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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姝手托着下巴，眼眸微微低垂着，纤长浓密的长睫在他的下眼睑覆下一小片阴影。
他之前一直以为，辛衡变成刚才那样肯定是屠户对他做了些什么。
可是从他的描述来看，屠户几乎都没怎么动手，只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切了几块儿尸体而已。
辛衡刚才的症状和口中描述出来的，倒更像是被吓到精神失常从而在脑海里产生出来的某种幻觉。
况且，他刚才和宣广白进来的时候，院子里面虽然堆满了尸体，但是也都是动物牲畜的尸体，并不是辛衡口中说的人类躯体。
再者，就算辛衡口中说的是真的，但是要在短时间之内将院子里的人类尸体全部替换成动物的尸体，那也绝对是一个巨大的工程。
想要在短时间内光靠屠户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无法做到，而屠户的体型也似乎完全支撑不了这个说法。
还有一点就是，他刚才进来的时候顺便打量了一下屠户家里的布局。
或许是因为屠户工作性质的原因，屠户家的院子要比这个村其他村民的院子规格要大上很多，但是修建的房间数量却并不多。
就算他相信辛衡口中说的，那替换的那些大量人类尸体，又会被堆积在什么地方？又能被堆积在什么地方呢？
因此，几个问题下来，谢姝已经能确定，辛衡刚才说的那些骇人画面其实都是他自己脑补出来的幻觉罢了。
不过，如果是幻觉的话，辛衡出现这种幻觉症状的原因，到底是因为擅自吃了屠户的东西还是因为受到阴气的影响，谢姝就无法进行准确的判断了。
辛衡见谢姝和宣广白只是站在一边并没有搭理他的样子，以为对方根本就不相信他刚才说的话，顿时，心中的绝望再度袭来。
“你、你们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真的、真的看到了那些死去队友的尸体！”
他怕两人不信，又绞尽脑汁地回忆了一下自己当初看到的那些熟人面孔，以此来增加自己的可信度。
他看着谢姝，语气焦急，似乎想要因此来证明些什么：“我、我还看到了炽魔上一任死在副本里的那个副社长……”
因为辛衡此刻大脑混沌，半天没想起那位的名字来，于是只能换一种方式描述给谢姝听：“就、就是谢副社长您现在这个位置上的前一位，我记得当时封社长为了他还停了几个月时间没有选拔新的副社长上来接替！”
谢姝闻言皱了皱眉头，一时间竟觉得辛衡是不是因为幻觉太久脑子都有些不灵光了。
炽魔前任副社长之一的夏殇，在副本中殒命这个消息几乎已经传遍了整个游戏主城区。
再加上封宴那几个月的哀悼期，就算其中有些还不太清楚的玩家，最后也因为封宴的这个举措而知道了些什么。
此刻，辛衡拿一个主城区里人尽皆知的殒命玩家来跟他说在自己脑补出来的幻觉中见到过，这跟和他说废话有什么区别？
辛衡见谢姝不为所动，心下顿时就凉了半截。
但他还是不愿意就这么放弃，咬着指甲想着之前他还见到过哪些熟面孔来。
然而，宣广白可就没这么好的耐性了。
见辛衡还不死心的来浪费他们的时间，宣广白有些烦躁地捏了捏眉心，直接开口打断：“好了……”
“对、对了！我好像还、还看到了天照公会的上一任社长！”
“你再说一遍！你还看到了什么？！”
在辛衡话音落下后，宣广白冷漠的表情骤然间一变。
他三步跨做两步走到辛衡身边，直接伸手拉着他的领子将他整个人从地上‘唰’的一下提了起来。
此时此刻，宣广白整个人就像是被人触及到了绝不可碰的高压线一样，浑身气压低沉得有些可怕。
辛衡也被宣广白这一举动给吓到了，打着颤又乖乖的重复了一遍：“我、我好像还看到了……天照公会的上一任社、社长。”
说完后，辛衡似乎才半知半觉的反应过来，天照公会的前一任社长好像当时已经拥有了足够多的生存点，和主系统交易后，重新回到现实世界去了。
而上一任天照公会的社长，也是活着离开生存直播间，重新回到现实世界里为数不多的玩家之一。
既然天照公会的上一任社长已经回到了现实世界，那么为什么自己又会在这个地方见到他呢？
