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恐怕得给你哥正式道个歉。”许霜辞道。
赤一想到自己进殿时看到他哥那被压着打的惨状,搓了搓脸,懊恼地将额头往桌上一磕,闷闷道:“不用,你们都道过歉了。”
“而且我哥肯定不想听你们再提。”
自己的哥哥自己知道,比他还爱面子。
“那种子?”涯道。
“要不要这么无情!我哥才被你们打过,要我怎么去说!”赤气咻咻抬头。
真就是有靠山的少年了,情绪都丰富了。
“不是你说的不用道歉,那这事儿就揭过去了呗。”涯吊儿郎当翘起二郎腿,单手持杯,笑得妖妖艳艳。
“再说,我们又不是白拿。不是交换吗?”
兽人们点头。
朴族长也说:“我们出来已经够久了,快点弄完,要赶着回去。”
做个事拖拖拉拉不是他们的风格。
就像在金色大陆时,凡是捕猎采集都得迅速,冬季囤积食物也得利索。
生存都是问题,哪有那么多时间去浪费。
现在即便有时间了,但习惯都刻在骨子里。
明明这会儿冬季,就该所有的事情解决了,窝在温暖的房子里与族人猫冬的。
他们归家心切。
赤自然也感受到了,他搓了搓一头红发,道:“我去说就是!”
他红发一甩,顷刻离里屋子。
许霜辞眨眼,弯起唇角:“还是有点变化。”
“不总扬下巴了?”涯问。
许霜辞摇摇头,“活泼了不少,有个少年样了。”
在他们部落还会偶尔露出几分阴郁,心事重重。再高兴也高兴不起来过。
现在挺好,应该是见到他哥了,如释重负。
“准备准备,买食物储存,换了东西就该走了。”
晴一开口,兽人们喜上眉梢。
“那我们明天去把船上的东西搬过来。”絮兴冲冲道。
“叫赤找点兽人帮忙。”涯没半点客气的意思。
没在山上待多久,赤那边说服他哥交换种子。
兽人们确认能交换后当晚就浩浩荡荡下山。
天黑了,也得等明日才能将船里的武器、绸布都拿出来。
绸布染了色,红黄蓝绿皆有,用麻布跟兽皮包了好几圈。武器也全包了兽皮,轻易叫人看不出样子。
他们身份过了明路,船自然也能直接驶到城墙近处的海湾。
银沙的王看在他们帮了赤的份儿上达成合作,没奢求他们能拿出什么好东西,也没兴趣去看。
但为了表示重视,还是派了山上的兽人去。
当地兽人见了不免惊奇。
晴部落他们知道,都是偏远处来的野蛮兽人。
吃个麦饼跟这辈子没吃过似的,对比讲究斯文进食的王国里的兽人来说,那就是来占便宜的。
先前在王国里四处找活儿干,不过因为悄悄商量买种子被兽人举报,昨天才被抓走。
当地兽人们幸灾乐祸,开心不用见到这群兽人呢,结果他们又回来了。
还说是要跟皇室交换!
这么久都没见他们带来交换的东西,多半是流浪过来的部落。也不知道巡逻队怎么就不驱逐他们,还容许流言四散。
就他们,哪里来的好东西。
*
旭日刚出,海上浮光跃金,朝霞灿烂。
岸边驶来六艘不知是什么的庞然大物,而山上下来的皇室侍卫们已经等在岸边了。
王国的兽人也是喜欢看热闹的,不过表面上会装。
不然为什么许霜辞他们一行兽人的一言一行全被他们摸清楚,还悄悄点评了个遍。
这会儿山上的兽人都下来了,他们也围过来。
当见到那堪比房子高的巨大东西,他们心惊胆寒,险些以为是什么怪物从海里跑了出来。
不过看跟前这些侍卫们虽跟他们一样愕然,但没动,便也克制着胆寒,极力用眼睛瞧着。
船近了,看清上面居然站的是他们熟悉的土包子,当即没忍住惊呼道:“怎么可能!”
“那是怪、怪……”话说到一半,一身白布的兽人闭嘴。他清清楚楚看到,那明明是木头!
木头做的东西!
他知道木头能飘在海上,他们也会掏空了木头做小船。可这样的庞然大物,怎么会是这一群兽人做出来的……
“他们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兽人们忽然问这些山上下来的侍卫。
侍卫长湄眼神闪烁,惊奇于这能在海上航行的巨大东西。
在身边兽人再三重复地询问下,他回了神。见巨船已经到跟前,他只道不知,然后快步带着兽人们迎上去。
热情不已。
山下的兽人们鲜少见这侍卫长,但哪次见的时候不是看他凶神恶煞,幼崽都能吓哭!
