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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石王指的应该是密钥师说过的‘多米诺斯’。”罗德猜测，“时间停驻者指的是‘齿轮缔造者’，恋人是‘普洛塔斯忒娅’，霍夫斯坦是level51……”
“君侯女皇，也就是说失落一族曾经也建立过王国。”布鲁斯说，“我还以为失落一族一直是部落制或城邦制。”
壁画师越过他们，继续向前行走。
“跟我来吧。”她说。
布鲁斯数了数这里陈列的雕塑。
二十四座。
有二十四个神。
他们看见密钥师赐众人钥匙，人们皆伏地跪拜，他们看见莉莉丝接纳亡魂，他们看见一望无际的灰域与血红色的天空，昏鄙的君王端坐王座之上，他们看见山川草木之灵嬉戏于祭祀的人群中，他们看见多米诺斯头戴冠冕的黑石般魁梧的身躯，他们看见阿尔戈斯进行追狩罪恶，他们看见普洛塔斯忒娅挥手间生出麦田，他们看见布兰奇女士将分享书本与知识，他们看见莫菲希斯编写律法，他们看见无垠星空中的波约玛姆永恒地闪耀……
他们看见……“愚者”的光之形体。
祂四周站着一些头部为光球的人形，四周散落着一些头颅开裂的尸体，祂的每一根触须都勾着一只人类的魂魄。
而人们站在远处，慌忙地奔逃。
“‘愚者’即荒谬本身，正如阿尔戈斯是正义本身。”壁画师举起提灯，仿佛举起一把火炬，“这是众神尚未衰弱消亡的时代，这是如今已被遗忘的时代。”
“……没有梦神墨菲斯？”罗德喃喃。
“墨菲斯只是窃取了权柄的人类。”壁画师淡然道，“祂虽被迎入万神殿，却不具备二十四神的威能。”
“壁画师女士，我可以拍照吗？”布鲁斯礼貌地询问。
“请便。”壁画师说。
布鲁斯从口袋石里拿出一台相机，把二十四神的雕塑以及壁画都尽可能照了个遍。
但壁画之厅堂仿佛没有尽头，大理石壁画墙也仿佛没有尽头。
“壁画师女士……这条长廊有多长？”布鲁斯问。
“只要我想，它可以无限遥远。”壁画师轻声说，“而我已在此徘徊上千年了，这千年里，我已摩挲并晕染了这里的每一寸大理石。”
上千年，一年一幅画也有上千幅了。
“大多数壁画都是相似的主题，如果你只是想获悉众神的特征，前二十四幅即可。”壁画师说。
她在一副绘有神殿图像的壁画前停下。
“从这里过去，便是霍夫斯坦。”壁画师轻声说，“祝你们好运。”
“谢谢你，壁画师女士。”布鲁斯说。
“谢谢你，壁画师！”罗德也跟着说，他又递过去一瓶超莓奶，“这个给你，希望在未来的某天我们还能坐在一起喝它。”
“我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壁画师的声音带了笑意。
“我先过去扫清危险。”罗德说，“布鲁斯，你跟在我后面。”
对于扫兴客而言，大多数实体都是食物，布鲁斯没有异议。
于是罗德朝着画上神殿的大门冲了过去，随后消失不见。
“壁画师女士。”布鲁斯说，“如果我能确定你们对人们没有恶意，我会考虑画家小姐的请求。”
壁画师愣了一下。
“她……请求了什么？”
“你可以去问她本人。”布鲁斯说。
随后，他毫不犹豫地向画上的神殿冲去，随后也消失不见。
只留千年的翳影在静谧的厅堂间游荡。
壁画师轻声叹息。
————————
刚踏入黑暗的迷宫中，脚下就蹿过了几只尸鼠。
布鲁斯随后出现在他身边。
霍夫斯坦，即level51，曾是失落一族居住的地下城，如今已然荒废，由外围的迷宫、中间的城市与核心的神殿组成。
“我们现在应该在外面的迷宫里。”罗德说，“别碰到墙壁，爬菌对我没有效果，但对人类来说是致命的，这里也许还有其他被爬菌完全感染为爬行者的生物，你要确保自己不接触到它们的□□。”
“我知道。”布鲁斯说，他拿出一只呼吸面罩，将自己暴露在外的下半张脸也遮了起来。
随后，他拿出一只头灯固定在头上，照亮了完全黑暗的地下迷宫。
就在头灯亮起的刹那，一只死亡飞蛾向着布鲁斯的方向猛扑而来。
