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的脚腕不过几秒钟便被火舌吞噬,发出凄惨尖利的叫声,一直低垂的头也仰了起来,鹿明烛立即抓住锁链改换方向,旋身冲向怪物的勃颈处,双手合起结印,掌心内法阵相贴瞬间催动,一道金轮自周身晃过,连同鹿明烛的身体一起,利刃般刺入了怪物的咽喉。
腥臭、黏着的黑色液体迸射出来,怪物的眼珠、舌头也纷纷掉落,鹿明烛快速抽身,仍旧被痛苦到无差别攻击的那双巨掌扫到,从半空中被打落,还未及调整姿势,竟然被李雨升给接住了。
“退!”
鹿明烛无暇计较李雨升是什么时候爬起来、又跑到自己身边的,一面催动符箓将怪物层层包裹、一面用锁链将自己与李雨升捆住,飞快地后退,一面飞出五枚铜钱,分别钉在怪物的额头、口腔、心口、肚脐、丹田。
怪物的身躯撞上身后的山,撞断的树枝发出惨烈的响声,激荡起巨大的灰尘,最后“扑”地一声,倒在了地上。
鹿明烛却仍不肯放过他,又是一连数枚铜钱,一枚接一枚地朝着怪物的头顶钉过去,直到头顶血肉模糊、溅射出糨糊一样的脑浆,才双膝一软。
李雨升和鹿明烛被锁链捆在一起,鹿明烛这么一倒,差点带得李雨升也跪在地上,“哎哎哎”地叫了两声,后撤一步将鹿明烛扶住了,顶住了鹿明烛摇摇欲坠的身体,双手摸到一层厚厚的黏糊。
李雨升不想去计较那到底是鹿明烛的血还是怪物的血,只觉得身上的锁链就像瞬间失去灵魂的死物一样掉落在地,他扶着鹿明烛搂进怀里,戒备地看着眼前已经没了任何动静的怪物,向后小心地退开几步。
“不是自然化成的厉鬼……是扶应养得长鬼放出来了,他妈的……”
鹿明烛随手擦了一下脸上的血污,低低地对李雨升说着话,这句话信息量实在是太大,李雨升也没什么劫后余生的感觉,“嗯?”了一声,挑拣了最不重要的一点:“你还会骂脏话?”
鹿明烛被李雨升的话梗了一下,李雨升也觉得自己这句话问得实在是没有抓住重点,顿了顿道:“你还好吧……?”
他话音落下,便感到鹿明烛向后靠了一些,更加往自己怀里陷了几分,轻轻说了一句:“还好。”
李雨升将手穿过鹿明烛胁下,把他稳稳当当地抱住了,自己也后知后觉有些腿软,干脆退到路边去坐下,这才有了好好说话的心思,问道:“扶应搞得鬼?”
这一句问话简直绝妙双关,无奈鹿明烛没有GET到,没给李雨升鼓掌叫好,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按住了自己胸口的位置,低道:“无论厉鬼还是长鬼,正常都不会是这个样子,只有刻字天师才有这个能力……本来就天下大乱,他还要搅合,这一只应该是从什么深山老林的地方出来的,说不定屠过不知名的小村子……扶应究竟想干什么……”
“他想当自动挡的灭霸?”李雨升皱了皱眉,听着鹿明烛呛咳了两声,眼睁睁见着鹿明烛嘴角蜿蜿蜒蜒流下一道黑血,顿时有些慌乱。
鹿明烛却神色平淡,随意地用袖子将嘴角的血擦去了,轻声道:“他这个样子,别说天师会和代表阴间的黑白无常了,阳间的人也容不下他……只希望那些人懂得冤有头债有主,不要因为扶应一个人做下的事情,拖累其他所有的天师平白遭罪。”
李雨升听鹿明烛念叨着,从自己口袋里翻出一个清除污秽的符箓三角包来,塞在鹿明烛的手里,鹿明烛接过来,看着小小的黄色三角怔了怔,似乎犹豫了片刻,才动了一下手指。
符箓在鹿明烛指间燃烧起来,发出橙黄色的暖光,火苗是不该有的安静与温柔,散发出来的气味也是淡淡的木香,一点都不呛人,反而令人深思清明、胸口坦荡了几分。
火苗快要烧到手指时,鹿明烛才松开了手,任由小半截符箓掉在身边的灰土里,李雨升看着他的动作,有些好奇地问道:“阳间谁容不下他?我看邓什么玩意那意思,鬼完司的人还挺包庇他的啊,最多就是你们这个什么天师会可能追杀他吧,但你们不是一个能……咳,一个能打得过扶应的都没有吗?”
