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这种地方不能久留,尤异撑住黑刀站起身,摇晃了下,周秦连忙扶住他:“不舒服就再休息会儿。”
“没事。”尤异眸光暗下来:“我要去做一件事。”
“什么?”周秦茫然。
在这种地方能做什么?
尤异杀气腾腾,满脸都写着:爷现在出来了,把你们全鲨了。
他提上黑刀转身,踏上石阶。
苏醒的的人蛊女接二连三撞击铁门,有的脑袋已经撞得稀巴烂,但她们仿佛没有痛觉,不知疲倦的冲撞着。
眼珠子撞掉了,落到台阶上。
那脱落的干眼珠还在滴溜溜打转,
脚踏上去,眼珠被踩成碎泥。
“我应该感谢你们。”尤异轻抬下颌,冷冽道:“让我想起他。”
周秦追过来:“想起谁?”
尤异放出金蚕:“一个令人心情不好的人。”
女人的惨叫和恶狗的呼嚎同时响起。
当金蚕进入人蛊女眼珠时,怪异的拼接脑袋随之干瘪,它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金蚕意犹未尽地吞食。
“本来金蚕不吃人。”尤异盯着人蛊女:“为了庆祝我想起来,破例一次。”
金蚕简直风卷残云,顷刻,满屋乱窜的人蛊女躲无可躲,被金蚕拆吞入腹,连根毛都没剩下。金蚕打了个饱嗝,这东西味道一般,但有的吃总比没有好。
胖虫摇晃肥尾,试图攀上尤异肩头。
尤异不加掩饰地嫌弃:“别过来,臭。”
人蛊女是挺臭的。可金蚕吃饱了就想睡,它总得找个安生地睡觉。
胖虫灵机一动,跳到周秦小腿上,扒住它的裤腿。
那姿势怎么看怎么都像在抱大腿。
周秦弯身将金蚕捧起来,金蚕顺势跃到他肩膀上,头朝下钻进衣服里。周秦忍俊不禁,戳了戳胖虫扭动的圆屁股。
金蚕一点反应都没有,反而是尤异先炸毛了:“不准摸!!”
周秦摊开双手,厚颜无耻道:“就摸了一下。”
明明摸了好几下!
尤异满脸羞愤,把刀背到身后:“走。”
周秦拿着冷焰火照路。
这条向下的石阶仿佛没有尽头,越往下走,越来越潮湿。
“走了多久了?”尤异问。
周秦摸出手机,没有信号,他算了下时间:“半个小时。”
“一直往下?”尤异确认。
“一直往下。”周秦笃定。
四周仍然是石壁,青铜灯盏放在方形凹陷中。
周秦有些奇怪。
不管是哪里的古代建筑,都没有这种构造吧,最上边就修了一间屋。
就为那一间屋,特意修条路,实在匪夷所思。
尤异似乎猜到他所想,意味深长道:“看地面。”
周秦望向脚下,蓦地发现不对劲。
每隔十步台阶左右,石阶与石阶之间,都有一条微不可察的缝隙。
周秦一直往下数,那缝隙一直存在,而且十分微小,就像地板砖与地板砖之间的缝隙。
“发现了吗。”尤异子在前边幽幽地问。
周秦吸口气:“缝隙,拼接,这些台阶原本不在这里。”
“嗯,”尤异停下脚步,望向岩壁,“有人来过这里。”
周秦循着他的目光望去,墙上划了一个箭头,指向下。
“胖子?”这个箭头符号实在过于现代,周秦很难不联想到他。
尤异伸手,指腹滑过箭头符,手指上蹭满泥灰,他轻轻摇头:“应该不是,这个箭头早就在这里了。应该是指路的箭头。”
“会不会和这些拼接楼梯有关。”周秦望向石阶。
仔细观察,石阶与石阶的拼接段间存在明显的不同。有些石阶上花草纹,有些是云纹,还有些是鸟兽纹。纹路与纹路的风格显然大相径庭。
周秦懊恼他竟然早没有察觉,还是尤异提醒他。
“什么情况下,这些石阶会拼接到一起。”尤异回眸望向他。
周秦张了张嘴:“移动。”
但话又说回来,这地方肯定在太白山里,如果石阶移动,就需要整座山挪动,古人真能搞出这么大阵仗?