难道……自己之前所看到的一切，真的只是幻觉吗？
他……真的还能够逃离这个地方吗？
随着这个一遍遍盘旋在心口中的疑惑，辛衡逐渐安静了下来，他眼眸中闪烁着的微弱光亮，好像也在一点点的重新熄灭……
宣广白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完全没注意到辛衡的变化，
他得到了辛衡口中的答案，整个人就宛如浑身脱力了般，放开了辛衡的衣领。
察觉宣广白明显的异样，谢姝也知道可能有什么新线索了。
“怎么了？”
宣广白转过身朝着谢姝摇了摇头，眸中情绪压抑又复杂。
好半天，他才对着谢姝慢慢开口说到。
“辛衡见到的……或许有可能是真的。”
谢姝漂亮的眼眸瞬间瞪得溜圆，就像是可爱的小猫炸毛般，看起来像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你说什么？”谢姝被宣广白突然得出的这个结论给惊住了，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宣广白在听到辛衡提到上一任天照公会的社长后会如此失态，又能如此快速的得到刚才那个结论。
“谢姝，虽然你实力很强晋升速度也很快，但是总体来说，你进入生存直播间的时间并不算长，所以之前的很多事你不太清楚。”
“……”谢姝抿抿唇没接话，继续听着宣广白说着。
“天照公会的上一任社长是在四年前殒命在副本里的。”宣广白说到这儿，神情显得有些落寞：“那时候我还只是天照公会的副社长之一。”
“身为他的左膀右臂，我总是跟在他身边和他一起下副本。”
“因为高星级公会的玩家抽中高难度副本的概率比普通玩家抽中的概率要大很多，所以如果是安排到我和社长一起下副本，社长都会在每次副本开始之前对我叮嘱一遍。”
“他总是对我说，小白啊，如果这一次我不小心死在了副本里面了，你就回去对天照公会的成员，对整个游戏主城区里的玩家说，说我的生存点数已经足够多了，和主系统完成交易后便重新回到了现实世界生活。”
谢姝哑然，好半晌才愣愣的问了一句：“为什么？”
宣广白摇摇头苦笑一声：“当时我问了和你一模一样的话，不过得到的回答却是……”
“他告诉我，在生存直播间里的玩家都是从现实世界转送过来的，除了极个别的人之外，他们大多数其实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平凡人，来到这里后却要面对各种诡异血腥的事物，见证各种人性的扭曲和丑恶，遭受同伴们的背叛……”
“我想就算他们嘴上面上不说，但他们的内心，都是很绝望的，就如同我一样。”
“所以，如果我哪一天不小心死在副本中了，就替我代为转告，我已经重新回到了现实世界里。”
“至少让他们相信，我们还有希望逃离这个地方。”
“即使这个希望很渺茫，但我也希望能成为他们某一天坚强活下来的动力。”
“……”
谢姝张了张口，但喉咙里却好像发不出任何声音一般。
……
第320章 剥夺资格
明明……
他马上就要脱离正常人类的范畴了，不会再拥有人类那些奇奇怪怪又莫名其妙的情绪。
可当他听到宣广白口中说的那些话时，心中依然会为此而感到震撼。
同时，谢姝眸中不由自主地闪现出几分自嘲，司渊为了能创造一个将他镇压的神器，还真是……
无所不用其极啊……
“那他最后……”
“死了。”宣广白苦笑了一声：“平常都跟他说了，下副本之前要想一些好的事情，不要总是交代遗言那样说一些丧气话……”
“结果最后倒真是一语成谶了吧！”
谢姝看着宣广白咬牙切齿强撑着的模样，依旧沉默着。
“那个副本我们实在是倒霉，抽中了S+级别的副本，和我们一同进入该副本的玩家，全部毙命，副本存活率为零。”
“我、我本来也该死在那个副本之中的……”宣广白说着，逐渐便红了眼眶。
不得不说，这还是谢姝第一次见到宣广白红着湿润的眼眶，如此脆弱愧疚的模样。
但是身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谢姝觉得自己现在并没有那个资格去说一些安慰对方的话。
“可是我的社长却在最后关头，一命换命的给我拼出来一个活命的机会。”
