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是她最宝贝的药!
池浅先是敞开了盖子, 接着又抽出几根树枝,减小了火力。
手忙脚乱了一阵,好在最后没有让药煎糊了。
“呼——”池浅长舒了一口气。
而池清衍不给她放松下来的机会:“最近怎么看你总是走神?你的小脑袋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
面对池清衍的问责,池浅反应机灵,笑着跟池清衍说:“我当然在想今天新到的药材该怎么分类,爷爷给我的单子要分几次研磨,还有就是……”
说到这里池浅顿了一下,方才还笑脸盈盈的小脸立刻面露苦恼,情绪切换的格外流畅:“周末爷爷的抽查该怎么办。”
在这段回忆中,池清衍对池浅这个孙女要求很是严格。
即使现在的她已经大学毕业,即使大学学的是护理学,但她还是被池清衍按着,中医该学的东西一点也没落下,毕业回家就职,除了完成她的本职工作,还要被池清衍定时抽查。
也是有了这段记忆,池浅这才意识到,她之前总是闲到可以晒一整天太阳的周日,其实是因为缺失了池清衍的每周抽查。
“既然担心,就好好准备。”面对池浅表现出的难为,池清衍毫不心软,甚至提醒她:“要是这次还跟上周一样,错的离谱,我就拿那把粗戒尺了。”
听到这个词,池浅的掌心条件反射的握紧。
池清衍是典型的说做到做到的性格,从小到大,池浅的掌心没少跟池清衍挂在房间里的戒尺亲密接触。
池浅记得,她小学时有一次为了躲避池清衍的戒尺惩罚,给他把戒尺当柴火烧了。
结果池清衍云淡风轻的从抽屉里找出来一把更粗的戒尺,她这顿惩罚不仅没逃了,反而更重了。
怕疼也好,怕苦也罢。
这让池浅心生畏惧,条件反射的皱起眉头的事情,其实在她的记忆中都有迹可循。
只是想起来又能怎样呢?
她还是逃不了有可能会被池清衍打的命运。
池浅怏怏的,拖着长音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池清衍听着这动静,深深的看了眼自己这个孙女,接着又叮嘱道:“药快好了,记得给沈小姐端去。”
“嗯。”池浅点头。
她觉得现在能慰藉她的,就是看到时今澜。
而且虽然现在的时今澜对自己冷冷的,但她想要靠近她的热情丝毫都没有浇灭半分。
池浅发现自己从心里想要靠近时今澜,就像个笨蛋一样,即使时今澜表现出对自己的排斥,还是热脸贴冷屁股的凑过去。
因为她喜欢时今澜。
因为在这段记忆里,她也喜欢时今澜。
就好像书中写的那样。
只是借着月光瞧见了时今澜昏迷时的模样,便对她一见钟情。
.
浓郁的苦涩气味随着过滤的波动在空气中荡开,褐色实在算不上很有食欲的颜色。
过了夏天院子里晒的话梅干就收起来了,池浅从玻璃罐子里挑了两颗好看的话梅,跟药一起给时今澜端去。
现在的她对时今澜的熟稔好像比不过那时的她的细心,拿话梅干这个动作还是那时的她先带起的。
池浅看着盘子里的话梅干,无端觉得不满。
明明都是自己做的,她却把现在跟那时分得很开,胜负欲爆棚的,好似要通过这段记忆,跟过去的自己比较出来些什么似的。
只是这刚开局的一场,她就败了。
“沈小姐。”池浅端着药进了房间,好像因为太想快点见到时今澜,忘记了敲门。
日光从正对着门口的窗户落进来,笼着时今澜的背影。
即使是坐在轮椅上,也能看出她优越的身形,松散挽起的长发露出段白的脖颈,金光撒在上面,她的白皙如冷玉一般细腻,即使是最简单朴素的衣服,穿在她身上也透着一种自然的矜贵,令人觉得遥远。
待在这个房间其实也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时今澜手里正拿着池浅摊开的书。
她眼目轻垂,随着文字的换行,不紧不慢的移动着,静谧而沉稳,全然一副专心的样子。
时间好像都被拉扯着,变慢了。
海风吹起一阵,院子里的树扫过窗户,响起一阵簌簌,却没有打搅这幅画面半分。
这样的端正美丽,让池浅甚至都忽略了自己那凌乱的桌子。
她想,大概时今澜读书的时候也是这样吧。
专心致志,不受外界侵扰。
也一定有不少人都偷偷暗恋她。
就在池浅站在门口偷想着的时候,忽的就听到自己心脏不争气的又胡乱跳了起来。
没有了任务的恐吓横在面前,这个时候的她还真容易心动啊。