除非…周秦想起竖瞳六耳人,除非是妖怪吧。
至于这个箭头。周秦沉思:“你说有人来过这里,应该是现代人。”
“嗯。”尤异指向石阶下:“再往下走走。”
两人沿着石阶继续向下,三十分钟后,面前出现拐弯。
那拐角十分怪异,没有缓台,就是断裂的石阶,一阶一阶的拼凑出个转弯。
而这种看不到前路的转弯尤其骇人,谁也不知道前面会出现什么。
周秦拉住尤异:“小心。”
尤异点了下头,右手并为剑指,贴住墙壁,沿着石阶迈步向下。
石阶松动。
尤异一脚踩空,瞬间陷下去,周秦眼疾手快提出他衣领。
石阶向下的松动戛然而止,尤异被周秦扶着,另一手撑住墙,小心翼翼地伸脚试探。
似乎卡住了,那石阶不再下落。
尤异回头看了眼周秦,示意对方放开自己,他两只脚踏在石阶上,没有动静。
周秦松口气,然而这气松得太早。
几乎在他拎着尤异的手收回来的瞬间,上下同时刺出钢铁剑,横在两人中间,剑身锋利,历经漫长光阴的尘封,依旧雪亮如初。
刚才石阶松动,不是因为这里的机关坏了,而是因为要出剑!
周秦盯住尤异:“异崽,拔刀。”
他那柄黑刀削铁如泥,应该能轻易削断这些剑。
“……”尤异动了动嘴唇,半晌,他撇了下嘴角:“再等等。”
周秦什么也没看见,尤异拔了刀,然后双手握紧朝半空中劈砍。
金属与金属相击,划出刺耳声响。
周秦一瞥眼,眼角余光发现那通体玄黑的刀,每次劈向半空,就会突然消失半截,然后再度露出完整模样。就像被什么遮住了,但周秦什么也看不见!
他急得抓耳挠腮,想帮尤异,却又进不去。
就在这时,石阶再次松动。
整座山移动的声音,就像雷鸣,轰然作响。巨石与巨石在机关带动下,横向移动。
周秦站立的台阶离开了尤异!
石阶断裂,他和尤异之间,横出一道天堑。
而周秦身后,无数道石阶如同多米诺骨牌,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下坠。
周秦恍然明白那道箭头的含义:请君入瓮。
是谁?
在这里动了手脚?
他的目标是他,还是尤异——
“周秦——”
黑暗中,嘶吼自头顶震响。
石阶下落,周秦在孤注一掷抓向长剑的瞬间,两脚踏空。
天堑之下,万丈深渊。
在这里身体仿佛比在地面更重,周秦只感到沉重,迅速下落带起呼啸般的风声,风刀霜剑割破面颊,寒冷如同跗骨之蛆,自深渊下拔地而起。
他竭力瞪大眼睛,去寻找尤异。
尤异跪在台阶上,他砍断长剑,浑身浴血,极目欲裂。
而他身后,站着一模一样的异崽,眼睛仿佛冰冷的无机质,居高临下看着他。
他们都消失在他眼中。
周秦的身体还在下落。
尤异猝然回头,目光凶狠。
戴金丝边框眼镜的男人不知何时站在拐角下,笑眯眯地望着他:“你该醒醒了。”
那话不是对他说的。
尤异握紧黑刀,黑镜在漫长的甬道间,此起彼伏地攻击他。
尤异看到了无数影子,属于他的过去。
向他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循环播放他惨无人道的过去。
“这些都是你。”男人温文尔雅道:“我最优秀的学生。”
不是。尤异自己心里明白,他不是。
杀人也好,作恶也罢,人炼蛊、屠村、灭尽亲族…罄竹难书,罪恶滔天的人,不是他。
“是你。”尤异站起身,黑刀握在他手中,虚无自刀尖蔓延而上,爬满尤异的身体。
尤异双目赤红:“释迦,你为了成神,灭我族人,你成为神了吗?”
释迦面色微变,他的笑容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但很快恢复原样,笑笑地反问:“那么你从万毒森林出去,离开东南亚,舍身填龙脉,死无葬身之地。找到你想找的人了吗?”
回应他的,是尤异挥舞的长刀。
释迦纵身躲开,在狭小空间中左右腾挪,十分得心应手,他边躲边嘲讽:“还跟个野男人混在一起,越学越回去了。”
长刀裹挟风声,虚无将尤异吞没。
过往的记忆纷至沓来,心脏须臾间停滞,只有挥刀的手依照身体指令,条件反射般,下意识攻击灭尽他亲族的仇敌。
释迦抬腿,扫中他腹部。
仿佛卡车撞击,轰的一声,尤异陷入石壁,以他为中心,岩石蛛网般开裂。
释迦啐掉喉头血块。
尤异嘴角涌出血丝,黑刀从他手中掉落。
他摔下来,抓住刀,又跌倒在地,踉踉跄跄地爬起。
释迦抓住他的头发,虚无试探着向上,却终究没有攀上释迦的身体。
“听我说,只要你醒过来。当年我们没能实现的大业,现在还可以继续。”释迦没有办法完全控制尤异,所以他语速很快道:“醒醒,尤洛。”
尤异张大嘴,氧气挤出肺腔。
这个可怕的名字,像一道沉埋在光阴深处的咒语。
双眸逐渐失去神采,神智在流失。
释迦转而抓住他的手臂,拽着他一路向下:“我筹划了这么久,费劲千辛万苦才让你弟弟来到这里。尤洛,你睁大眼睛看看,这才是你的事业!”
