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赶路一边在心里祈祷水柱能够拖住那个上弦,他已经让自己的鎹鸦去找其他柱求援。只要能够拖住,等他们一一赶到,一定就能救下他,甚至人多的话,也不是不能拼死杀掉一个上弦。
一切的一切,直到藤原宗秀赶到现场,看到那一地的残骸,终于还是被全部打碎。
他睁大眼睛,呆立当场。
水柱被吃的只剩下了头!
那双眼睛直到彻底死亡都没能闭合上,依稀还能感受到其中的愤怒、不甘与遗憾。
而日轮刀被折成两段掉落到一旁,就如同它的主人一般,被折断,被摧毁。
藤原宗秀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强忍心头住汹涌而来的悲伤,咬着牙上前,躬身为队友收敛残骸。
他从身上解下自己的羽织,将头颅郑重的放在上面,又擦了擦水柱脸上的血污,将折断的日轮刀也一同放在一起。
紧接着,他又捡起了地上残留的碎骨和碎肉……
直到东方欲晓,同样得到了消息的炼狱槙寿郎这才赶到,便看到了藤原宗秀没穿羽织,捧着一个包袱,面无表情往前走的样子。
他心底升起一丝不妙,却又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问:“宗秀,源十郎呢?”
藤原宗秀沉默不语,他看着手里的包裹,渗到布料上的血已经干涸,变黑变硬,那里面是一个人一生的终点。
谁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昨天还有说有笑的人就只剩下了这些。
炼狱槙寿郎看他不回答,声音忍不住提高了一些:“他人呢?你说啊!”
“……就在这里。”
“……哪,哪里?”
“我手上的就是。”藤原宗秀闭了闭眼:“我们都来的太晚了。”
“哐当——!”
炼狱槙寿郎手中的日轮刀掉落到了地上。
这不是藤原宗秀第一次失去队友,鬼杀队的人一直在失去,几乎每年、每月、每天,他都能听到有人在战斗中牺牲。
他本应该习惯,甚至麻木,他自己也这么觉得。但等到这一天真正到来,他却发现根本无法做到。源十郎不是一般连面都没见过的队员。同为柱,他们有很多交集,甚至会互相切磋剑术。
因为熟悉所以更加在意,也理所当然的会悲伤。
早在藤原宗秀赶到现场的时候,属于他的鎹鸦就把水柱阵亡的消息传递给了鬼杀队。至于那只为他带路的鎹鸦,因为本就受了伤又强行赶路的原因,将他带到后就力竭而亡。
现任当主产屋敷耀哉也才不过十四岁,却已经一同肩负起了家主和丈夫的责任,骤然听闻这则消息,他感到很悲伤,却也无可奈何。
产屋敷耀哉看着房檐处被风阵阵吹响的风铃,低落道:“如果不是这具身体太过孱弱,我多希望能够像他们一样握起刀,亲手斩杀恶鬼。”
他的妻子产屋敷天音从屋内走出,为他披上了一件保暖的外衣,用轻柔的嗓音说道:“您的作用在于领导整个鬼杀队,成为所有队士坚实的后盾,是最不能够出事的人。如果作为当主的您都冲上最前线,那么只会让剑士们觉得自己无能,才使您如此。”
“您不必太过悲伤,以源十郎先生的性格,必定不会愿意见到您为他如此伤神。”
风铃声阵阵响起,渐渐随风飘荡到远方……
由于水柱佐藤源十郎的家人都被鬼残害,他的残骸最终被安葬到了属于鬼杀队的集体墓园中。
其他柱们听到这件事也感到世事无常,日常夜晚执行任务的时候,动手甚至都残暴了不少。
此后,时如逝水。
时间就这样又过去了几个月。
某一天,藤原宗秀正在练习剑术,一场突如其来的噩耗却突然传来。
炼狱瑠火病逝,炼狱槙寿郎因此向主公提出了退役的请求。
第5章 颓丧
所有的呼吸都只不过是步日之呼吸的后尘。是对日之呼吸东施效颦的劣化呼吸。*
这是炼狱槙寿郎偶然间最真实的想法。
所以虽然作为鬼杀队的剑士在杀鬼,但他的内心深处其实一直隐藏着一个连他自己都不甚清楚的念头——就连日之呼吸的使用者都没能解决鬼王,像他们这样使用劣等呼吸的人真的能够做到吗?
