他速速的低头行了个礼,上前查看伤势。
“烦请督主伸一下胳膊。”冷太医打开自己的药箱,他把什么上好的顶好的救急的药全部拿来了。
谢戚自己还没伸,小陛下就轻轻拉了一下,指着那道伤口,抿着唇:“太医,这里。”
冷太医小心翼翼地虚虚扶着那天胳膊,用自己老眼昏花的眼睛看了又看,终于发现了一道伤口。
应当是被剑气所伤,伤口不长也不深,只是出了点血。
冷太医沉默着清理了下伤口,撒上点药粉,再用布条缠起来。
不过须臾便处理好了。
望着小皇帝紧张焦急的神色,冷太医道:“陛下,微臣已经处理好了。督主的伤口暂且不要碰水,不过两三日便可愈合。”
“真没事?都流血了。”安安贴着谢戚,不放心的又问了一遍。
“无碍,如若陛下不放心,可以隔一天再撒点药粉。”冷太医把装着药粉的小瓶罐递给皇帝身边的太监。
心想估计是用不上的,因为这个伤口明早就会结痂。
不过倒是没想到这陛下对督主如此依赖,脸上焦急担忧的神色不似作伪。
安安问完话之后得到确切的答案,就又闭嘴不吭声了。
谢戚瞄了他一眼,对太医道:“行了。你先退下吧。”又留下自己的人,处理好殿内的尸体。
牵过还在生闷气的小陛下的手,“奴已经处理好伤势了,奴带陛下去个地方。”
他本来想抱着安安,又看到自己手上的伤口,他自己觉得没什么大碍,但是安安肯定不同意。
小皇帝虽然还气鼓鼓的,但是被他轻轻一拉,还是跟着他走了。
谢戚直接带着小皇帝到了宫内最高的楼,观星楼。
站在这上面可以俯瞰整个皇宫。
安安站在这里,扭头看着七七,露出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还生我气呢?我保证,下次受伤了,我立马就让太医来看,好不好?”谢戚搓了搓小皇帝的脸。
安安一开始还绷着,后来被他揉的破涕为笑:“还有下次吗?”
“没了没了!”谢戚看着小皇帝的笑脸,揽住他,用手抬了抬他的下巴。
“嗯?什——”
砰——
烟花缓缓升腾,轨迹在夜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直至上空。在深沉如墨的夜幕中,一朵朵烟花猛然炸开,以绚丽的色彩在夜空中绽放,像是盛开的花朵,又如同繁星般闪耀。
“哇——”安安非常没见过世面似的,睁大了圆圆的眼睛。
砰——
砰——
砰——
此起彼伏的烟花绽放声,各式各样的烟花在夜空中形成了丰富多样的图案,美不胜收。
灯树千光照,花焰七枝开。
安安紧紧握着七七的手跟他一起抬头看着这漫天的烟花繁星。
他想他会永远记得这一幕,会永远记得此刻的心情。
这是他在这里过的第一个新年,也是跟七七在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
置身于这样的热闹之中,他忍不住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爸爸妈妈,你们在那边过得还好吗?
你们不用再担心我了,我在这里过得很好,也有人像你们一样爱我照顾我的人。
希望你们过得幸福。
你们会一直在我心里的。
谢戚注视着小陛下的侧脸,心里鼓鼓胀胀的,他碰了碰自己的胸口,从里面掏出了一枚挂坠,给小陛下戴上。
“嗯?这是什么?”安安低头看着自己脖子上的挂坠,惊喜不已地问道。
他以为这场烟花表演是七七给他准备的新年惊喜,但是没想到还有礼物!
以前他就很喜欢过年,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热闹的氛围。
爸爸妈妈会给他准备新年礼物,给他做好吃的,给他买新衣服,新玩具,会一直陪着他。
他喜欢过年。
“这是我寻来的一块上好的暖玉,我亲自拿着它去佛寺开过光,它能够保佑你平安。安安,我希望你能平安喜乐。”谢戚垂眸替小孩儿系着挂坠,
“在陇朝出生的小孩一般都有这个的,不一定是玉,寻常百姓或许只是一根红绳,系在脖子上,寄托着他们对孩子美好的祝愿。”谢戚顿了顿,继续道:“别人有的,我们安安也要有。”
谢戚半蹲下来,摸着小皇帝的头。
他拿着这块当时尚打造成圆环的玉去佛寺的时候,曾问过方丈,自己杀过太多人,身上背负着太多孽气,会不会牵扯到身旁亲近的人。
方丈笑而不语,接过那块玉,摇了摇头:“不可说不可说。”
谢戚不明白这到底是会还是不会,只是愿那块玉能够好好的保护着安安。
安安爱不释手的摸着暖玉,脸上挂着满足跟欣喜的笑容,蹭了蹭七七的脸:“七七,这是新年礼物吗?我喜欢,好好看,我会一直戴着的!”
