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完,也不管朱亲王有没有听清楚,他把旗帜斜斜的放在城墙缺口上,自己转身走下了城门。
下方的人只听得到一言半语,大家面面相觑,将猜测拼凑出来的话传个朱亲王。
旁边的谷亲王以为自己听错了,惊讶道:“他要投降?”
朱亲王惊得一时无言,沉默了。
旁侧人等着攻城跃跃欲试,朱亲王反倒迟疑了,犹豫不决道:“江敛此人不可小觑,他如此直白的投降,反倒像极了空城计。”
谷亲王点一下头,又摇头道:“想来想去不若如他所说将城门轰开,只是开个城门,总不至于城门大开,咱们就全死了吧。”
“也是。”朱亲王一咬牙,振臂下令,“攻城!”
叛军们高呼着推动攻城车,冲向紧闭的城门。
此时的江城几近人去楼空、
孟平将属下都送走后又强行赶了回来,他躲在云肆的酒楼里面,不敢出面破坏世子的计划,便缩着没出现。但若那群人敢对世子下死手,他就杀下去和他们同归于尽!
孟平给自己鼓劲的时候,江敛立在城门口,在前方震耳欲聋的攻城声中,他微微走了下神。
这般场景,上一世好像也出现过。
不过那次是拖延大齐的人等南皇太子驰援,那一战算是大获全胜。
由着南皇将大齐吞并后,杀红眼的大齐新君便闯入他的府衙,和他同归于尽。
上一世倒是让南宫凝华捡了个一统三国的便宜,这一世天沈归了无霁后,也不知道南宫凝华还会不会对天沈下死手。
想到这里,江敛无声轻叹,鲜少地生了几分遗憾。
要是他死后,南宫凝华仗着表舅的身份对无霁为所欲为可就不好了。
江敛走着神,待瞧见城门横木处多了几道裂缝才拿出藏在衣袖里的药粉,准备往指甲上涂。
就在这个时候,躲在酒楼上的孟平忽地立直身体,他站得高望得远,一眼看到远方灰尘中气势汹汹的军队。
“世子!”
孟平激动地冲下楼,大喊道,“援兵到了!援兵到了!”
走神的江敛眸光一闪,快步往回跑去。
孟平刚刚冲到街上:“世子,世子——”
江敛拽住孟平骑回来的两匹马,快声道:“把撤离的大军喊回来!去!”
前前后后快小半个时辰,大军应该全部撤出了城,但他们是用双腿赶路,现在骑马去追还来得及。
孟平连忙应声,拽着刚刚骑回来的马朝城北门狂奔。
江敛翻身骑上另一匹马,往城西方向冲去,那边是鹤老将军撤退的路线。
几乎是同一时间,城外的朱亲王等人都看到了远方滚滚而来的灰尘,众人脸色一变,立刻回撤列阵。
眨眼间,最前方的骑射连已经冲入了叛军视线。
沈无霁俯身,瞬间拉弓搭箭,三箭齐发取走前方三人的性命。
其余军将紧随其后,凌厉的箭矢如雨落刺入叛军阵列之中。
“果然有诈!这城后怕是还有数万大军!”
朱亲王怒骂一声,急急喊回攻城的人转身抵挡援军的攻击。
不过几个交手间,沈无霁已经和朱亲王缠斗在了一起。
长/枪铿锵作响,朱亲王眉头紧皱,他轻视了眼前的人年轻,竟一个不慎被压着打。
朱亲王用力抗住沈无霁的长枪,喘着气厉声问道:“你是谁!海隆去哪了!”
传回的消息明明是海隆带队,现在却是眼前这人担了主将的位置。
沈无霁笑容锐利:“皇叔,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朱亲王脸色一变,边抗下沈无霁的杀招边认真看他的模样,旋即震惊道:“你是沈无霁!”
沈无霁把用作伪装的疤痕和红斑都去了,若仔细观察还是能看出他小时候的模样。
另一边赶来帮忙的谷亲王闻言险些惊下了马,他瞳孔猛缩,惊声道:“你没死?怎么可能!”
沈无霁一记回马枪直刺谷亲王,冷笑道:“我应该死在佛塔的祈福台上,对吗?”
晋王造反背后有谷亲王的功劳,所以佛塔起火离不了谷亲王的帮助。
这记凌厉的回马枪让谷亲王脸色一阵青白,震惊之余,他已经被沈无霁连刺出两道伤口。
伤口的刺痛强行拉回谷亲王的思绪,他堪堪挡下沈无霁的杀招,忽地急声道:“不对!云际商会——青寺商行是你的!湖奉商行也是你!!”
