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病?”
徐劲拍拍身上的盔甲。
“穿着它,我就绝不会倒!”
三日后。
北疆大军压境。
北疆旗帜上高悬二十三颗森白头骨。
东一城城池之上,夏赴阳脑中浮现不好的预感,拳头缓缓紧握。
吉日格拉座下左贤王阵前挑衅,指着头骨哈哈大笑。
“用你大周公主和大周护卫的血,来祭我北疆战旗,定能旗开得胜!”
夏赴阳眼眶一瞬充血,掌心生生掰下城墙一块石头。
那是织仪……
大周公主。
小七的阿姐。
他在暴怒中找回了冷静。
“迎战——!”
咚!
战鼓瞬间响起。
中一城和东一城挡住了北疆大军的冲锋,可西侧却接连失掉了两座城池。
不擅长制造兵器和炸药的北疆,竟突然拥有了大量的炸药,用起来毫不心疼,在投石车上大肆使用,打的西侧守军猝不及防。
夏赴阳检查了在战场上捡回来的北疆士兵的新武器。
神色冷凝如冰:“这分明是南宁的制式!”
南宁和北疆之间有天堑,他们是什么时候联起手来,越过大周,支援北疆。
-
“报——!”
“紧急军情!”
两个太监一前一后捧着八百里加急的信件跑入皇宫。
“启禀陛下,北疆大军压境,连克西守军两城!”
“启禀陛下,南宁异动,镇南关备战!”
北疆撕毁和亲盟约,杀大周公主织仪,斩首剔骨,高悬战旗之上,宣战大周。南宁援助北疆,提供武器和炸药,威胁镇南关。
一瞬间,京城氛围紧绷到可怕。
前有狼后有虎,大周国库却并不充盈,产粮食最多的三郡还在免征期,要等到明年才会交税交粮。
郭贵人听见消息的一瞬间,哭喊一声女儿,就晕死了过去。
宣妃焦急的叫了太医,控制不住的担忧起了宫外的曲渡边。
-
七皇子府。
曲渡边盘腿坐在屋顶上,面对着北方。
他低着头,擦着一把剑。
二月的天,树枝抽芽,燕雀回巢,一片生机勃发之景,可谁也没有心思去欣赏哪怕一秒。
一只鸽子飞到他身边,曲渡边取下暗信。
直到看完信件内容,心里始终提着的那口气,才缓缓松了一半。
现在京城大概只有他知道,阿姐没事,虽然还身在北疆,但性命无忧。
许久,他才发现自己的手指还在轻颤着。
距离太远了,也太险了。
但他发誓,这一定是最后一次。
叶小远在下面叫他:“殿下,东西备好了。”
曲渡边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翻涌的情绪全数压下。
他翻身下来,大跨步往外走。
“进宫!”
第148章
皇宫。
紫宸殿。
北疆杀大周公主祭战旗, 以完全撕破脸的态度和大周开战。
这已经不是大周战不战的问题了,而是必须战。若是不战,大周的傲骨和尊严就会被北疆的铁骑彻底踏碎。
而大周若退, 后世必留千古骂名。
大皇子剥爵去岭北,两国夹击,压力陡然剧增, 短短不过十日, 崇昭帝就好似老了好几岁。
余公公从外面进来, “陛下, 七皇子来了。”
崇昭帝坐在案桌后约莫半刻钟, 都没有动弹, 就在余公公以为他没听见,打算再说一遍的时候,崇昭帝抬起头,眉间折痕深深,“让他进来吧。”
曲渡边拿着小木盒进来, “陛下。”
崇昭帝像是早就知道他来干什么, 看着他,只问了句:“你想好了吗。”
曲渡边缓缓上前,将小木盒放在桌面, 打开,里面还是那块黑锦。
“我要去北疆, 接姑姑和阿姐回来。”
崇昭帝的手指落在木盒的边缘, “北疆的情况…朕以为你会和朕闹。”
曲渡边沉默片刻, 没有接茬, “我十四岁的时候,阿姐和亲, 你拒过我一次。陛下,黑锦的承诺,会被二次否定吗?”
两年半的时间。
变化太多了。
崇昭帝:“这道黑锦,两送两还,竟都是为了一件事。为何不在朝上请命,毕竟是大事。”
曲渡边:“在朝上是政事,在这里,算半个家事。”
“你怪不怪朕?”