“我们和鬼完司都是民间协会,能存在全靠……”鹿明烛说着,手指向上指了指,李雨升先是疑惑,旋即恍悟,思量片刻,却更加疑惑起来。
“你的意思是……他们什么都知道?”
“知道,但是知道的不多,而且也很少管。只不过一旦管了,就开弓没有回头箭了。”鹿明烛抿了抿唇,按了一下自己的腹部,“天师和道长,不仅是我这样……并非人类的,哪怕是以人的体质修炼,被鬼怪所伤都还好说。但是就像邓洪祯对我造成的伤很难好一样,对其他人来说,被‘真人’伤到或者控制,远比被鬼怪袭击难受得多。”
“实体伤害和精神伤害的差别啊?别说你了,你看那个玩意,他娘的让电瓶车撞了一下不都够呛?”李雨升伸出手去,点了点倒伏在地面、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极速萎缩的怪物,唯有脚腕被火烧过的地方还是原状,但看上去已经成为了一片焦炭,只消稍微碰一碰就会碎掉了。
“草,老子的电瓶车!”
第95章 李村红事·人鬼情未了
李雨升推着自行车,鹿明烛斜坐在前面的横杠上,因为身体不稳当,一只手一直轻轻搭在李雨升的肩膀,时不时用点力维持稳定。
天还没亮,湿气倒是下来了,带着点花香草香菜香味儿,将鹿明烛身上那些血味与腐臭随风散去,倒是有几分大战之后的悠闲。
——要是后座子上没绑着那个半死不活的钓鱼佬就更好了。
半个小时之前,扶应所豢养的死长鬼除了半截小腿一只脚外,身体整个抽搐着缩成了一套干枯破败的皮囊,鹿明烛指挥着李雨升上前去一顿乱踩,将长鬼踩成了和旁边差不多的齑粉泥土,又将烧成炭的那些地方随意埋了,连带着稍微整理了一下乱成一团、是谁家祖宗都分不清了的坟地。
鹿明烛伤得虽然重,但就像他自己所说,鬼怪造成的伤害容易治愈,一些伤口甚至不需要手掌贴上便可以慢慢愈合。李雨升终归是不放心,还颇为忧虑了一会儿要怎么背着鹿明烛走一个小时山路回去,结果呼哧带喘地走到水库边,远远就看见了这一辆钓鱼佬骑过来的自行车,顺便也想起了被丢到路边还昏死着的男人来。
车子原本就没上锁,李雨升大手一挥直接征用,先带着鹿明烛骑了一段找到钓鱼佬的位置,把还昏迷未醒的人用锁链绑到后座上,且鹿明烛还做了一个令李雨升相当之不爽的举动——原本是李雨升脱下来给鹿明烛穿的外套,鹿明烛居然脱了下来,盖在了钓鱼佬的身上。
但是无奈,毕竟人家昏迷了一晚上,好歹没冻硬了,李雨升抿了抿唇,没多说什么,心里气不过,大骂了扶应一顿,声称自己电瓶车的账也必得算在扶应的头上。
鹿明烛想得明显更多一些,也更忧愁一些,初时想要跟李雨升一起走回去,李雨升看着他腿上渗出来的血,还是叫他坐在了自行车横杠上,顺当的路就上去骑着,不顺当的李雨升就下车推着走,好歹比用两条腿走路要快,多少轻松一点。
要死要活了一晚上,回到村里天色已经见亮。这个钓鱼佬李雨升倒是眼熟的,却说不上认得,便连人带车一起丢去了村支书家的院门口。为了避免被摄像头拍到、回头还要盘问解释太麻烦,李雨升干脆连门都没靠近,顺手还把自己的外套扒了下来,也不给鹿明烛了,颇有些气鼓鼓地穿回了自己身上,信手将地上丢着盖秧子的尿素袋子盖在了钓鱼佬身上,而后带着鹿明烛回了家里。
家中倒是安然无事,看上去安宁且平静,李雨升一夜未睡,精神紧绷的时候不觉得,现下松懈下来就有点恍惚,硬说等不及要和鹿明烛一起洗澡,鹿明烛拗不过他,只好半推半就地跟李雨升一道进去了。
