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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黑暗，又绚烂。
第41章
波折了两天，慕小辞十点就上了床，不到五分钟就困顿入睡，再有意识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拂晓。
虽然闹钟还没响起来，但是外面不知道哪个方向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可能是进贼了。
迷迷糊糊这么想着，慕小少爷翻身裹着被子继续睡，反正他反锁了门，贼偷也偷不进来，要是进来了再说。
这一蒙头又是错过闹钟，天光大亮，到中午一通电话，才让慕小少爷舍得离开枕头，坐起来打着哈欠接电话。
“起床了没？”
小少爷也没反应那是谁，只是下意识就说：“起了，都上了两小时自习了，困死了，正准备睡午觉。”
“哦，那先别睡了，开个门。”那边幽幽地说。
开门？
他还在反应，房门那边就传来了咚咚的敲门声。
慕辞这下才冷嘶了一声，瞄了眼来电人：“外，外公，您，您老人家回来了？什么时候？”
“刚到的，开门。”
慕辞心说着完蛋，忙不迭从床上翻起来，要去开门，但是正要走到门边，他又忙去书桌上抽出本书摆起来，然后扔了几支笔在手边，伪装出乍一看奋笔疾书的样子，才抓了着头发去开门。
还没看到人呢，他谄媚的笑就已经全都堆到脸上，开门之后，坐在轮椅上的江老爷子看到的，就是一个脸挤在一起快笑烂的吓人玩意儿，声音娇媚，模样扭捏：“外公~小辞儿想死你了~”
江老爷子被他吓得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
有这么个外孙，有时候也挺无助的。
他咳了咳，转着轮椅进屋，扫了眼装修勉强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问：“才起呢？”
“哪有儿，我学习了很久了~”
“去照照镜子吧，脸上的红印子一大片。”
“啊？”慕辞忙冲进卫生间，果然看到了自己侧脸上一大片枕头印。
唉，他这破皮肤，怎么那么容易红啊。
他嫌弃地用水洗了洗，才走出来问：“外公，您怎么突然回来了？”
江老爷子抬头上下打量着他，看到他随手套的那身T恤上搞怪的血盆大口和大鼻孔，说：“换身正式点的，我在楼下等你。”
“正式？”慕辞突然抱胸：“你不会让我去联姻相亲吧？我还小呢！”
江老爷子：“……”
“当然，相亲也不是不行，就是我喜欢比我大的，御姐，还有……”
江老爷子没好气地给他脚踝一拐杖：“做梦吧你，赶紧换衣服。”
慕辞吃痛，蔫儿了吧唧地“哦”了声。
江老爷子出去后，慕辞在衣柜里扒拉半天，发现自己确实没有什么称得上正式的衣服，算起来唯一的一件还是现在扔在凳子上等着干洗送还的衣服。
最后他就将就着换了身黑色牛仔裤还有纯白色的T恤。
尽管老爷子还是不甚满意，但至少这样看着清爽。
不正式，但至少正常。
他瞥了眼小高，小高会意点了点头，拿着一个黑袖箍过来，慕辞这才发现，陪同江老爷子的警卫司机还有小高左手上都戴着这么一个黑袖箍，而江老爷子胸前也别着一朵白花。
慕辞别上袖箍问：“这是要去参加谁的葬礼呀？”
“易家老夫人。”小高说。
“易……家……”慕辞暗自沉吟。
这不是就是，就是顾林洬的外婆吗？
昨天不还……
怎么今天就去世了？
慕辞有些呆滞，这时警卫员推着江老爷子出门，他咳了声说：“别发呆了，走了。”
慕辞哦了声，默默跟在小高后面换鞋出门，走出玄关的时候，小高塞给他了两个蛋黄酥，低声说：“没吃早饭吧？拿着，一会儿吃。”
“谢谢小高叔。”慕辞伸手接过，心不在焉地抿唇笑了笑。
灵堂设在易家南山公馆。公馆在南山半山腰，再往上就是南山公墓。
午后熏风拂过，叫不出名字常青树摇着树叶朝肃穆的人们招手，穿过公馆的小河滴滴答答唱着颂歌。