时今澜不是没有听到门口的响动,但她知道是谁,所以动作也少了提防。
她不紧不慢的放下手里的书,拨着轮椅的轮子转过身来:“动了你的书,不好意思。”
“没关系。”池浅说着就把药端到时今澜跟前。
这个她好像更能注意到很多细节,看着此刻书页停留的内容跟自己最后翻开的不一样,便主动对时今澜道:“你看挺多啦,都能看明白吗?不懂的可以问我。”
“还好。”时今澜淡声答道,没有因为跟池浅聊天就忘记自己的主要任务。
纤长的手指拿过药碗,接着就送到了她自己的嘴边。
苦涩的味道回荡在空气中,叫人下意识的皱起眉来,而时今澜依旧是面不改色,不带一丝表情的将这一碗药都喝了。
在短短相处的这几天,她跟池浅好似也形成了一种默契。
药碗放下,她接着就拿了池浅给她准备好的话梅干,小口咬了一口。
白霜融化在时今澜的舌尖,冰凉的甜意叫时今澜很受用。
她还没有忘记刚才池浅的话,现下消化了嘴巴里的东西,接着翻开池浅看过的书页,又说道:“你这个地方我认为有点错误。”
“这个脉象,虽然它跟上面的案例看起来很像,但那个是常年积痨,这个只是因为气血不畅,不应该在这个穴位施针。”
时今澜简略的说着,接着跟池浅总结:“这其实是一例同病不同源的病征。”
池浅听着时今澜的解析,不由得凑近了过去。
时今澜讲着的时候便习惯性的在脉案与示例图上标注了一下,池浅看着,恍然一下。
这是爷爷给她设的一个陷阱,她差点,不对应该说是已经走进去了。
池清衍就是喜欢给她设这样的陷阱,要她时刻都警惕。毕竟书上的知识只是案例,现实生活中的病人就是活生生的命。
池浅正为着自己判断错误心有余悸,时今澜就接着又给她指出道:“你有几个错误,都错的很浅显。”
池浅有时候很好奇,时今澜的大脑究竟是怎么长得。
商场上的事情得心应手就罢了,自己擅长的领域也被她占领了,甚至到后来她还会编程。
这就是大佬的恐怖实力吗?
想到自己跟时今澜的差距,池浅就有些苦恼:“我觉得也是。爷爷也总是这样说我,粗枝大叶的。还是沈小姐仔细,不然我又要挨板子了。”
这么说着,池浅就想到了什么。
她看着刚刚仔细跟自己分析案例的时今澜,眼睛发亮:“沈小姐,您发发善心,看在我给你准备话梅干的份上,帮帮我好不好?”
有了池浅刚才说的第一句做前置条件,时今澜很难不猜出池浅求自己要做什么。
但她还是要问问:“什么?”
“把前面您看到错误都讲给我好不好?”池浅用一种拜托祈求的眼神看着时今澜,她是真的不想再挨板子了。
可是现在的时今澜并不是池浅熟悉的那个时今澜,她对她没有任何感情基础,听到这句话的表情也很是平静,沉沉的黑瞳里甚至有一种并不打算理睬的冷淡。
池浅也察觉到了时今澜的疏远,很自然的退一步:“沈小姐只要给我指出来就好,我可以自己琢磨的。”
日光笼在房间里,浅浅的在这人脸上抚上一层金色。
时今澜瞧着池浅可怜巴巴的眼神,顿了一下,还是松了口:“坐过来。”
“谢谢沈小姐!”池浅喜不自胜,屁颠屁颠的搬过自己的椅子坐到了她身边。
肉眼不可见的尘埃在日光下升起腾浮,从不同方向来,又慢腾腾的交织在一起。
池浅沿着时今澜的手指将视线缓缓往上延伸,又在她的手腕戛然而止,书页带起的风中夹着淡淡的花香,洁净而熟悉。
这个她没什么分寸感,或者说就是下意识的想要靠近时今澜,所以坐在一起的时候也没有刻意保持多少距离。
影子被太阳描在墙上,相差无几的身高将两枚肩膀并在同一水平线,晕开的光影分不开界限,好似贴在了一起。
事实证明,时今澜真的是天赋异禀。
她不紧不慢地翻开做过了标注一页,池浅就发现是那自己当初拿不准的地方。
时今澜话少,讲解也主打一个详略得当。
不知道是她们之间的默契,还是短短几天时间了就摸清楚了池浅的性子,有时候她只是说了一句,池浅就被她点拨懂了。
池浅听着时今澜的讲解,忽然有些遗憾她跟时今澜在一起的时候,没有这样的时光。
这个一开始还很专心的学生,就这样听着听着,思绪飘散起来。
池浅原本落在书本上的视线也渐渐挪到了时今澜的脸上。
那清冷的声线夹杂着柔和,叫人觉得这人的
她长睫轻垂,浓而密的眼睫如扇般从池浅的视线中铺展开来,弯弯卷翘的弧度盛着日光,一下一下的勾过池浅的心。
无论是现在的她,还是那时的她,都不约而同的从心里发出一声感慨:阿澜/沈小姐真好看啊。
“就这么好看?”