“他说，如果我和他一起死在这里，那可就没有人替他传话了。”
谢姝垂下眼眸，第一次好像有些明白了，从其他玩家口中听来的：等进入公会之后，或许会有那个运气，遇到一些能够让你在副本之中安然交付后背的队友。
虽然这种情况很少，但是……它是存在的。
他想，宣广白和他的社长，就是这样一种情况吧。
“当时我也很疑惑，所以问过社长，既然有能力让一个人活着出去，为什么不是他自己，而选择我……”
“社长笑着跟我说，他其实早就已经厌倦生存直播间里打打杀杀的一切了，所以这次死亡，对他来说不是不幸，而是幸运……”
“他终于可以从这里解脱出去了！”
谢姝无言地捏紧了拳头，他看向宣广白，心中一股强烈的负罪感油然而生。
宣广白双手捂脸使劲揉了一下，强行调整了自己的情绪。
“所以，在我从那个副本里活着回来后，便遵从社长的遗嘱，立即向外界传达了我们社长已经获得足够多的生存点，和主系统交易后脱离生存直播间重返现实世界这个消息了。”
“而我也因为一个S+级的副本资历，力压公会其他几名副社长，成功坐上了天照公会社长这个位置。”
宣广白看向谢姝，一字一句道：“整个游戏主城区，当时除了我以外，没人知道社长在副本中已经殒命的消息。”
“辛衡他更不可能知道。”
“如果辛衡的幻觉，只是看到他认为已经死去的人的话，那么这足以证明，这场幻觉绝不单单是辛衡一人脑补而出的幻觉。”
“况且，辛衡幻觉中看到的那些死亡玩家，与这个副本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联系……”
“宣广白……”见宣广白情绪蓦然间变得激动起来，谢姝突然开口打断了宣广白的话，语气严肃的问道：“你还记得当时我们进入这个副本的时候，主系统给我们留下的注意事项吗？”
“什么？”宣广白一愣，随即就听少年一字一句的说道。
“我们这次进入到的这个副本，并不再像是以前那样单独为一个空间的副本，他是由主城区里很多个副本内容融合而成的。”
“也就是说，既然副本之间能够相互融合，那么我们所在的这个副本里，能够看到在其他副本里已经死去的玩家，这是个正常的现象。”
“辛衡可能就是因为受到这个因素的影响，在出现的幻觉中看到那些曾经在副本中陨落的玩家，但这并不代表，他所见到的都是真实的。”
“是吗？”宣广白看着谢姝，眼中带着几分无措和低落。
若是此刻还有机会见到他社长一面，就算他的社长现在变成了尸体、怪物，他也依旧不想轻易地放弃这个机会。
谢姝叹了口气，走过去抬高手臂轻轻拍了拍宣广白的肩膀。
“我知道你现在心中很难过，但……我们现在仅凭辛衡他的话很难得到线索来支撑。”
“抱歉。”宣广白苦笑一声：“是我刚才失态了。”
谢姝摇摇头，目光看向靠在床边一动不动的辛衡：“现在我们还是先想办法将辛衡……”
似乎是注意到了什么，谢姝脸色一变，立即快步走向辛衡的一侧。
“怎么了？”宣广白看着谢姝急匆匆的动作，也跟着走了过去。
但当他的目光锁定在谢姝抬起辛衡手腕，视线触及到内侧那光洁一片的皮肤时，身形忽的一顿。
谢姝表情有些难看，就连声音都透着几分冷意：“辛衡手腕内侧的暗纹……消失了。”
宣广白下意识的抬起自己印有暗纹那一侧的手腕看了一眼，沉声接到：“主系统在游戏开始之前就已经说明了，这道暗纹相当于我们的身份证明。”
“一旦暗纹从我们手中消失……那就代表着玩家已经失去了这场游戏的参与资格。”
因为他们都是第一次参与这样的副本选拔赛，也是第一次接触到这样的规则，所以他们并不清楚……
如果在副本中失去了这道暗纹，失去暗纹的玩家将会面临怎样的结局。
“可是辛衡他并没有死啊？”
谢姝看着虽然靠在床角一动不动，但此刻还半睁着眼睛，也还在缓缓呼吸着的辛衡，眉头皱得更紧了些。
难道……死亡并不是剥夺玩家暗纹的唯一方法，在玩家活着的时候，暗纹依旧会被剥夺？！
那么……
玩家在活着的时候被主系统剥夺暗纹的触发条件又有那些？
就在谢姝大脑一片混沌的时候，房间门被缓缓的推开了。
“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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