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视野逐渐拓宽,黎珀的好奇心也被慢慢提起,突然,他看见了什么,眼眸猝不及防地睁大——
这……怎么会?!
只见一间九十平米的房间内横躺着数十个小型营养舱,这些营养舱外壁插满了管子,不同种颜色的液体顺着管子流进流出,齐齐灌入进舱体内,扎进舱中人的血管中。
但这并不是最令黎珀震惊的,真正令他愕然的,是躺在营养舱内的气若游丝的生命——他们无一例外,都是些五岁以内的孩童。
这些孩子挤在长度不足一米二的营养舱内,浑身上下插满了透明软管,不明液体顺着管道涌进他们幼小的身体里,流经之处鼓起一个个脓包,脓包里面还有东西在细细密密地蠕动。他们面容青紫,身躯发黑,浑身都在颤抖,像是陷进了痛苦的深渊中。
……
最后十秒,一个身穿防护服的人走了进来。他绕着房间走了一圈,最终停在一台营养舱前,低头辨认着监测数值。确认尸体死亡后,他面无表情地按下销毁按钮,营养舱内的躯体随着血花爆开而消失在原地。
视频就此结束。
“……”
光屏熄灭,黑色屏幕上映出黎珀一脸愣怔的神情。他直直盯着光屏,五指攥得死紧,仿佛要把掌心掐出血来。
良久,他颓然松了力道,仰躺在床上,胸脯不住起伏。
视频是什么时候拍的?为什么要把芯片交给他?难道这也是污沙会的手笔?……不,这都不是关键,最关键的是,那些孩子们还活着吗?
这些谜团就像一片灰蒙蒙的雾,只靠黎珀自己根本走不出去。他曾经也想过芯片里面是什么,却没料到里面的场景会令他如此恶心反胃。
——要告诉江誉吗?
答案毋庸置疑,现在也只有他能阻止些什么了。
黎珀脸色一冷,忍着腰腹的酸痛跳下床。时间已经不早了,他猜测江誉早就睡下了。但黎珀不想耽搁时间,还是走到隔壁,抬手敲了敲对方房门。
没人应。
黎珀觉得古怪,他不信邪,又敲了两下。
还是没人应。
短暂的沉默过后,黎珀终于开始反思自己。不就是蘸了一点,让他尝尝吗,至于这么生气嘛。而且他话也没说错啊,江誉弄出来的,他不尝谁尝。
黎珀已经记不清当时江誉的反应了,只记得他很用力地攥着自己的胳膊,把自己扔回了房间里,然后就再也没跟他说过话。现在看来,是真生气了啊……黎珀挠了挠脸,有些心虚,但正事要紧,他还是鼓起勇气,又重重敲了下房门。
依旧无人应声。
“……”
事不过三,黎珀耐心耗尽,转身往回走。然而就在他抬起脚的前一秒,客厅正门处忽然传来一道轻微的声响。
……?进贼了?
黎珀立刻停住脚步,竖起耳朵,猫一样谨慎地盯着门口。
下一秒,大门被轻轻推开,一抹挺拔的身影背着月光走了进来。瞥见那道人影的一瞬间,黎珀精神顿时松懈下来,但物极必反,他一不小心松懈过头了,竟忘了跑,只像根木头似的在那里杵着,等着被江誉抓包。
江誉没开灯,也没注意到卧室门口多了个人。直到走近,他这才捕捉到一抹拔腿就跑的身影。他顿了一顿,还没等反应过来,就条件反射地攥住了那人手腕,力道大的像是要捏碎那截细瘦的腕骨。
只一瞬,他又反应过来,于是松开力道,改为把人抵在墙上,将那对手腕反折在身后。
“……疼。”黎珀脸颊贴在冰冷的墙面上,表情心虚又委屈。他挣了挣,不但没挣开,后背还覆上来一具冰冷的身体。
江誉觉得好笑,他贴着黎珀耳朵,冰冷的唇瓣轻轻碰了碰那枚耳钉:“来我房间干什么?”
“来找你。”黎珀不敢造次,乖乖回答。
江誉瞥他一眼,淡淡陈述:“现在是半夜。”
“不不不,不是那个意思,”黎珀头摇的像拨浪鼓,“放开我,我有正事跟你说。”
“……”
江誉不知信了还是没信,但总算放开了他。他推开主卧门,语气平淡道:“进吧。”
第122章
这还是黎珀第一次参观江誉卧室。主卧依旧呈黑白灰三色调,连头顶的吊顶都是冷白色,清清冷冷的,给人一种卧室主人是性冷淡的错觉。
主卧布局和侧卧没什么区别,都是一贯的极简风,唯一的不同就是这里的床要比侧卧的稍大一些,躺上面打滚都不用担心掉下来。
黎珀站久了,嫌累。他也没客气,直接一屁股坐床上,两条腿还搭在床边晃。
江誉淡淡瞥他一眼,没说什么,只从衣柜里取出一件衣服,背对着黎珀换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黎珀两条腿忽然不晃了。他微仰起脸,一眨不眨地盯着江誉裸|露的脊背,视线慢慢变得灼热。
江誉穿什么都好看,是个典型的衣服架子。他肩宽腰窄,身材呈倒三角形,由于常年锻炼的缘故,背部覆着一层漂亮的肌肉,线条流畅又不显夸张。alpha恢复能力强,就算在任务中受了伤,也留不下什么疤痕,所以江誉背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完美的像一尊雕塑。
可黎珀叛逆,偏偏想添上点什么。譬如牙印、吻|痕、指甲刮出的划痕……
晃神间,一道清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找我什么事?”