轿车在公馆正门前停下，慕辞推着江老爷子走进公馆，他手里还抱着一束白百合。走近灵堂正中央，慕辞走过去献花，在一排排菊花之间，慕辞手里的这束百合尤为显眼，不过这是江老爷子准备的，他也就是照吩咐放好。
放花的时候他抬头仰望了一眼灵堂上花圈中心高挂的照片。照片上的老人笑得慈祥温和，只是眼神有些迷惘，像是在盯着远方。
慕辞压下心里的错觉，转身走回江老爷子身边，默哀鞠躬。
悼念之后，慕辞推着江老爷子去偏厅，一进去就有人认出了江老爷子，凑过来寒暄，扯那些八竿子打不上的亲。
红白喜事，都是社交场，说的是没错了。
慕辞瞧着江老爷子游刃有余应付，听得无聊，目光一直在偏厅游移。
终于眼睛快顶成针的他终于在人群缝隙里捕捉到了那个身影，一直蔫巴的慕小辞这下眼睛亮了亮，低下头对江老爷子说：“外公，我想去一下厕所。”
慕辞瞪着大眼睛，眼巴巴望着他，江老爷子也就挥了挥手，小高适时走过来推轮椅，慕辞朝他点了点头，朝那位八服外的亲戚礼貌性地颔了颔首，便小跑向人群最拥挤的方向。
……
顾林洬绕着最角落从偏厅侧门走出去，侧门一关，偏厅里的声音都被隔绝开来。这个侧门外是处木栈，狭窄的木栈前就是公馆的人工湖。
风吹碧波，蜻蜓点水。
他望着湖面正出神，就听到后面传来慕辞的声音。
“你怎么跑到这里了，我找半天。”慕辞推开门跨了大步才发现这里是处没有栏杆的临湖木栈，于是赶忙凌空收脚，步子迈小了些。
“你怎么来了？”顾林洬微撩眉头。
“陪我外公来的。”
“江爷爷，也来了？”
“嗯，早上接到消息就从云城赶回来了，中午到的。”
慕辞瞟着顾林洬，看到他眼下乌青，脸也白得不自然，他咬了一下唇问：“你还好吧？”
“嗯。”
“你脸色很差诶……”
顾林洬瞥了眼慕辞说：“没来得及吃早饭。”
“哦……”慕辞想起什么，低头从裤包里拿出被他的包压得有些瘪的蛋黄酥：“你吃吗？蛋黄不过敏吧？”
“不用。”
“吃点儿垫垫吧，我感觉这里暂时不会有吃的。况且按照习俗，你们今天晚上还得守夜吧？”
顾林洬视线落到那两个蛋黄酥上，慕辞以为他不接是嫌弃，他忙说：“我就是装包里压了压，之前还是挺好看的。”
“谢谢。”顾林洬抿嘴接过，低下头撕开一个包装，一口咬了大半。
很甜很腻，他不喜欢的味道。
但是很好吃。
慕辞注视着他，眼睛下撩看到他别在胸口的纯白百合花。
“你还别了支百合啊？”
顾林洬抬眸，点了点头：“嗯……我外婆……她喜欢百合。”
“哦。怪不得外公特地带了束百合过来。”慕辞恍然，又看了眼那朵花，他犹犹豫豫地伸手轻轻拍了拍顾林洬的背：“顾林洬，难过的话，可以哭的，不要憋在心里。”
“我……”顾林洬自嘲地勾了勾唇：“我不难过。”
慕辞望着眼前人脸上他看不懂的笑容：“可是我感觉你很难过。”
“我就是有点儿迷茫。”顾林洬低垂眼眸说：“今早上看到她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的时候，我就挺迷茫的，但我又不知道我在迷茫什么……她昨天跟我说了很多话，现在想起来，她好像是早就知道自己要离开了，只是在等着和我说几句话……可是……”
“可是什么？”
顾林洬勉强一笑，摇了摇头，靠着墙仰头看着天。
可是，这又算什么呢？
慕辞凝眸望着他，没有刨根问底，只是在半晌的安静后，他开口问，语气一贯的吊儿郎当：“诶，你是想一个人静一静呢？还是想留个人防止你走神掉湖里啊？”
顾林洬侧眸余光瞥了他一眼，有些无奈地说：“随便。”
“哦。”慕辞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那我就留下来碍你的眼吧。”
湖面上，柳条轻点涟漪，枝叶倒影在粼粼湖面上被阳光拉得很长很长。
慕辞就这么贴着墙，和并排身边的人一起闭上了眼睛，天上那条金色绸带从树隙间投下的斑驳光影，在两个人脸上轻轻摇曳。
时间好像停滞了，好像岁月也被阳光拉得很长很长。
这时候，顾林洬睁开了眼睛，偏头凝视着身边少年。