罗德一拳就击穿了死亡飞蛾的腹部。
他轻轻松松地把巨大飞蛾的尸体甩到了地上，又一脚踩碎了死亡飞蛾的头部。
干脆利落，熟练自然，仿佛已经这么做过千遍万遍了。
“走吧，布鲁斯。”罗德摘下扫兴客面具收入口袋石戒指，“我会保护你的。”
布鲁斯稍稍点头，而后拿出了平板设备，打算记录他们走过的路径。
他们不知道自己位于哪个位置，只好先一直往前走，黑暗中蹿出的尸鼠随着他们的前进越来越多。
“前面可能有个尸鼠巢穴。”罗德说，“这些尸鼠不太适应灯光，灯光可能会刺激他们。”
布鲁斯关闭头灯，戴上了夜视仪。
“好吧，你可真是准备齐全。”罗德耸耸肩。
他们继续前进。
“根据尸鼠的活动来源，他们的巢穴可能在右边，我们走左边吧。”
但左边才是尸鼠的巢穴。
“这些尸鼠比想象中要聪明，会设置陷阱。”
在他们踏入尸鼠巢穴的瞬间，密密麻麻的鼠潮向他们扑来。
布鲁斯几个飞跃离开了尸鼠聚集的范畴，有几只尸鼠攀上了他的腿，但没能咬穿凯夫拉纤维制成的蝙蝠战衣。
“那个……布鲁斯。”罗德回过头去，“你能把头转过去吗？”
第69章 刷牙
扫兴客的利齿轻易咬碎了数十只尸鼠。
罗德的制服同样是用凯夫拉纤维制成的, 这些尸鼠根本咬不穿，他已掠食者的姿态将尸鼠扔入口中，这些具有智慧的尸鼠似乎终于知道他们惹到了什么样的存在, 全都四散逃开了。
利齿间还淌着鲜血和碎肉, 他随意摸了摸嘴边的血迹, 回头去看布鲁斯。
明明已经转过身去的布鲁斯不知什么时候又转了回来, 正在平静地注视着他吞食这些尸鼠。
罗德僵住了。
对待敌对实体吃掉是他在后室生存的一贯策略, 那样能让他变得强大, 但他从未感到如此……尴尬过。
布鲁斯却像什么都没看见一样, 对他说：“走吧。”
罗德赶紧点点头，继续走在前面给布鲁斯当前锋。
布鲁斯会不会觉得他很可怕，而且很脏？他焦虑地想, 他会不会觉得我是怪物，也不愿意跟我接吻了？
不行，等休息的时候一定要多刷牙！罗德暗自下了决心。
接下来，他开始避免在布鲁斯面前进食。
布鲁斯对此不置一词, 只是静静地注视着罗德躲到墙壁后面, 而后利齿咀嚼声传来, 罗德身上时常会溅满鲜血，但罗德总是会先把自己身上的血液擦干净，才重新出现在布鲁斯面前。
进食是一种必要的威慑，迷宫中的实体早已形成了一套食物链，进食的动作能够快速将自己立于食物链顶端，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越靠近迷宫深处，徘徊的实体反而少了起来。
罗德松了一口气。
“就到这里, 我们休息一会吧。”罗德说。考虑到布鲁斯的体力，他认为休息是必要的。
布鲁斯点了点头。
他拿出杏仁水清洁了一小块墙面, 随后靠墙坐了下来，闭目假寐。
罗德偷偷看了布鲁斯一眼，躲到布鲁斯看不到的一面墙后，拿出了水和牙膏牙刷。
他张开了嘴，露出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可怖利齿。
漱口，挤上牙膏，罗德开始仔细刷牙。
他刷了有十几分钟那么久，但还没有刷完，他仔细刷牙的时候，布鲁斯看着他藏身的那面墙，听着他刷牙的动静，心中思忖。
以种族不合为由分手会是个好借口吗？
罗德显然因为这个在他面前具有一定的……也不能说是自卑，他相当为自己的扫兴客身份而自豪，如果他不是扫兴客，他就会失去他的扫兴客同胞和布兰奇女士的眷顾，但他明显因自己异于人类的部分而在他面前遮遮掩掩。
如果他直接对罗德说，我不能接受你，因为你不是人类，那么罗德一定会对自己的身份认同感到痛苦。
何况他自己亲口说过他并不介意他的扫兴客身份，甚至在亲密的时候也没表现出对他非人部分的排斥……实话说，那些非人的部分反而让他产生一种刺激感，让他得到了巨大的满足。
布鲁斯下意识舔了舔嘴唇。
但他很快又冷静下来，他不能沉迷于欲望，他始终还是要和罗德分手的。
但种族仍是个很好的借口，这是他们之间不容忽视的巨大差别……以寿命论怎么样？
扫兴客能活上几百年，甚至更久，可他只是人类。
