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有几瞬跑神。
他觉得安室透实在奇怪,自从那晚坦白之后,他好像就自然地接受了所有过界的亲昵,将自己牢固固定在他所说的兄长的位置。
因为是,所以比普通朋友更加亲昵、包容。但是除了接吻外,太多事情是朋友、家人和爱人都能做的。
握着自己手的手掌宽大,指腹和手心有明显的枪茧。
他的作息比自己规律健康太多,即使在寒冷的、没有炉火的冬日也保持着正常体温,烫意源源不断地顺着传来。
好像要把他也染上和对方如出一辙的温度。
来势汹汹。
松田伊夏垂下眼睛,一边听着江户川柯南分析情况,一边轻微移动手指。
用指尖去蹭对方的手心。
点过那些明显的枪茧、需要细摸才能察觉到的疤痕。
如羽毛柔和,像轻触即分的吻。
他看不见身后的情况,却能感觉到那只攥着自己的手僵了僵。
在轻微的放松后,更紧、更用力地握合,攥住不安分的手指。
拇指提醒般在腕骨点了三下,作为他刚才乱动的惩罚。
一瞬间,松田伊夏没压住脸上的表情。
江户川柯南疑惑地抬头,“为了方便行动最好用布条做个牵引绳”的建议堪堪说完,正看见一抹不似
作伪的笑容一闪而过。
同少年平时脸上端着的笑意不同。
更加明亮而纯粹,他没来得及抬头,只捕捉到在笑意褪去那刻眼眸中已经消散的光芒。
也比平时更为明亮灼人。
男孩狐疑地看向身后,但是在大雾之中,即使只隔了半步,和他们一起行动的那人便也只剩下一道模糊的影子,只能堪堪辨别出模样。
他正要询问,却听见松田伊夏道:“牵引绳的不确定性太大,不行。”
“但是如果一定要保持肢体接触行动,太影响效率了。”江户川柯南立刻被转开注意力,沉思起来。
对方却打了个清亮的响指。
“你忽略了最简单的方式,不动不就好了。这样就算肢体接触,也不会影响行动。”松田伊夏弯起眼睛。
“笨蛋,不动怎么解决这里的问题啊?”
“当然是交给专业人士。”少年理所当然。
江户川柯南一噎。
尚未来得及拽住对方问你又打算一个人跑去干什么,对方脸上的表情就突然滞住,随后从喉咙里低低抽出口凉气。
“没有,我就开个玩笑~”松田伊夏立刻道,“关那个什么本山的房间已经到了。”
男孩又狐疑地看了他两眼,但正事在前,只能先跳下去,拽着对方的衣服用空出的手去倒腾门锁。
松田伊夏这才有空转头,换上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去看后面那人。
可惜有迷雾阻挡,这招首次失去了作用。
他从来不再这方面认输,被捏得更紧的手往这里这边一抽,顺势让安室透贴近过来,这才附在耳边用只有两人才能听清的声音可怜道:
“你弄疼我了……”
攥在手上的动作骤然一松。
男人目光移开,喉咙略微滚了滚,才道:“少说那种话。”
“那种话?”松田伊夏非要在这种时候明知故问,“你是说交给专业人士,还是……弄疼我了?”
呼吸停顿片刻。
少年恰好时间,在说话间冲着耳垂微吐出气息,随着身后打开门锁的“咔嚓”声响,他已经重新站定,退回了安全距离。
被松握着的手指恶劣地、挑衅般地在手心绕了一圈。
松田伊夏迈步,同江户川柯南一起走进卧室。
他的注意力很快重新落回别馆内。
房间布局没变,看来没有进入咒灵的领域。
他心里盘算,几步往前果然踢到了床。
床上,本山华直紧闭着眼睛,昏昏沉沉睡去。
江户川柯南手脚麻利地检查了一下对方的脉搏等情况,表情放松些许:“没什么事。”
他撑在床边,有了凭借物便干脆先放开了少年的衣角,伸手朝着旁边的床头柜摸去。
眼前忽花。
雾气如同一条条扭动的蛇,在顷刻间变成分外狰狞的形状,瞬间的惊吓让他下意识放开手。
除了脚下外,再没有其他凭借。
江户川柯南在心里暗道不好,他连忙朝刚才脱手的地方摸去,却只摸到一片空白。
熟悉的声音却从上方传来。
“在找什么,新一?”