“陛下指的什么。”
何必明知故问,阿姐如果真的和战报上面的结果一样,他现在绝不可能还可以心平气和的在这里说话。
崇昭帝看着小儿子平静到极点的眼睛,这双眼睛里没有他预想的愤怒和悲伤。
只有平静。
平静的好似不是两年多天听见织仪去和亲后,冲进来压着怒气质问他的少年。
可就是这种平静,让人忍不住空落落的心慌。
和亲的裂隙尚且没有修复,遑论现在。
他跟小儿子之间,大概永远都回不到从前了。
崇昭帝闭上了眼:“你回去吧,明日上朝,朕会给你个交代。但是你要知道,朕给你交代,你也得自己接得住才行。”
就算有剿匪的经历,明日也会有阻力。
“我明白。”
曲渡边离开后,崇昭帝将黑锦拿起来看了看。
余公公:“陛下,要老奴放起来吗?”
崇昭帝:“小七剿匪回来后,朕总在想一件事。”
“什么事?”
崇昭帝把黑锦放在盒子里,没说下文。
两年半的时间,小七砍掉了身上几乎所有在他看来不适合当继承人的缺点——
杨太医极少被叫到七皇子府了。
青州五百多个匪徒落地的人头,用血清洗了他身上心软的标签。
文治差了些,但武功很好,领兵能力和实战经验比老二几个都强。
这代表将小七踢出储位人选的补偿黑锦,是不是给早了。可小七,是为了织仪开始改变,还是他从一开始就在隐藏?
-
次日。
早朝。
今日的早朝早就没了往常还算和谐的氛围,无比沉重。
崇昭帝:“想必各位都已经知道了北疆的事。”
兵部尚书道:“北疆蛮夷,杀我大周公主,此仇不共戴天!臣恳请陛下,下令征伐北疆,以平我大周将士怒火!”
“臣恳请陛下下旨征伐北疆!”
“臣附议!”
“臣也复议!”
和亲公主被枭首剔骨,消息骇人听闻,北疆都已经把大周的脸面踩在了脚底,只要是还有一丝血性的人,就绝忍不下这口气。
“拖延时间最好,征北要是失败,大周岂不是危矣!”
“对,拖到北疆扛不住,两国休战,我们也好休养生息。”
方太傅冷笑:“休养生息?是指再送一位公主去和亲吗?北疆已然和我们撕破脸皮,这种时候不想战,反而想拖,可知能达到八分结果,就要使出十分力,若只使出八分力,结果又能好得到哪里去!”
“持剑侯都多大年纪了?新上去的夏小侯爷也才磨了几年而已,北疆人来势汹汹,还有南宁援助,我们拖到他们支援不了就是胜利。”
拖战派和力战派又吵了起来。
曲渡边静静抬头,看向台阶上的崇昭帝。
父子两个对视片刻。
崇昭帝:“别吵了。”
下面安静下来。
崇昭帝站起来,沉声说:“北疆欺人太甚,吉日格拉蔑视盟约,辱杀和亲公主,践踏大周尊严。即日起,边军全面征伐北疆!”
皇帝下了决定,两派也不争了,左右都是要打。
“陛下圣明!”
“七皇子何在?”
曲渡边往前一步:“儿臣在。”
崇昭帝声音缓了下来:“皇子之中,唯你有领兵作战经验,而今北疆欺我甚矣,你可愿代朕出征,镇边境,杀敌寇?”
曲渡边:“儿臣愿。”
崇昭帝:“伐北和剿匪不同,你可知?”
曲渡边:“儿臣知道。”
崇昭帝:“好!朕封你为征北将军,备粮草物资,三日后前往北疆边境,辅佐持剑侯,不得有误!”
曲渡边:“儿臣,领旨!”
果不其然,朝堂之上顿时响起反对的声音。
无外乎两种,一种是生怕七皇子再壮大,威胁自己党派的地位。
另一种是觉得七皇子虽然有剿匪经验,但北疆有将领在,他实在没必要去,平白添乱。
但不管哪一种,话都说得冠冕堂皇。
曲渡边站起来,站在前面,回头看着他们。
被他扫到的人无形之中声音都小了下来。
“不知道觉得我没资格去的诸位大人,自己又够不够资格,愿不愿意去北疆杀敌?”