“嗯。好好戴着。”谢戚笑道,搂着小陛下, 一起抬头继续看着天上的烟花。
我的小陛下,慢些长大吧。
不要那么快同我生分。
第16章 长大
关于那桩刺杀的事情很快就查清楚了。
幕后主使派人刺杀的手段不高明,抹除痕迹的手段也不怎么样。
如果不是谢戚横空查到了还有一位四皇子在民间,原本要继位的是一个宗室的小孩儿,这次派人刺杀萧珏的就是这个小孩儿的父亲。
谢戚直接以刺杀皇帝要谋反的罪名派人抄了整个瑞王府。
这件事情被谢戚以雷霆手段解决了,安安后来在同他用膳的时候想起了,问了一嘴,他直接说事情解决了,却没告诉他怎么处理的,手段有些凶残,还是别吓到小皇帝了。
太傅知道后,曾隐晦地提了一句,让他不要太娇惯着小陛下,身为一个帝王,不可心肠太软,太过天真纯善。
这番话也是太傅思量许久后才说的,他本也以为谢督主只是以陛下作为他把持朝政的挡箭牌而已,可是这段时间了解下来,又发觉好像不是如此。
如若谢督主真要养废皇帝,直接教他吃喝玩乐,沉溺于享乐中即可,皇帝年纪尚小,还未定性。
旁人如何教导,他很大可能就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但谢督主特意找他仔细教导陛下,包括治国之术,如何做一个受百姓爱戴敬重的明君等等。
文韬武略,都不落下。
除此之外,谢督主害怕陛下在宫中孤单,没有玩伴,会传唤品行好的小世子入宫同陛下玩耍。
威远侯的小儿子楚煜轩,还有宁王的儿子萧凌。
这两个小世子的父亲都是忠于皇室的,世代皆为忠良之臣。
小世子们也都是很和气的人,三个小孩子很快就玩成了一团。
不过大部分时间都是谢督主亲自带着陛下的。
也是因为这点,他才会斗胆提出建议的。
可在听到谢督主的:“本督主心里有数,无需多言。”后,他又有些不确定。
随着安安一天天的长大,谢戚心里愈发矛盾了起来。
他不想要他成为一个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人,又想让他一辈子活在他的羽翼下。
可是学的越多,懂的越多,安安会不会想要的也更多。
他害怕安安有一天会远离他,又不敢让他掌权,怕迎来自己的死期。
自古帝王薄情,他不敢赌,也赌不起。
便想尽力维持现状。
谢戚前几日经过御花园时,井听见两个宫女在假山后编排他同小皇帝,说他对小皇帝有求必应,是在故意养废小皇帝,说什么等小皇帝长大懂事了,肯定会心生怨念……
后面的话他没再听,直接让人把这两个宫女揪出来,当拔了舌头,分配去干最苦最累的差事。
本来他是直接想着把这两个人杖毙的,想到了小皇帝,他止住了自己的念头,就算不为他自己,他也要为小陛下积点福报。
借着这件事,他直接下令:“整个皇宫内,以后谁再让本督主听到这样的言论,杀无赦。”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
御花园的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
转眼间十年过去了,十年的时间让一个可可爱爱的小团子长成了一个俊俏的翩翩少年郎。
第17章 躲避
“七七!我的骑术如何,可有进步?”
少年身着黑衣,高高束起的发随风飘逸,身形挺拔修长,脸庞轮廓分明,面容俊朗,漆黑的剑眉下,目若朗星,嘴角含笑,周身气息温暖而明媚。
萧珏利落地从高头大马上翻身而下,大踏步走到候在外面等待的谢戚。
萧珏微微弯腰,把头蹭过去。
一如当年。
谢戚掏出自己怀里的帕子替他细细擦了汗,柔声道:“安安的骑术愈发精进了。”
谢戚替小陛下动作娴熟地擦了擦汗,又替他把掉出来的挂坠塞进衣领里,“饿了吗?我让人准备了些糕点,在凉亭那里。”
“好啊。”萧珏挥退想要跟从的宫人们,拉着谢戚的胳膊,向凉亭走去。
他急着去休息,没有注意到谢戚转了转胳膊,只让他捏住了袖子。
待谢戚一坐下,萧珏往周围看了一圈,宫人们都在另一边,离这有一段距离。
萧珏像小时候一样,一坐下去就没骨头似的歪倒在他的身上,又蹭了蹭七七的肩膀,鬓角还有些汗珠没擦干净,他全蹭七七身上了,还轻轻嗅了下他身上的香味。
从萧珏靠着谢戚的那一刻开始,谢戚身形就不受控制的一僵。
这种僵硬的感觉更是在小皇帝蹭过来的那一刻达到了顶峰,他绞了绞手中的帕子,不着痕迹地把身体往另一边偏了下。
他以为自己的动作幅度很小,可是萧珏打小开始便是个心细如发的人,他总是能敏锐察觉到别人的细微的情绪变化。
也多亏是七七,有这个耐性,给了他足够的爱,总是满足他的一切,哄着他宠着他。
两人十年来基本没有发生过口角,萧珏不曾用君王的身份压制过谢戚,谢戚也不曾对他谨言慎行过。
好像谢戚只是他当年在奶奶病重时突然降临的一个漂亮哥哥。
可是近日来一些细微的萧珏不喜欢的变化产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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