男孩愣神,抬头看去。
迷雾之中,走来一道纤细的身影。
——***“柯南?”松田伊夏表情骤然冷却。
不过一秒,方才还在床边的身影遍消失无踪。
“不太对劲,如果只是迷雾就算他松开也不会有事,现在更像……”少年沉思着,没从中理出头绪。
身后却并未传来回应。
雾声好似也隔绝了声音,安室透轻敲他的手心作为询问,又在几秒后停下动作。
江户川柯南不是会不谨慎到突然放下凭借物的人,更像是周围有什么东西在迫使他松开手,只身陷在迷雾当中。
这个想法冒出的那刻,安室透仿佛看见什么一般,倏地松开握紧他的手。
松田伊夏瞳孔微缩,在察觉到手上力气松开那刻立刻追上去重新握住。
再次触手时却是截然不同的温度。
不似那样温烫,更加冰凉一点。
只从皮肉下面晕出熟悉的温度。
枪茧没有太过明显,反倒是经常握工具的手指上有着厚厚的一层茧。
一样宽大,结实。
在触碰那刻只停顿片刻,便毫不犹豫地回握。
好似一直在等待。
松田伊夏转头看去。
迷雾之中,那人的轮廓明显,面容却迷糊,只有大片的色块融化在雾气里。
唯一能看清的只有和自己相握的手,黑色西装和白色衬衫共同构成的袖口,同自己不大相似的肤色。
声音隔着一层迷蒙的雾气传来,像是来自他灵魂深处的回响:
“……伊夏。”
松田伊夏下意识握紧。
第102章
前几天冲被洪水冲至山下的焦尸被带回当地警局, 法医细验后的报告送到秘密到来的公安手里,又被安室透以几句话精简地讲给了松田伊夏。
虽然呈现“斗拳姿势”,但没有半点挣扎的痕迹。
不像在火场中围困至死, 反倒像是在睡梦中安然被烧成焦炭。
现在那些困惑终于解开。
和真人的无为转变、虹昇大厦咒灵的噪音污染相比,四宗别馆的咒灵招式并不算险恶。
但是有些不见血的利刃, 刺入时才更为狠厉。
握住的那手还晕染着无法忽视的温度。
松田伊夏闭了闭眼。
他心里知道这是咒术设计的陷阱,但是脑中有几秒却浮现出些本不该这时想起的画面。
游轮舱室, 他跟在男人身后,小心伸手去勾对方的手指。
浴缸边缘, 他伸手覆上对方摊开的手掌。
视线里肌肤相贴, 但是掌心、指尖依旧是空无一物。
脑中思绪杂陈,不到片刻就想明咒灵的术式。
被牵住的手却下意识捏紧, 好似怕对方逃脱一样, 指腹细细摸过掌心。
那些温度、那些纹路、那些伤痕。
松田伊夏神色微暗, 不过几秒之间便抬头看去。
他心跳微不可闻地动了动。
然后眼中重复清明。
他是比任何人都要偏执。
但也比任何人都清醒。
借力, 拉着那只手往自己这边微拽。
原本面容藏在迷雾间的人也迈步向前, 一点点、慢慢地展露出全貌。
心跳沉重而缓慢。
纤长的睫毛一颤,他莫名有些近乡情怯。
松田阵平会和他说什么?