浴室里热气蒸腾,更让人头昏脑涨,李雨升确实又累又困,没什么旖旎的心思,抱着鹿明烛的时候直打瞌睡,脑袋侧着枕在鹿明烛肩头,含含糊糊磨着鹿明烛给自己洗头、冲洗身体。鹿明烛没有办法,任劳任怨地替李雨升先冲干净,扶着他在一边的小椅子上坐下,自己才去清洗身上的血迹脏污。
两个人之前的衣服是不能穿了,洗都洗不出来,李雨升打着哈欠将衣服扔了,自己先擦拭干净出去换了身松快的衣服,拎着一条浴巾走回,将洗好澡的鹿明烛包裹起来,直接扛去了床上。
鹿明烛本想再稍微处理一下自己身上的伤,然而李雨升的眼睛都睁不开了,说是要给鹿明烛擦头发,擦到一半人就睡了过去,没有一点动静,过不多时甚至打起鼾来。
鹿明烛静静地望着李雨升看了一会儿,缓缓地眨了眨眼,小心地坐起身,从李雨升的怀中挣脱出来,见李雨升动了动似乎要醒,连忙把一边的枕头塞进了李雨升怀里。
李雨升心满意足地抱着枕头蹭了蹭,双臂紧了几分,重新陷入深眠。鹿明烛迟疑片刻,迅速地抽出符纸捻了一支香点燃了,搁置在李雨升的床头,而后小心翼翼地解开浴巾包裹,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
他的身上几乎遍布裂痕与刮痕,其中好几处深可见骨,方才在浴室里特意用了些幻术没被李雨升发现,现在自己看起来多少便显得触目惊心。
然而鹿明烛本人却不太将这些伤放在心上,神色仍旧是淡然的样子,手指自身前抚过,看着伤口边沿已经溃烂、翻卷起皮肉来的地方,伸手碰了碰,从中挤出不少黑色的污血来,又在指尖化成黑烟,与包裹鹿明烛周身的白雾纠缠在一起,互相混合、消失不见。
鹿明烛回头看了李雨升一眼,确认李雨升睡得昏天黑地不会醒来,慢慢地走到自己的布包边,从中捞了一个东西出来。
那东西不过核桃仁大小,圆滚滚地躺在鹿明烛掌心中发着光,内中似乎还有血管一样的细丝在跳动洄游,鹿明烛抿了抿唇,表情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张开嘴,将它吞了下去。
圆球进入鹿明烛口腔的瞬间,强光将鹿明烛的脸照得透明,皮肤肌肉包裹下蜿蜒如同蚯蚓的血管暴露无遗,接着是喉咙、胸口、腹部……最后沉落在小腹的位置,像是逐渐融化开似的,一抹金光闪过,逐渐消失不见,随之而来的,是鹿明烛原本遍布狰狞伤口的身体,竟然拱落那些黑色腐肉,从中生发出粉红色带着组织血管的新肉,挤压着堆在一起,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发的皮肤包裹起来,不消片刻,居然光洁如新,连一点疤痕都没有留下。
伤口得以恢复,鹿明烛的表情却没有多好,他深吸一口气,闭起眼睛盘坐在地上,双手掐起静心手印,默默地转化调息起来。
——这颗丸子是长鬼的元神,鹿明烛背着李雨升偷偷藏下的,吞吃之后对他大有益处,然而,是“不像人”那方面的益处。
近来气息翻涌,鹿明烛已经逐渐无法收敛自己作为鬾鬼的那一面,尤其在面对李雨升的时候,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狂肆,虽然李雨升再三说无论鹿明烛什么样的性格都很喜欢、甚至觉得鹿明烛的本性更为可爱,然而鹿明烛却很是清楚,鬾鬼的“本性”,万万不可能用“可爱”来形容。