他无法确定这个答案,但无疑内心是倾向于持否定态度的。
随着时光不停的前进,一个又一个同伴惨死于恶鬼之手,杀掉一只鬼很快又会有新的鬼出现,这一切都仿佛一个没有尽头的轮回……
鬼杀队和食人鬼斗争了千年,却还没有取得胜利。他不知道是否还会持续又一个千年,但他看不到希望,也不知道胜利的那一天会在何时降临。
或许抱着难得糊涂的想法,炼狱槙寿郎以前从未敢深思过这些过于悲观的情绪。相比其他被食人鬼杀害了亲人,所以满腔复仇之火的同伴,或许鬼杀队的职责对于他来说更多的只是一份工作。
这很正常,虽然很多人是因为和鬼有仇,才加入的鬼杀队。但如果只是这样,鬼杀队根本难以招收到数量足够的队员,所以也有相当一部分人是为了丰厚的钱财才加入的。
炼狱槙寿郎的祖上就曾是产屋敷的家臣,也是猎鬼家族,炎柱这个称号代代相传。对于他来说,这是他作为炼狱家的长子必须要继承的家业,而父亲从小也教导他要成为一个有用的人。
杀鬼算是有用吗?
炼狱槙寿郎没有细想过这个问题,但他的妻子瑠火是这样想的,被他救了的人也很感激他,想来应该就是吧。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炼狱槙寿郎曾想过,他的未来或许就是等到年纪大了,体力下降后退役。又或者因为受伤、战死等原因,而消失在鬼杀队这个舞台。
最后一定是由他天赋出众的长子,继承他炎柱的位置,就这样顺利完成了两代人的交接。
然而就在水柱佐藤源十郎战死后不久,他长年缠绵病榻的妻子炼狱瑠火也在这时病逝。
如果说被吃的只剩下一颗头的水柱是砸在他身上的一记重击,那么妻子的去世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负面情绪,加上失去妻子的痛苦犹如决堤的洪水将他冲垮。
于是在那之后炼狱槙寿郎便开始萎靡不振,甚至天天在家借酒消愁起来。
·
炼狱瑠火的墓就在炼狱家往郊外走的不远处,藤原宗秀跟着记忆走,没多久便到了。
他看着刻有瑠火夫人名字的墓碑,一时只感到世事无常。之前还在想着去炼狱家拜访应该为对方和两个孩子准备什么礼物好,没想到再次得到关于对方消息的时候就变成了这样。
因为不好和朋友的妻子走的太近,缺乏更深的了解,藤原宗秀也难以用什么更准确的形容词来形容,总之炼狱瑠火的确是个很好的女人。
藤原宗秀并没有家,那日被恶鬼闯入家门,他的家人就被屠戮殆尽。居住了十几年的京都也早就遗忘了那个存在感不高的藤原家族的旁系子弟。就连曾经居住的宅院,某次藤原宗秀去看的时候,也发现里面住进了藤原家的其他人。
存在的痕迹被抹消,从此世界上只有一个叫做藤原宗秀的猎鬼人。
他称得上朋友的人不多,毕竟不是只要能相处得来,又说过几句话的人就是朋友。他早就和过去割断,所以朋友都是后来在鬼杀队交的,这其中有一个很多年前就已经牺牲,另一个就是炼狱槙寿郎了。
作为一个孤家寡人,鬼杀队工资足够丰厚,藤原宗秀却没有一座属于他的家,休息时间就随便找一处旅馆,天黑了就去杀鬼。
实际上,并不是所有的队员或者柱过的都是这样枯燥乏味的日子。但对于内心燃烧着仇恨之火的他,只有不停的斩鬼才能够得以缓解。
于是看不下去的炼狱槙寿郎,每逢节日就会将孤零零的藤原宗秀强制带去自己家。而这时瑠火夫人就会端着美味佳肴出现,就像他本就是这个家的一份子一样,让孤寂的灵魂得以安慰。
甚至有时藤原宗秀也很羡慕他们一家,作为丈夫的炼狱槙寿郎在外惩奸除恶,妻子在家打理家务教导两个孩子,一家人过的和乐融融。
藤原宗秀先是扫干净墓上落的尘土和树叶,随后将带来的祭品摆上,又点燃了一根线香,随后开始浇清水。
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站在墓前的藤原宗秀转过头就见到一个熟悉的少年,手里拿着东西向这边走来。
是炼狱杏寿郎。
对面的炼狱杏寿郎也看到了他,见是藤原宗秀,便立马热情的打起了招呼。
“藤原叔叔!”
炼狱杏寿郎几步跑到跟前:“没想到会这么巧,您也来看母亲。”
藤原宗秀手中拿着水舀,一边低头继续将清水浇在墓石上,一边道:“正巧我这两天休息,而且除了鬼杀队的同伴,我也没什么亲人,就想着来看看你母亲,祭拜一下。”
“是主公担心您总是那么忙碌会累坏,所以才强制您休假的吧!”因为颇为了解这位长辈的作风,炼狱杏寿郎想也没想便将真相脱口而出。
“……”
藤原宗秀冲着不明所以的炼狱杏寿郎微微一笑,就当是童言无忌。随后貌似不经意的开口道:“你父亲还是老样子吗?”