如果这道影子是记忆的投射,松田伊夏嘴角微弯, 已经有了答案。
如果是他, 恐怕只会说……
“动手吧。”声音传来。
走雾里走出来那人扬起眉毛,墨镜架在额上, 露出俊朗的眉眼。
神情飞扬, 放意肆志。
眸中闪着坚执的光芒。
“……嗯。”松田伊夏只笑了笑, 更加用力地握住对方的手。
后腰却骤然伸出一对拟翼, 没带任何犹豫地刺向对方。
没入身体。
在刺穿的那刻,没有鲜血、伤口。
如布满刀片的拟翼穿过, 反而像是投下了一枚安宁的炸弹,被穿过的地方只留下刺眼的白。
光芒闪烁。
松田阵平面容也被光芒照亮,被贯穿胸口也不见任何错愕,见他毫不犹豫地出手,眼中的神色却更加柔和。
带着几分没法忽视的骄傲。
几息之间。
身影如被烈火焚烧的纸张般消失,松田伊夏手心一空。
渺无踪影,万籁俱寂。
下意识收紧五指,却只能将手攥紧成拳。掌心捏着没有任何重量的空气。
松田伊夏敛去神色,感觉脑内一阵眩晕,让他下意识紧闭双眼。
再次睁开时,方才已经消失的床等别馆内摆件又重新出现在眼前。
即使白雾不散,至少已经从刚才四处皆空的地方离开。
这个诅咒巧妙,他们本就被困在别馆的迷雾里,发现周围空无一物后也只会以为还在别馆,哪里会想到已经跌入幻觉。
松田伊夏用力掐住手心,在疼痛中换回清醒,从地上站起来。
屋内白雾蔓延,他伸手往前摸去,终于找到倒在地毯上男孩。
江户川柯南蹙眉睡在旁边地毯上,似正在梦中挣扎,他正要去看,却听旁边传来一声轻叹。
安室透睁开眼睛,在看见屋内情况的几秒后眼中闪过清醒,已经站起身。
少年没错过他眼中挥之不去的晦暗。
“刚才?”男人蹙眉问道。
“诅咒,那个木村虽然口无遮掩,但至少说对了一件事。”松田伊夏伸手把男孩抱起,“我们目前的确出不去了。”
白雾不像是笼罩整座山脉,倒像是笼在他们每个人周围。
只要彻底和现实事物脱节,就会被拽入幻境当中,恐怕诅咒的种子在他们进山的时候就已经种下。
说着,他将江户川柯南翻过身,掀开了对方的衣领:“你看。只要身上诅咒还在,踏出别馆就是自寻死路。”
可以一次从幻觉中脱身,但是下一次、再下一次呢?
诅咒会营造出更深的幻觉,直到想离开别馆的人分不清自己是真的逃脱了环境走到山下,真的逃离了这里和亲朋重聚,还是仍然陷入幻觉之中。
“我可以把它暂时祓除,到时候白雾自然会散去,但是就算现在下山也要几个小时,更别提下雨山路本来就走不了。”松田伊夏蹙眉,“恐怕没等走到一半,它就又会出现。到时候我们在半路,反而更麻烦。”
"它会重新出现?"安室透询问。
“对,听完木村的话我有点猜测,四宗别馆的名字是咒术师来过后才起的,当时他们恐怕是在四个位置设下过封牌。虽然压制了咒灵,但是也让它再出现时没法彻底祓除。”
说罢,松田伊夏倏地顿住。
他转头看向对方。
男人被他的目光看得莫名,一时间不知道对方什么意思。
少年却没有让他等太久:“封印需要阵物,这里的封印已经损坏,就算是普通人找到阵眼也能用咒具破开。”
安室透眸光亮起,又在思索后摇了摇头:“你刚才说过,我们带着那东西的诅咒,离开别馆就是自寻死路。”
有诅咒就没法解除封印,不解除封印就没法驱散诅咒离开,环环相扣的死局。
“这些话的前提是:离开别馆的人身上有诅咒。”松田伊夏扬起眉,“如果没有呢?”
男人心里莫名不安:“……什么?”
视线前方,黑卷发的少年笑着伸出手,破局的方法已经浮现在脑内,他方才眉眼间的暗色早就一扫而空。
唯剩下平日最常见的自若。
他伸出手。
安室透忽觉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涌动,胸口一直挤压的烦闷被抽丝般吸引着离开体内。
通过脸上镜框的镜片,他看见无数暗红咒纹从自己身上翻飞出来,涌入少年的身体。
咒纹瞬间蔓延上他侧脸,映出一片刺目的红白。
男人瞳孔紧缩:“你在做什么?!”
随着那些咒纹抽离,周围的白雾也越来越淡,别墅轮廓愈发清晰。
直到空气中只剩下浅淡的雾气。
松田伊夏的神色有几刻恍惚,又在呼吸间恢复清明。
他笑道:“这不是就迎刃而解了?”
“你为什么……”
“因为我是半个咒灵啊。”松田伊夏表情轻松,“只有术式是咒灵操使类的咒术师才能吞噬诅咒,所以这个局确实能困死其他百分之九十九的家伙,但我可不一样。我是咒灵,什么都能吃。”
安室透一时没他这句话说得气都没喘匀。
听这话,这小子还挺骄傲的?
“你想让我去破开封印,然后再祓除咒灵。”
却没想到对方摇了摇头。
“我需要你们破开三个,然后把最后一个留到合适的时机。”松田伊夏神色不变,“我会尽可能吸收足够多的诅咒,被它同化。”
诅咒的方式说起来十分简单,就像之前在铁床上的那个鬼胎一样。
让这些咒灵在构建出的幻觉中陷入沉睡,然后被重新孕育,磨灭之前的痕迹,彻底成为同其他一模一样的鬼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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