吞吃其他鬼怪的元神丹丸,尤其是刻字天师豢养的“家鬼”的元神,可以让鹿明烛瞬时功力大涨,整个皮囊都翻覆如新,可骨子里那些嗜血、贪欲、杀念也随之而起,很难用“人性”去压制。
要怪就怪邓洪祯——要怪就怪该死的邓洪祯。
鹿明烛眉眼微挑,眼睛张开了一条缝隙,其中一闪而过一丝冷肃的杀意。
邓洪祯造成的伤害亏空迟迟无法补回,让原本晒晒太阳就能恢复的伤势变得必须得要李雨升的阳气才能修补,鹿明烛无论如何不愿意再折损李雨升的阳气寿元,加之尹家那边还有两个不知深浅的怪物需要解决,后续恐怕还有其他扶应释放出来的厉鬼怪物……
……千言万语、种种原因,尤其是自己身体这幅样子,实在不能被李雨升发现。
——会吓到他、会让他担心、会让他难受。鹿明烛尤其不愿意看到李雨升因为自己而皱眉,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去,看着那口气几乎尽是银灰色的烟雾,心里不由得更加烦躁。
村子里的鸡此起彼伏地叫起来,天明明还没有亮,一时之间吵闹得很,鹿明烛摸了摸自己冰凉的身体,默默爬上床去,拉着被子顶替枕头钻进李雨升的怀里,将自己的脸窝进了李雨升的胸口。
李雨升自己的头发也没干,隐约散发着潮热,但很是温暖,鹿明烛小心地将自己的手掌按在李雨升的胸前,强而有力的跃动击打在他的掌心,甚至能听到“怦咚”、“怦咚”的声响。
李雨升醒过来时,鹿明烛还在睡着。
昨晚实在困顿,李雨升不记得自己拉上过窗帘,但看着缝隙里渗进来的光,怎么都得是十一二点了。
也不知道父母是不是来叫过自己,还是默默没有打扰,李雨升伸长手臂拉开帘子,强光带着暖意直刺双眼,他不由得侧过头挡了一下,嘴里低低地骂了一声。
日头正盛,李雨升记挂着鹿明烛身上的伤,想让他多少晒一晒,便轻轻按着鹿明烛的肩膀晃了晃,自己坐起身来,掀开被子去看鹿明烛的身体。
然而这一看之下,除去腹部只有一小块手指甲盖大小的血痂之外,鹿明烛全身上下竟然又光又白,一点伤口疤痕都没有了。
“哎!?”李雨升大吃一惊,下意识甩手将被子扬了,鹿明烛被他一惊一乍搞得醒来,眼睛也被阳光刺了一下,皱着眉将脸挡了起来。
“你身上的伤都好了??”
李雨升伸手摸丄鹿明烛的身体,没摸几下就被鹿明烛按住了手。
第96章 李村红事·在她的肚子里
“好了。”
鹿明烛飞快地回答了李雨升一声,李雨升还欲再仔细看看,鹿明烛却已经十分利索地翻身下了床,随便捡起来两件李雨升的衣服套在身上了。
李雨升见状也跟着起身穿衣服,打量了一下鹿明烛的动作,看鹿明烛活动间似乎确实没有任何阻碍,奇道:“难道咱俩梦里神交了啊?你怎么好得这么快?连之前邓啥啥的伤口都没了……”
“昨晚是……阴气盛的日子,我打坐一会儿就能事半功倍。”鹿明烛随口编了瞎话哄李雨升,一手拽着裤腰,一手拉开李雨升的衣柜,在里面翻找起腰带来。
鹿明烛身量比李雨升小不少,上衣宽大得晃来晃去,就算看上去像睡衣总归也勉强可穿,裤子却实在不像样子。李雨升自己穿戴整齐了,看着鹿明烛翻出两条腰带来,拉到最紧的扣眼还是看看卡在胯部、动起来就要往下掉的样子,两步走上前去抽出一根晾衣服用的棉布条来,绕着鹿明烛的腰给系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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