呼吸越发急促,整个人都在发抖,黑刀掉落在地。
整座太白山下都是移动的机关,是新石器时代不为人知的旷世杰作。
而现在,这里变成了释迦的放映厅。
黑镜在狭长的空间中拼凑,百年前那一幕幕伴随着硝烟、战火和鲜血从记忆深处苏醒,那些被他刻意撕碎的过往,终于浮上水面。
他站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默默地看清了一切。
那时尤洛帮他做了选择。
起风了。
释迦骤然松开尤异,纵身后撤。
黑刀临空劈下,回忆如镜面,四分五裂。
释迦轻轻撇开嘴角,他要的就是让他想起来,只要他想起来,这具身体就无法困住他!
“尤洛,”释迦直呼他的姓名,“你和我都心知肚明,你是这世间最接近于神的天才。而你的弟弟,你一直保护的废物,他只是你大业路上的绊脚石。”
黑刀无声无息追过去。
刀锋砍下来的瞬间,黑镜如有意识般,成群结队的扑了过去。
刹那,释迦脸上的笑容,简直称得上肆无忌惮的狞笑。
黑镜是尤洛制造出的私有物,如果黑镜选择保护释迦,那么这就是尤洛的抉择。
长刀劈碎了镜子,露出其后戴着金丝边框眼镜、微笑着的男人。
他们都明白了,尤洛的选择。
尤异近乎脱力,刀插进墙里,释迦出手掐住他脖子,反手将尤异轰进石壁。
尤异额头上流出血。
释迦盯着他越来越涣散的瞳孔。
尤异在挣扎。
但尤洛会替他做出抉择。
“承认吧。”释迦幽幽低语:“你就是个废物,尤异。但你这辈子就做对了一件事,你促成了尤洛,如果不是你,他不会成为最接近神的人。”
尤异高高昂首,释迦狭眸。
一记头槌砸下来,释迦躲闪不及,被尤异撞开。
尤异跌跌撞撞扑去捡刀。释迦当然不会让他得逞,抬脚踢开刀柄,尤异抓了个空,发狠扑向他。释迦掐住尤异的喉咙,尤异抬腿飞踹。
释迦抬起掌刀,狠狠拍回他小腿。
尤异踉跄退开,释迦咽下喉头血腥。
“没有尤洛,金蚕不会听命于你。甚至于这把刀,都是他的所有物。”
释迦开大嘲讽,他从来没把跟屁虫放在眼里,尤异除了躲在尤洛背后当个废物,他什么也不会。
他的本命蛊是尤洛留下的,他的黑刀也是尤洛送他的。
尤洛是人尽皆知的天才,而尤异,是孤僻废柴的怪胎。
尤异一言不发,黑刀回到他手中,犹如电闪雷鸣,横劈竖砍。
狭窄的长道,释迦且战且退,尤异追着他一路向下,黑刀刺穿释迦心口。
而释迦一滴血也没有,他的身体如镜面破碎。
尤异冷冰冰地注视他,在黑镜彻底碎裂前,抬起下颌,神情中尽是轻蔑。
释迦怒吼:“尤洛——”
尤异涣散的神智在须臾间收拢,他的眼睛清明如初,仿佛未曾受到丝毫言语蛊惑。
直到释迦看见他颈部的印记,如黑雾般聚拢,深深地嵌入皮肉。
“你…”释迦目露惊愕,没想到尤异硬生生将尤洛压了下去。
“难道我哥没有告诉你,金蚕是我让给他的。”
尤异双手持刀,用力捅深,镜面分裂加快,黑镜在濒死时也会发出类似惨叫的长鸣。
“至于这把刀——”尤异狭眸:“是爹娘取了我的肋骨,打造给他…顶多算,物归原主。”
哗啦。
镜面四分五裂。
释迦在盛怒中,从他眼前消失。
尤异甩了甩黑刀:“连真身都不敢露的人,你也配唤醒我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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