沈无霁并不意外地挑眉,笑了声:“猜对了,有奖——”
旋即红缨长/枪枪杆刺入地面重重弯曲,弧形枪杆猛地弹起,一杆弹到谷亲王身上,将他狠狠弹下马。
弹起的长/枪以回马枪之势反手刺向身后怔然的朱亲王。
朱亲王善武,他下意识提枪挡在身前,连人带马往后退了数米,等稳下来再次看向沈无霁时,他依旧瞠目结舌。
谁能想到本该死在火场的人居然带着大军这般嚣张地冲了出来!
难不成,难不成这是沈周如玩的金蝉脱壳?
朱亲王呼吸急促起来,双眸似喷火般怒目圆睁,他不信!
不信那痴痴傻傻的沈无霁会是眼前这骁勇善战之人!
本来节节败退的朱亲王如得神力般突然开始勇猛反抗,沈无霁微微勾唇,加大力度的再次攻了上去。
主将作战激烈,旁侧的士兵亦不逊分毫。
沈无霁带来了两万人,朱亲王这边也有两三万人。
本来应该是五五平分的局面,但奈何叛军们疑神疑鬼,总担心身后的城墙还会再冲出来一批人,根本没有全身心专注和眼前的军队作战。
扫一眼对方军队和后方城墙的情况,沈无霁就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
于是他先将谷亲王扫下马,再压着朱亲王打,主将都如此弱势,对方士气自然江河日下。
数招之后,沈无霁寻到朱亲王的反手破绽,手中长/枪一震,狠狠刺穿朱亲王的肩胛骨,长/枪回旋,枪头重重扫向战马的前腿。
战马发出痛苦的嘶鸣声,猛地歪向一旁,被刺穿肩胛骨的朱亲王同时摔到在地。
沈无霁拽紧缰绳。
他的战马发出高亢、洪亮的嘶鸣声,高高抬起前肢,如飞在空中般往回撤转。
对方主将倒地,沈无霁这方士兵顿时高呼着冲了过来。
他们已经杀掉成百上千的叛军,活捉了谷亲王,现在再捉住朱亲王,他们便是大胜!
朱亲王朝大地怒吼着撑起身子,饶是左肩受伤屈辱倒地,也不影响他用右手作战。
只是叛军士气已跌落谷底,且战且退,他们竟然下意识地贴在城墙脚下进行防御。
沈无霁冷笑一声,接过士兵递来的天沈红色‘沈’字旗,用力挥舞,高喊道:“士兵们!随我捉拿敌军!死伤不论!待大胜后咱们论功行赏!”
同一时间,江城城门大开。
仿佛是在响应他的号令,‘轰隆隆’的城门背后涌出了一大批还染着浑身鲜血的士兵。
沈无霁双眸光芒晶亮,手中旗帜再次高高挥起,大喝道:“天沈儿郎!杀——!”
第107章
两方大军开始汇合, 原本缩到城墙下方的叛军被从城中冲出来的大军杀了个正着,腹背受敌,很快便陷入守城军的单方面屠杀战中。
守城军憋了近乎半个月的怒火被尽数发泄出来,哀兵必胜, 从叛军屠杀中活下来的士兵只剩悲怒, 他们要为死在战场上的战友同胞报仇!
守城军的复仇火焰很快燃到苦苦支撑的朱亲王身上。
朱亲王暂时不能死, 但能让他生不如死。
沈无霁冷眼看着守城军一人一拳一脚的发泄,他慢慢驾马走上去,望着依旧手持长/枪宁死不屈的朱亲王。
朱亲王被五花大绑送到沈无霁跟前。
他用力仰起头,眼前一片血红模糊,仍是不甘地狠狠瞪向沈无霁。
沈无霁慢条斯理道:“皇叔, 您刚刚问我海隆将军去哪了, 现在我抽出空能回复您了。”
挣扎的朱亲王动作一僵, 旋即瞳孔猛颤,想到了一个近乎令他不敢呼吸的可能性。
沈无霁微笑道:“海隆将军领安州及通州三万大军一路南下,攻康、文二州。”
康文二州,朱亲王和谷亲王的老巢。
海隆此去只为釜底抽薪!
轰隆——
朱亲王只觉得自己被鼓槌狠狠地敲击耳膜。
他猛地呕出一口血,两眼一黑, 昏了过去。
看着一代枭雄被生生呕昏败在战场, 沈无霁生了几分怜悯,待看到守城军浴血奋战时, 又恢复了冷漠。
沈无霁手中大旗再次挥舞起来, 环视周围浴血但笑容灿烂的军中将士, 他声音清越洪亮, 听得每一个人热血沸腾:“此战乃大胜!兄弟们列阵回城了!”
大军班师回城, 这是盛事。
深一脚浅一脚也要撑着赶回来的鹤老将军立在门口,他激动不已的心情在看到领兵主将的那一刻忽然凝住。
海隆呢?不是说海隆领的援军?
这少年郎是谁?他从未听说军中有如此出色的少年郎啊!