美梦破碎,黎珀顿时有些不满。他抬头瞥了眼江誉,内心不满更重。都大半夜了还穿这么整齐,连扣子都一丝不苟地扣到了最顶上,这是想防谁?
但正事在前,黎珀分得清轻重缓急。他没再说什么,只从口袋里掏出一枚芯片递给江誉。
江誉接过芯片,眉心微微蹙起。他没多问,只唤出星脑,解析芯片数据。半分钟的视频很快又呈现在光屏上,黎珀一言不发地垂下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随着视频开始播放,气氛慢慢凝固了,一时间两人谁都没说话。黎珀坐在床上,脸藏在阴影里,眼底情绪不明。直到视频结束,江誉关上星脑,他才仰起脸问:“这是怎么回事?”
江誉没答,只沉默地盯着他。直到黎珀忍不住要问了,他才开口:“谁给你的?”
他声线很沉,语气冷肃,饶是黎珀也觉出不对劲来。他皱了皱眉,没有要坦白的意思,只道:“你先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闻言,江誉眉心拧起,似乎并不打算开口。半晌后,他才淡淡道:“这不是你该插手的事。”
话音落下,黎珀“蹭”一声从床上站起来,他盯着江誉,表情有些生气:“这不是我该插手的事?江誉,你搞清楚,这芯片是我的。你不是问谁给我的吗?行,我告诉你。”
三两句概括完后,黎珀又不依不饶道:“只有S区作战员身上有自爆芯片吧?你猜他为什么不给别人,只给我?”
江誉面色不改,只冷淡地吐出两个字:“巧合。”
“神他妈巧合,”黎珀气笑了,他唇角上扬,笑意却不达眼底,“三件污染物寄生案例都发生在我身边,这是巧合?在废弃工厂、焚尸场被人偷袭,这是巧合?还是说角斗场那次污染也是巧合?”
他语气越来越差,视线也渐渐没了温度。平时那些柔软的情绪像是一层层剥落的面具,面具下方露出的,才是他本来真实的模样。
也许是黎珀的态度过于尖锐,江誉沉默一瞬,最终没再说些什么。他伸手环住黎珀,安抚般摸了摸他的头:“太晚了,休息吧。”
黎珀一言不发地挣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定定地看了江誉半晌,终于开口:“既然你什么都不告诉我,那为什么还要让我跟你一起来呢?”
“也是,在你们alpha眼里,omega都是宠物吧。要是惹炸毛了,亲一口摸一下就好了,实在不听话,那就释放点信息素,这样他们就不得不抛下自尊来求你了。”
听着听着,江誉眼底划过一抹怔色。
黎珀声音很轻,他没去看江誉冰冷的神色,只自顾自说道:“虽然我们现在并没什么关系,我也不是你的omega,但我还是想问,在你眼里我是什么?——可有可无的接吻工具?还是会主动给你鲁出来的玩具?从头到尾,你只需要说一句‘这是S区机密’,我就不会再问你,可是你甚至连敷衍我都不愿意。”
黎珀说累了,他停顿几秒,才道:“好多次了,长官。既然矛盾无法调和,那就这样吧,我不打扰你了。”
他抬脚要走,岂料才刚走出去半米,手腕就被江誉攥住了。江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很冷很沉,像是黑夜里的一场雪:“去哪儿?”