寡淡的,池浅耳边传来一声应和她感慨的疑问。
池浅单手托着自己的下巴,痴痴地也没有分辨,下意识的就开口附和:“当然好看。”
“哈。”
空气急促的一下流动,笑声擦着池浅的耳廓兀的响起。
池浅游离的神态猛地一滞,视线重新聚拢。
就看到时今澜也同她姿势一样,单手撑着下巴,一双眼睛微微弯起,笑意浓郁又轻佻的注视着她,温和的眉眼好似勾人的妖姬。
“难怪池小姐刚刚看我看的这么入神,连错在哪里都答不上来了。”
第104章 开始的开始
偷偷看人就算了, 还被人抓包。
池浅只觉得此情此景格外眼熟,整张脸迅速的烧了起来。
窗前的日光灼灼刺眼,时今澜单手托起下巴, 毫不避讳的注视着池浅。
那纤细的手臂同下颚连成一条白皙的长线, 太阳将她的肌肤打的透亮, 金光缠绕着她, 好一阵厮磨, 最终熨帖的敷在池浅的视线。
池浅都快忘了, 时今澜在化名为沈澜小姐的时候有多喜欢逗弄自己。
她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兴致, 明明看上去是不与人近的高冷落难小姐,内里却满腹黑墨, 无论是哪个时候, 都是同样的不让自己耳热不罢休。
“我, 我只是在想沈小姐好厉害。”池浅红着脸, 强行辩白,“只是看了一遍就知道我错在哪里了,真是学医救人的天才呢。”
时今澜听着池浅的这番解释, 很轻的笑了一声:“是嘛。”
她看着面前铺展开的文字图像,眼底蓦地夹着一层凉薄:“我可救不了人。”
这话说的似有感叹,池浅听到自己心口传来顿的一下下坠。
一见钟情最大的坏处是,你的爱意是一回事,后面随着更清晰的认识, 会发现面前的人并非同当时相遇时那般完美。
“池小姐会不会后悔救我?”就好像能看透池浅在想什么一样, 时今澜托着下巴,接着故意问池浅。
这人眉眼里始终带着笑意, 好似对这个问题并没有多么在意。
可眼睛又始终落在池浅的脸上,盯着她的每一寸的反应变化。
“还好。”池浅的诚实写在眼睛里, “我救你是因为你是病人,我家世代行医,救人是本分,也是缘分。”
怎么会后悔呢?
对时今澜一无所知也好,渐渐意识到她不堪与人说的往事也罢。
池浅就是喜欢时今澜。
她听得清楚自己的心跳,那种心动就是有无数个人过来说沈小姐的不好,她也不想回头。
好不容易对人动心一回,好的,坏的,都要自己品尝才行。
“那我们可真的有缘。”时今澜挑了池浅最后一句话,似是感慨的说了一声。
文字就是这样的神奇,明明刚刚池浅是那样正经的说出的“缘分”二字,到了时今澜的口中就变了一个样子。
暧昧缠着笔画曲折的文字,好似春日里的蔷薇,一朵朵的怒然盛放在路边围栏。
池浅强壮镇定,心跳的却很不争气,好似下一秒自己就要破功,正经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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