他安静下来的时候，真的是极好看的。细小的绒毛散漫阳光，耳垂系着的红绳是他白到透明的脸上的唯一亮色。
就像是虚幻的海市蜃楼。
沙漠旅人踽踽独行，幻觉是他唯一的慰藉。
不过，海市蜃楼再美，一走近就消散，一触碰就飘渺。
要想一直看见，就不要靠近。
眸光闪了闪，顾林洬正要收回视线，慕辞突然睁开了眼睛。
视线在空中交汇，慕辞像也是愣了愣，忽地眼笑眉舒：“你脸色好一点了诶。”
顾林洬猝然错开慕辞的视线，嗯了声，说：“回去吧。”
“哦，好。”慕辞点点头。
第42章
慕辞和顾林洬回到偏厅之后，人少了不少，只是来礼节性哀悼的人家已经离开，和易家有渊源关系的则去了公馆后厅，那里准备了晚餐。
“你现在去哪儿啊？”慕辞问。
“你不去找江爷爷吗？”
“不想去，和他在一起啊，一会儿就来一个不认识的人。”慕辞粗声学着江老爷子的音调：“这是哪个叔叔，这是哪个阿姨，咳咳咳……”
显然他的嗓子不适合这么粗犷的调调，被口水呛到了，模样搞怪地剧烈咳嗽起来。
顾林洬瞧着他这样子一时无言。
果然，他只适合保持静止。
“找你半天了，你哪儿去了？”这时候一道不客气的声音传来。
慕辞捏着嗓子抬头，只见一身黑色西服，穿得人模狗样的易忱风风火火的走过来。
他也看到了慕辞，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鼻孔对着顾林洬说：“你妈来了，我爸让你赶紧过去。”
顾林洬身形一僵，不自然地蹙了蹙眉，他偏头看了眼慕辞，慕辞朝他抿了抿唇，意思是你快去吧。
易忱瘪了瘪嘴，满脸不耐烦地说：“顾林洬你赶紧的，别磨磨蹭蹭耽误我时间，我还有事儿呢！”
这人怎么那么烦啊。
慕辞舔了舔后槽牙，瞪了易忱一眼，在他和顾林洬转身要一起离开的瞬间，慕辞伸出脚，一脚踩上易忱的脚后跟。那人就这么一下扑了出去，直勾勾地脸着地。
顾林洬被旁边一声噗通惊了一下，回头看过去，慕辞正一脸无赖地拿着手机拍照。
这人……
“慕辞，你干什么？”易少爷艰难爬起来，一秒就确定了罪魁祸首，怒目瞪着慕辞。
刚才还在疯狂连拍的慕辞，瞬间咬唇，眼泪汪汪：“我怎么了？你不会觉得你摔倒时是我干的吧？”
一身狼狈的易少爷气的眼底喷火，咬牙切齿：“不是吗？”
“难道不是因为你鼻孔看路，所以瞎的吗？”
“你特么……”
眼见着易忱要抄起拳头，顾林洬突然开口：“走了。你不是还有事吗？”
冷然的声音并没有给局面降温，反而易忱恨恨瞪了一眼顾林洬，大有换人撒气的架势。
慕辞眉头一皱，侧步挡在顾林洬跟前：“别欺软怕硬啊。”
“你给我等着。”易忱放下狠话，转身直接走了。
“怕你啊。”慕辞也不客气。
“你何必招惹他？”顾林洬出声。
慕辞回头，满脸无辜：“没有啊，我只是在教他走路要看路。”
“……”
顾林洬盯着慕辞，眸光如炬。
被他这么盯着，慕辞实在受不了，最后他肩一塌，不情愿地说：“知道了，我错了。以后就当他是空气。”
“嗯。”顾林洬声音松了些：“去找江爷爷，在他身边待着。”
“啊？”慕辞没搞懂，但抬头看到顾林洬的目光，他最后还是点头哦了声。
和顾林洬分开去找江老爷子的路上，慕辞又路过了灵堂，他站在花圈后面，停下脚步，动作很小的朝着那张照片双手合十，心里默念：“阿婆好，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在这里惹事的，我跟你保证，之后我会很安分的，您别生气。”
……
慕辞在公馆后厅没有看到江老爷子的身影，张望几眼又看到后厅外面有个花园，他正要去那里找找，突然后厅角落传来了一阵骚动。
不知道又有什么热闹发生了。
慕小少爷表示他一点儿也不感兴趣。
不过只隔了两秒他就颠颠儿地埋头往人堆里凑，要用铁头功开辟一条看热闹捷径。
“颂寒哥，你没事吧？”
“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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