黎珀深吸一口气,平静地回:“S区。”
话音刚落,手腕上的力道猝然加重。黎珀吃痛,但他硬是扛下来,连眉头都没皱。
良久,江誉才缓缓开口:“我一直不理解你为什么执着于这些。你是个omega,也过惯了养尊处优的生活,应该能明白这些事情和你之前接触到的是两个世界。”
“人是会变的,长官。”黎珀平静地抽回手,没有回头,“养尊处优?那也得看看在哪里养。你应该不知道吧,刚开始进S区那几天,我受了不少欺负,差点命都没了。如果我不做出改变,性格还是和之前一样懦弱,那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不会是我。”
说完后,他转过身,直视江誉:“你之前从不关注我,自然不知道我经历过什么。第一次见面,我从白楼负三层慌张地跑出来,你猜为什么?因为我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骗去的。我一进去,里面就有个神经病冲我笑,还说一些令我反胃的话……有人为我出头过吗?没有。他们只想咬我脖子,标记我,对我产生一些下流的念头,没有一个人真心接纳我,甚至连边医生对我好的一部分原因都是因为你。”
渐渐地,黎珀眼眶红了。他盯着江誉,一字一句道:“你能明白吗,现在的我并不是上城区那个omega,他养尊处优了十八年,我没有。我只是带着他的记忆站在这里,面对着那些恶意继续生活。你可以不理解我,但请不要把我想的那么脆弱。”
话音刚落,黎珀忽然被抱住了。他被迫贴在江誉怀里,耳朵甚至能听见对方时快时慢的心跳声。
眼尾那滴泪被江誉轻轻抹掉,他终于松开黎珀,垂首亲了亲他的眼睛:“别哭,先休息一晚,我们白天再说。”
黎珀攥住他袖子,不依不饶:“你这是答应了吗?”
“嗯。”这次,江誉没再犹豫,点头应了。
见状,黎珀终于松开了他的袖子。下一秒,他惊呼一声,又抓了上去,把袖子攥得死紧——
江誉竟然打横抱起他,把他放到了主卧床上。
“今晚先睡这里。”
“……”黎珀一愣,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他实在太困了,演戏消耗了他大半精力,虽然这戏半真半假,但也把他累得够呛。于是他眼一闭,没多想就睡着了。
黑暗中,江誉坐在床边,静静地盯着omega的睡颜。良久,他伸出手,碰了碰黎珀后颈处的腺体。
那里微微凸起,还未曾被人标记过。
第123章
次日,黎珀是被太阳晒醒的。
耀眼的阳光穿过玻璃窗,直直照在黎珀身上,让他梦里一阵燥热。他睡觉不老实,也不喜欢盖被子,但此刻不得不伸手扯过一旁的薄被,蒙在头上继续睡。
被褥散发着清新好闻的味道,黎珀很喜欢。他脸埋在上面,阖眼眯了一会儿,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被子手感不对,气味不对,床的尺寸不对,他睡觉的位置也不对。总之,哪哪儿都不对。
被阳光烘热的身体在一瞬间变得僵硬,他迟疑地睁开眼,环视了一圈房间。
玻璃窗前,一道身材颀长的身影正站在那里,他背对着黎珀,视线微微下垂,不知在想些什么。阳光洒在他身上,颜色灿烂又温暖,却被他身上的凉意融化了,就像被雪覆着的火山口一样。
黎珀终于清醒了,他想起来自己昨天晚上和江誉单方面生气,然后被江誉抱上了床。这倒没什么,最丢人的是,他居然直接沾枕头秒睡了……
这睡眠质量估计连猪都羡慕吧,黎珀不太高兴地扯了扯唇角。他一骨碌爬起来,刚想叫江誉,忽然脖子一痒。
就在这时,江誉也转过身来:“醒了?”
“好饿。”
黎珀一边点头,一边抬手挠了挠脖子。痒意缓解的很快,他放下手,开始盯着江誉看,表情欲言又止。
一袋营养液被递到黎珀跟前,他伸手接过,十分有礼貌地说了句“谢谢”。江誉没说什么,只揉了揉他的脑袋。
下一秒,黎珀仰起脸,犹犹豫豫地开口:“长官,我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话音落下,江誉神情一顿。他瞥了眼黎珀的脖子,果然在上面发现了一道颜色浅淡的红痕。短暂的沉默过后,他收回视线,淡淡道:“说。”
既然江誉都这样说了,那黎珀就不客气了。他仰着脖子,手指指着那道痕迹,委婉道:“长官,虽然你家的香薰味道很好闻,但这种木质气味很容易引来蚊虫,可以考虑换换。你看,昨天晚上我就被咬了一口。”
他虽然睡得沉,但并不是毫无记忆。他还记得半夜里有只虫子飞到他腺体的位置吸血,本想一巴掌把它拍死,但睡得太深了,四肢压根不听使唤,只能干等着被吸。却没想到这虫子还挺通人性,知道这里不能咬,于是又绕到前面,给他脖子来了一口。
当时黎珀还挺欣慰,没了后顾之忧,他直接睡死过去,再也没了记忆。
“……”
不知为何,江誉脸色有些沉。他垂下眼,沉默地盯着黎珀的脖颈,半晌没说话。
黎珀长得白,那道红痕就像一片铺在雪地上的玫瑰花瓣,看着分外显眼。他脖子仰累了,刚想低下头,颈侧却突然触上一抹冰凉。
那抹凉意轻轻划过红痕,忽然不轻不重地按了下。黎珀脖子很敏感,他睫毛一抖,刚想拍开江誉的手,岂料对方先他一步撤走了。撤走前,江誉的指腹又若有若无地擦过他喉结,刺激得黎珀重重吞咽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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