江城还活下来的领将和众官员愣愣的看着前方主将。
们脸上是惊艳、迟疑、欣赏、焦虑等种种复杂的情绪。
江敛原本站在鹤老将军身侧。
待大军主将驾马映入众人视野中时, 他陡然往旁侧行了几步,朝马上之人遥遥相拜:“臣江敛,恭贺三殿下凯旋。”
清冽如冰泉的声音随风拂过他身侧每一个人的耳畔。
听到江敛的称呼,众人愣了愣,一时间没能回过神来。
鹤老将军眼神惊愕万分,瞳孔急剧收缩,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般,他猛地扭头看向在旁行礼的江敛,心中大骇。
这些天江敛那些令人不满的行为和计划似乎都有了答案。
一眼就看到了如青竹般清冷淡然的江敛,沈无霁忍不住加快马速,眨眼间便进入城门。
翻身下马,沈无霁笑吟吟地朝江敛拱手回礼,朗声道:“世子,多日不见,可安好?”
江敛眸中带笑,微微颔首:“牢殿下牵挂,渊渟无恙。”
殿下……
嘶!
众人猛然回神,如同下饺子般接连跪地行礼。
不管眼前这三殿下是人还是鬼,现在他是领兵救下江城的人,是江城所有百姓及守军的恩人!
“恭迎三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带着激动的拜见声似浪潮般一层层传开。
前方是跪地相见的官员,后方是浴血奋战的将士,四面八方是得见家园幸存感恩不尽的百姓。
众人齐声高呼:“恭迎三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沈无霁心头一荡,笑容绽在脸上。
他爽朗地笑:“诸位免礼,今日大家都辛苦了,大军入城休息,还能动的将士帮着百姓们收拾一下城中琐碎;受伤的将士去寻军医疗伤,若药材不够只管遣人去寻云肆管事。即日起,云肆和青寺商行会在城中施粥,连续一个月,大家安心在江城住着!”
“谢殿下!”
大家情绪激昂,激动和感激之情如凶猛的火焰般难以遏制。
沈无霁伸手,扶起跪地相拜的江敛。
外人眼中强大骁勇的三殿下,此时忍不住往世子殿下耳边贴了下,低声道:“等会儿,我把大军安顿好就来寻你。”
江敛低笑道:“不急。”
沈无霁无声撇嘴,谁说的不急,他可急死了!
不过战争才刚刚结束,现在暂时不是叙旧的时间,沈无霁迎上静默无言的鹤老将军以及其余江城主将。
众人在官府寻了间大厅坐下商议战事。
在商议开始之前,大家灼灼地看着沈无霁,想知道这些年他去了哪,当时火场下葬的三殿下又是谁。
沈无霁把在通州编的那一套原样搬了出来。
从被人故意假死换出皇宫,到偶遇活菩萨游医队治好顽疾,到去往边关历练,再到如今迫不得已领兵回城。
说到最后,沈无霁起身朝鹤老将军等人作揖,叹道:“此次领兵回京乃迫不得已,是无召而回,海隆将军已经领兵去往康文二州,现在只待他那边传来捷报,我们好一起回朝请罪。”
闻言,江城的官员连连感慨,这哪是无召而动,这分明是心怀大义,哪怕担上私自领兵的罪名也要回城驰援。
鹤老将军沉默着坐在那里,等众人接连表态后,他沉声道:“殿下大恩,江城众人没齿难忘。”
沈无霁微微一笑:“都是天沈子民,谈何恩德。”
鹤老将军深深看他一眼,没再说话。
江城的主将是鹤老将军,等江城清点还需要最少一日时间,一日后沈无霁等人就要压着朱亲王和谷亲王回京面圣,他将自己领来的兵安顿好后就溜达去找江敛。
在即将进入文官休息的府宅时,沈无霁眼睛一转,转头去云肆寻忙得团团转的孟平。
孟平正一个头两个大,见到沈无霁,两眼一亮,直接扭头抱起成堆的账本塞到他怀里,苦哈哈道:“殿下!这东西真的弄不完!”
沈无霁嘴角一抽。
他握拳咳了声,严肃道:“跟我来,有事问你。”
孟平懵懵懂懂地被沈无霁拽走。
到二楼左右无人处,沈无霁低声问:“这些天世子都做了什么事,你原原本本的告诉我。”
闻言,那根泛着蓝黑色的簪子陡然跃进孟平的脑中。
见沈无霁一脸严肃还带着几分怒的样子,孟平喉结滚了下,小心翼翼道:“世子也是为了帮您,您别生气——”
生气?
沈无霁一怔,装作不耐道:“还不快说!”
孟平声音更小了:“当时情况太危险了,只能弃城……”
一番细细讲述,待沈无霁怒气冲冲地离开云肆后,已经过了一刻钟。
江城文官们有条不紊的清点残局,沈无霁大步流星冲了进来,在一众官员疑惑的视线中强笑道:“我寻世子,请问世子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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