谈到这个话题,炼狱杏寿郎略有些低落:“他现在还是离不开酒,有时甚至会带着酒出任务。”
“……”
藤原宗秀险些将木制的水舀捏断,他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在孩子面前表现出对父亲的不满,但额角的十字终究还是出卖了他。
见识过两个大人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炼狱杏寿郎连忙开始转移话题道:“呃,那个……藤原叔叔,我今天晚上就要第一次出任务了,您有什么经验能告诉我吗?”
藤原宗秀看出了他的意图,倒没有追究上一个话题,而是顺着炼狱杏寿郎指导起了对方出任务时需要注意的事项。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高高悬挂在正中央的烈日穿透林间,将树木的阴影倒映在地上。两人走在阴凉的背光处,一边走,一边说着话。
毕竟是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平时沉默寡言的藤原宗秀说到至关重要的猎鬼经验,也变得滔滔不绝了起来,一边说一边演练,就这样一直到了晌午。
“……该说的我都说的差不多了,其他的还需要你自己去体会。有些东西我说的再多,也不如亲身经历得到的感悟多。”
“是!”
藤原宗秀点点头,虽然还是有些担心,但这是出于长辈的天性。实际上以炼狱杏寿郎的天赋和刻苦,第一次任务又不会给他出太大难题,应当是不成问题的。
他转过身就要离开,炼狱杏寿郎见此连忙招手说:“您不进门吃一顿午饭吗?”
藤原宗秀正背对着他一边往相反的方向走,听到这句话头也没回就动作潇洒的一挥手道:“不必了,我进门干什么,再找你父亲打一架吗?”
“况且……他不是不欢迎我吗?”
“……”炼狱杏寿郎放下手尴尬的笑了笑,好像是这么回事啊。
这件事还要从炼狱瑠火刚去世那阵说起,炼狱槙寿郎伤心过度之下一病不起,后来在家喝了不少药才勉强好起来。
但自那之后却又开始了酗酒,仿佛在借酒消愁一般,喝到一醉不醒是常有的事。有好几次鎹鸦带着任务飞上门,就见到一个醉鬼呼呼大睡,叫都叫不醒,急的鎹鸦满头大汗的去找主公求援。相比之下带着酒出任务都是小事了,最起码不至于把任务扔下。
这也引起了其他柱们的不满,于是作为好友的藤原宗秀就被寄予厚望,亲自上门来劝炼狱槙寿郎。
但一个人彻底想要自暴自弃,别人是怎么劝都不会有用。
炼狱槙寿郎就是如此。
理所当然的,谈话失败。
而藤原宗秀看到昔日性情爽朗的好友如今彻底堕落成了一个酒鬼,更是怒火中烧。两人就这么起了口角,甚至在院子里大打出手。最终,炼狱槙寿郎在争吵中口不择言的说道——
“赶紧给我走,炼狱家不欢迎你!”
于是藤原宗秀就真的没有再进过门。
但多年来的友情又怎么会说没就没?炼狱杏寿郎能感觉的到,父亲说完那句话后其实也是后悔的。但两个大人都别着苗头,一个宁愿煎熬也不去道歉,一个听说平时做任务都刻意躲开对方。
就这么也不知道要耗到什么时候。
炼狱杏寿郎摇摇头,这件事他也没办法管。毕竟是父亲说错话了,他总不能让藤原叔叔主动服软,而且上次他试图提起还被父亲臭骂了一顿。
现在的他更应该关心的是作为鬼杀队队员要出的第一次任务。这是一个开始,他要遵循母亲的教导,成为一个强者,去保护更多弱者。
“先去和父亲告个别吧。”
见藤原宗秀的背影渐渐远去,炼狱杏寿郎也转过身,向自家的方向跑去。
第6章 任务
其实也并不是所有的剑士们都过着昼伏夜出的生活,有些时候,一些柱们自己也会在白天的时候到人群中搜集情报。
毕竟谁也不能总活在寂静无人的夜晚,总要在白天出来透透气。
他们深入当地,询问各种离奇的传闻。
例如谁家遭遇了猛兽袭击,现场到处都是血,尸体被啃的不成样子,这种类似的事情很可能就是食人鬼做的。只是没有亲眼见到的人们无法想象鬼的存在,便以为是野兽做的。
藤原宗秀属于异类,因为他这人就喜欢离群索居,不喜欢到闹哄哄的人群里。虽然偶尔也会在白天到处走走,只是因为过于冷淡的气场,让人根本不敢靠近,甚至在他靠近的时候,人群就会纷纷的四散开去。
所以也就没人要求他探查什么情报,再加上他自己也不喜欢,就理所当然的几乎只在夜里出没。
很多鬼杀队的人都猜测可能是因为这位大人出身贵族的原因,对于平民的生活并不适应,所以才不喜欢在乡下走街串巷。再加上过于格格不入的尊贵气场,才被人敬畏着不敢靠近。
藤原宗秀并不知道这些人都在想些什么,不过被人敬畏倒是确有其事。因为他这一辈子的父母都是很注重礼仪的人,所以这方面也被严格要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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