这还是头一次,头一次看他笑得如此、如此……
赤:“谄媚!”
“嗯?”兽人们转头,看向赤,“二王子!”
赤摆摆手:“别挡路,离远一点。”
“二王子!他们这些兽人是哪个商队的?他们是您带回来的?”
赤:“他们带我回来的。”
扔下这话,他上了船。
他们海湾水深,岸边是断崖,海水往里一点呈现黑色。所以船能直接停靠。
六条船能并排,兽人们从船上让将梯子放下去。
湄上前,站在大船底下,才更觉庞大。
架子搭好,兽人们开始从仓库里将货物运送出来,哪里管他们是什么心情。
涯依在栏杆上盯着下头的赤道:“赤,你别上来了,在下面带着你们的兽人帮忙。”
一句话堵得想上船看看的湄止步。
湄眼巴巴地望着船。
赤抬手接住兽人们搬下来的东西,催促自家侍卫长:“愣着干什么,搞快点儿!”
“二王子,这东西……”
“叫船,要看也是活干完了看。”
兽人们正赶时间呢,他现在要是带一大群人上去参观,保管又会被涯那个嘴巴尖的嫌弃干活不成只会碍事儿。
货物被绑得严严实实送下船,底下来看热闹的居民们正被隔在一旁,张着嘴巴呆愣地近距离欣赏大船。
有上手想摸一摸的,下意识往前走了几步。
边上伙伴忽然拉住他道:“再走下海了!”
兽人才回过神来。
看得到,摸不着。兽人们惊叹完这大船,又盯上船上送下来的东西。
当初偷听人家墙角,举报了他们要购买种子的珊藏在兽人之中,见货物被挡得严严实实,手上泛痒。
他暗自嘀咕:“他们交换种子的事肯定被王允许了,那这灰扑扑的兽皮里面包着的到底是什么?”
兽人们都有疑问。
甚至侍卫长湄抱住长条装的货物,手上都得估摸一二。
先送下来的是武器,多是赤要的长刀。一把一把被麻布、兽皮包裹了两层,还没开刃也锋利得很。
武器送下来后装了五车,车轮都被压进泥土中。更惹了兽人们的好奇。
什么东西会有这么重?
武器装完,接着是绸布。眼看车就要拉走了,珊悄悄靠近,手指长出指甲,往兽皮上一划。
所有兽人关注着船上又一批明显包裹得不同的东西,忽然听到一声呼疼。
一股血腥味儿涌入鼻腔,兽人们瞳孔一缩。
却见城外围居民区那有名的难缠兽人珊抓着冒血的手指。
而那被拉着走的车上,被割开的兽皮当中,一闪而过的青黑色光芒,还染了红。
侍卫长喝道:“你做什么?!”
“我、我就被忽然推出来,撞了一下就被弄伤了。”珊吓了一跳,又赶忙厚着脸皮解释。
“谁推他了……”有兽人小声道。
不过他们是看着珊动手的。
之所以没阻止,是因为他们也想看看那里面藏着什么东西。
侍卫长回头又见新的货物运送下来,扫了兽人们一眼,“想挨罚就尽管说。”
“不敢不敢。”兽人们顿时缩做一团。
“看清楚了吗?”兽人们悄悄议论。
“很锋利,把那家伙的手差点削了。像石头打磨的,但做不出那么薄。”
“可惜那笨蛋胆子不够大,没把兽皮全撕开,看不了全貌。”
他们在一起嘀嘀咕咕。
侍卫长带来的兽人们忙得呼吸急促,头发都乱了。
这些兽人都有怪力,不知道累的。东西送了一捆接着一捆下来,他们在下面喘口气的空闲都没有。
赤瞅见他们这孱弱样子,眉间深深皱起褶子。半点情面都不留道:“这就不行了?”
“您说得轻巧,都拉出去十车、车……”湄喘了个大气,回头见赤,脸不红气不喘,一脸怀疑看着他。
“您不、不累?”他错愕。
“累吗?”赤鄙夷,“你们在王国吃白饭的吗?这才搬多久,累得腿都打颤了!”
侍卫长有苦难言。
他们吃白饭?!
他们也训练的好不好!