他会死。
打着为罗德好的旗号分手可能反而激起罗德的逆反心理。
在布鲁斯思考的时候，在刷牙的水声的掩盖中，黑暗中有东西正在朝这里靠近。
当布鲁斯反应过来的时候，拖着半截身体、被爬菌寄生的爬行者已经近在咫尺。
布鲁斯立即翻身而起，向后退去，可身后有一只枯槁的手掌抓住了他的脚踝。
又是一只爬行者！
这只爬行者不知道什么时候埋伏在那里，爬菌正试图通过接触的部分缠绕到他的衣服上，布鲁斯一脚没能踹开这只爬行者，只能侧身避开另一只爬行者的攻击。
爬行者拖着被感染的血液和碎肉在地面上爬行着。
罗德听到动静绕回来看到这一幕时瞳孔骤缩。
“布鲁斯——”
他想也没想，飞扑上去，张开锋锐可怖的利齿咬碎了爬行者的头颅。
布鲁斯愣了一下。
罗德吐出满嘴碎尸块，对上了布鲁斯的眼睛。
他在夜视仪的反光里看到了满口利齿、身上溅满了鲜血的自己。
他猛地抬手遮住了自己的脸，逃也似的窜到墙壁后去了。
接着又是漱口和刷牙的声音。
失去脑部的爬行者已经无力控制自己的四肢，软塌塌地成了两具无头尸体。
接下来的行程里，每当他们停下来休息的时候，罗德都会去刷牙，而且刷牙的时间一次比一次长。
不久之后，当他们终于走出迷宫时，罗德明显松了一口气。
作为合格的恋人，他应该立刻开解安慰他，但是布鲁斯没有行动。
他只是看着。
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看着的时候，他又感到愧疚和……痛苦。
看到罗德比往日更沉默的模样，他也同样感到一阵撕扯般的疼痛。
他真的对罗德动心了吗？
城市里只剩下了废墟，这里虽然也有实体出没，但是比迷宫中少了很多。
根据一些尚且完好的建筑物推断，这里曾经有一个繁荣的、由各阶层的人们共同生活的城市，很可能类似于今天的level11，但是如今这里已然荒废，只有时间的足迹将一切风化成沙。
“这里以前应该是一个市场。”
出了迷宫，罗德话也变多了些，“这里应该就是他们交易的位置。”
坍塌的建筑物间有一大块空地，四周摆放着一些石质的台子，看上去像是市场上的摊子。
布鲁斯没有回应，只是四处查看。
“那边是农场吗？”罗德问。
布鲁斯的沉默让他心中愈发慌张。
“嗯。”简短的蝙蝠侠式回应。
“或许他们在这里养殖旱虾。”罗德继续说。
他慌了。
布鲁斯对他的反应很冷淡。
冷淡得有些……超出他的想象。
是因为我是个怪物吗？他想。
“嗯。”又是一声简短而冷淡的回应。
罗德也不说话了。
他们沉默地走过城市的废墟。
碎石、瓦砾、沙土在他们脚边移过，他们一前一后，一言不发地向前走着。
布鲁斯是觉得难以接受吧？
谁能接受自己的恋人是一个吃怪物的怪物呢？
罗德沉默地看着前方的背影，蝙蝠侠的臂膀看起来那么坚实而可靠。
他是蝙蝠侠。
他是人类的超级英雄。
我当初到底为什么会爱上他呢？罗德想着，是因为我发现一段稳固的感情关系更有利于稳固自我吗？
还是因为他是永远可靠的队友，永远忠诚的朋友，那个在赛可莉娜被谋杀时相信并帮助他的人，还是因为他总是拍他的头，有时候会牵他的手，在他悲伤时给了他一个可供依靠的臂弯……还是在更早之前，他的蝙蝠披风在天台的夜风中招展，将他过去的一切娓娓道来？
还是说……其实是更早更早之前，在年幼时的那场相遇时？
他还记得当初他在树林里遇见的那个男孩，瘦瘦小小的，矮他一个头，穿着正经的小西装，但浑身都脏兮兮的，都是汗水，他记得男孩那双愤怒的钢蓝色眼睛，就像有一头愤怒的野兽潜伏在他的心中。
他喜欢那个眼神，所以他决定帮他。
他拉着疲惫不堪的男孩奔跑，等他们到达那个山洞时，他甚至发现男孩的腿上被划破了一道，鲜血从伤口里流淌出来。
但他甚至没有哭过一声。
罗德突然撞上了布鲁斯宽厚的脊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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