大殿之上,他缓步走到二皇子身后的一名官员面前。
明明还不到十七岁,身上的气势却压得那人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曲渡边停在距离他半米处,“大人,愿不愿意去北疆杀敌?”
看着此人躲闪的神色,他道:“你不敢。”
“那么这位大人愿意吗?”
“你也不愿。”
“你呢?觉得自己够资格吗?”
被他看到的人低下头没吭声。
“很好。”
曲渡边站在大殿中间,寸步不让。
他一定要去北疆,今日但凡阻拦者,他绝不留情。
“在这种屈辱、仇恨面前,诸位大人心中还在计较权衡的东西,若是被点出来,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不少人脸色都尴尬了起来。
方太傅拢起袖子。
触及底线,小家伙要掀桌子了。
曲渡边:“我自小无拘惯了,有时候说话直来直去,别见怪。你们是二哥的人也好,是六哥的人也罢,左右大家心里门清,你们是真的觉得我不能去,还是会威胁两位哥哥的地位。”
崇昭帝眯起眼。
朝堂上咳嗽声此起彼伏。
这话能当着陛下的面直接说出来吗?!纵然双方心知肚明,但这都是私底下默默进行的,他们都是陛下的臣子,什么谁的人,七皇子简直不懂规则!
曲渡边:“织仪公主是大周公主,也是从小陪我长大的姐姐,请问各位,尔等血亲被敌寇剔骨悬旗,你们此刻心中又是何滋味?”
“陛下之言尔等可听得清楚?我此去非统帅北疆军队,只是辅助持剑侯征伐,以血亲身份迎接两位公主回朝。”
“陛下允之,律法允之,伦常允之,唯独你们不允。那么诸位心中将君王、法理,乃至尔等心中‘尊亲’的圣人至于何处?”
曲渡边:“二哥,六哥,觉得我能不能去?”
六皇子连连点头:“能能能!就是,担心你受伤。”
六皇子一党的人一个字都不吭了。
曲渡边又看向二皇子:“二哥?”
二皇子与他对视几秒后,道:“自然够资格。”
这是用大义和情谊硬压着他们两个同意。
父皇有令,这占了君王之道,北疆暴虐,大周征伐,这占了法理之道,圣人儒言,尊亲敬上,爱护手足,接回阿湘姑姑和织仪,这占了圣人之道。
君王、法理和圣人,三座大山压下来,谁还敢说一个不字。
而且七弟聪明,将朝堂上反驳他的人,囫囵归咎于皇子两党相争,然后再来询问他和六皇子两个领头人。
只要他们两个同意了,朝堂上反驳的声音就能消失大半。
四皇子五皇子也站出来,表示了支持。
方太傅:“没有比七皇子去再合适的了,身份尊贵,既能代表陛下征伐北疆的决心,又能振奋大周边境军队的士气。”
方太傅发声后,朝堂上更沉默了。
崇昭帝:“还有谁有意见的吗?”
“臣等没有意见。”
“好。”
崇昭帝道:“封七皇子为征北将军,织仪牵制北疆有功,和阿湘一起同尊为长公主,打败北疆之后……你接她们回朝。”
曲渡边:“是。”
若阿姐真的有事,加封旨意也不过一道哀荣,何其可悲,何其讽刺。
圣旨已下,曲渡边出征之事板上钉钉。
他迅速忙了起来,点兵五百,准备路上的粮草物资。
边疆是真正的战场,曲渡边把叶小远留了下来,为了安全,也为了方便传递消息。他拜托叶伴伴帮他照顾外婆,有空的时候就常去侯府看看。
还得照顾府上的小狗和蔬菜,他这一去或许一年,或许两年,回来的时候,一点白都老了。
叶小远忙前忙后帮他收拾能用得上的东西,吃的喝的用的,还准备了不少彩色的发绳。
工部送来了曲渡边前段时间定制盔甲,一套黑色重甲一套银色内甲。
-
曲渡边去了趟徐府,找徐停凤。
徐停凤似乎知道他回来,早早等在院中。
他撑着拐棍,脱离了轮椅的束缚。
现在走路还有点不利索,走太多还是会累,但比往常好了不知道多少。
“舅舅。”
徐停凤:“来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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