船上兽人催促:“下面的,快点!上面堆起来了。”
侍卫长只能咬牙,继续去搬。
赤目光从湄的身上移到其侍卫上,瞧着他们吭哧吭哧喘气,连湄都不及。
他有些怀疑,要是金色大陆那边的兽人能过来一半,他们王国是不是就会被占领。
原来他们的平均战力这么弱的吗?
殊不知,皇室贵族本来就是能力强者上。选拔出来的侍卫也已经是王国的中坚力量。
但跟成日里在森林里捕猎以及为了护卫领地而不停厮杀打斗的金色大陆的兽人来比较,没有生存威胁的他们再厉害,也不过是温室里养出来的花。
如何能比?
所以即便宫殿里守卫的兽人多,也不怪晴那六十几个兽人能掀了他们的王。
实在是武力根本不是一个等级。
布匹卸完,带来的车已经装了十五辆。
这次没等珊故技重施,最后几匹布兽人没抱稳,直接滚在地下。
抱来抱去,布匹外裹着的兽皮已经松开。滚在地上后又直接散开,一抹惹眼的蓝色露出,像晴空下晶莹剔透的海水。
兽人们顿时心颤,酥酥麻麻的洋溢泛起,直勾勾地看着。
好好看,好喜欢!
这是什么东西!
要不是有山上那些兽人在,他们就上手抢了。
“没用!绸布掉地上都脏了!”赤气冲冲来,抱起布匹拍干净,小心翼翼裹上。
他可是亲眼看见这一匹布兽人们从养蚕到织布要花多久的时间,脏了一点,他就心疼得不行。
边上兽人看他这宝贝样子,大着胆子问:“二王子,这是什么?”
“做衣服的布。”
“跟咱们这一样?!”
“不一样。我们身上穿的是棉布,绸布是用蚕丝做的。”
“蚕丝是什么?”
“肯定是好东西,既然能做衣服……二王子,怎么才能分到这东西。”
王国的兽人没别的追求,就爱打扮。什么贝壳做的项链,宝石戒子,水晶耳坠……但凡是漂亮的东西,他们都乐意花贝壳币。
也是温饱富足了,才能在这上面有所追求。
十几车货物拉进城,王国里的兽人不是没见过商队送货的样子,但看着车后跟着的兽人,还有两边守着的侍卫,顿时也跟着好奇起来。
而早已经收到风声的贵族们则立即上山顶宫殿,找他们的王商量交换去了。
卸完货,也不过半个上午。
兽人们将船驶离开海岸,免得下面虎视眈眈的兽人爬上来搞个什么破坏。
兽人们遗憾,暗戳戳想着晚上要不要游过去瞧瞧。
他们习惯鼻孔看人看习惯了,自认高人一等,我行我素。没多少道德约束。
来这儿几天的兽人们深知他们的德行,所以之后船上就留下兽人守着。免得被搞了破坏后,他们回不去。
晴、涯、朴族长三人就带着三队的兽人上山,搬运他们要的种子。
银沙大陆物产丰饶,种子种类多样。
许霜辞见一个就想要一个,但烈要求他们只能拿走五种。
看着是小气了,但数量不限制,管够。
于是许霜辞跟兽人们商量了一下,麦草、红薯、稻、棉花是必须要的,剩下一种,兽人们极力要甜菜。
这里的甜菜不是许霜辞家乡那种,但甜度极高,这里的兽人们直接锤烂了配着各种食物吃。
许霜辞看他们选这一个,也是意料之中。
这样也好,拿回去可是试着研究能不能制糖。毕竟他们大陆的兽人是真的嗜甜如命。
光拿了种子不行,还得请教怎么种植。
王国这边已经有成熟的种植经验,不学的话自己回去摸索,他们又不知道要绕几年的圈子。
许霜辞提了这个要求,当天就被银沙王给请了过去。
三天没见,烈脸上看着……看不出几分情况。
他知道自家兽人跟涯学,现在喜欢打脸。瞥见人家王脸上涂满了的青黑色颜料,许霜辞有些歉意。
兴许是还没好完,不得不遮掩一二。
上次他们来,就没在他脸上看到画这些图腾一样的东西。诡异又神秘。
再长袍一穿,帽子一戴,确实挺有格调。
“你们要学种植方法?”烈还是那沉沉的语调。
许霜辞几个一听,心觉可能有点悬。
他们将人家打了,他还憋着气呢。
许霜辞恭恭敬敬道:“是,我们走这一趟就是为了交换种子。但种子带回去不会种,那就是白来一趟,也对不起这么好的种子。所以还请王允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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