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不等他有换手撑伞的动作,陆折已经举着水瓶,将瓶口凑到了他的嘴边。
沈白舟脚步微顿,捏着伞柄没有动作,望向陆折的目光微闪,含着不易察觉的讶然,以及一抹不明的意味。
陆折见沈白舟不动,又把瓶口往前稍微凑了点:“不喝吗?”
“……喝。”沈白舟捏着伞柄的指尖一颤。
他的目光定格在陆折的身上,缓慢地抿住瓶口,就着陆折喂水的动作,把水一点点地喝进嘴里。
几口水下肚,驱散了身上的燥热,沈白舟没再抿着瓶口:“够了。”
陆折停了喂水的动作,目光掠过沈白舟嘴角的水渍,他想也没想就伸出手,帮沈白舟轻轻擦拭掉。
接着他收回手,正准备仰起头自己喝水的时候,余光扫到沈白舟直勾勾的目光。
那样的目光太过灼热和通透,仿佛会将人从里到外都看个透彻。
陆折被看得不太自在,问道:“我脸上有东西吗,怎么一直盯着我看?”
沈白舟唤道:“陆折。”
陆折:“嗯?”
沈白舟目光落到陆折手里的矿泉水瓶,淡道:“这是我喝过的水。”
陆折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矿泉水瓶。
他刚才想也没想就打算直接喝了,要不是沈白舟提醒,他压根没去想这是沈白舟喝过的。
陆折倒是不介意喝沈白舟喝过的,但是他怕沈白舟会介意。
陆折边把水瓶盖拧回去,边道:“你不说我都没怎么注意。”
沈白舟没应声,眼神晦暗地看着陆折换了另一瓶没拆过的水,并没有因为陆折换了水而心情不佳。
此时此刻,他心里仿佛燃起了看不见的火苗。
之前他一直以为是他产生的错觉,因为明明陆折和往常没有什么不一样,但就是让他隐约觉得哪里不太一样。
而这份异样的感觉在今天被证实了。
不再是他费尽心思从陆折那里得来的亲近和在意。
是通过陆折本身自己的意识,对他做出的亲近举动。
像是打破了隔在他与陆折之间的那座桥,是通过他的心机,将他和陆折联系起来才搭建的桥梁。
曾经的他与陆折站在这座桥的两边,他费尽心思朝着桥的另一头,朝着陆折拼命行进。
而桥对面的陆折,仿佛一直置身事外,一步都不曾朝着他迈进,让他根本看不到希望。
但是现在,陆折有了主动走向他的趋势。
哪怕只有一步,都让他浑身快要死去的血液,有了活起来的征兆。
心脏深处被他强行压制着的情愫,也有了敢溢出来的希冀。
陆折喝完水,拧好瓶盖后,看到沈白舟换了右手撑伞。
伞依旧被沈白舟撑到了他们中间。
与此同时,他感觉到沈白舟挨着他的左手,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接着慢慢地收紧,全部握在了手心。
陆折呼吸下意识放轻。
被沈白舟握着的手不仅没有不自在,反而放到了最轻松的状态,任由着沈白舟牵着他的手。
陆折抿着唇把头偏到了一边,在沈白舟看不到的角度,抿住了唇,有了一点点上翘的趋势。
或许是抱有了曾经没有的心思,添了那份名为喜欢的情愫。
才发觉被沈白舟握着手的感觉,有那么一点点的舒服。
带着一丝凉意,肌肤间也混合着令人心悸的摩擦。
-
嘉大的湖畔不算大,陆折他们逛了一圈只用了半个小时。
然后找了一个视角不错的地方,取了取景,拍了些照片。
做完这些,一整个下午眨眼间就过去了。
陆折正准备和乐奇他们商量着去哪里解决晚饭,就接到了晏霜辰的电话。
晏霜辰这个点会打电话给他,要么是为了今天采风的事情,要么是为了今天晚饭的事情。
陆折接通电话:“喂,哥。”
晏霜辰淡漠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还在嘉大?”
“嗯。”陆折应道,“不过我们结束了,等等就离开嘉大了,现在正在商量去哪里吃晚饭。”
晏霜辰道:“正好,我定了餐厅位置,你带着助理过来,边吃边让我听听你们今天讨论出来的决定。”
陆折一脸无奈。
他能猜到晏霜辰可能是为了晚饭,或者是为了今天采风的事情打电话来。
但是万万没有想到,他低估了他哥的魔鬼体质,敢情吃饭和工作两不误。
陆折捂住手机,偏头对看着他打电话的助理们道:“你们的晏编想让我带你们去他那里吃饭,然后听一听我们今天讨论出来的决定。”
乐奇一想起晏霜辰工作时的疯狂状态,已经懂了陆折话里的犹豫:“迟早要面对晏编,不如早面对早解放。”
陈秋力和戴晓晓也一脸看开地点了点头。
接收到了助理们的点头,陆折对着手机应了晏霜辰的话:“哥,你把位置发我,我们现在就过去。”
晏霜辰:“嗯。”
挂了晏霜辰的电话,陆折等晏霜辰发位置过来的时间里,视线瞥到了沈白舟。
他想起来上午沈白舟和他提过,让晏霜辰他们不用再照顾他一日三餐的事情。
陆折对上沈白舟的视线,眼里溢出笑意:“正好趁着和辰哥吃饭的空档,提一下家里一日三餐不用他和棣哥顾虑的事情。”
沈白舟:“好。”
能杜绝影响他和陆折独处的因素,当然是越早越好。
-
找到晏霜辰定的餐厅,陆折带着其他人跟着服务员到了包厢门口。
门一开,陆折连晏霜辰的身影都没来得及捕捉到,里面就传来了严棣的声音,矛头直指他身后的沈白舟。
严棣:“沈先生也在呢?”
陆折哪里听不出严棣的画外音,边往里走,边解释道:“我怕白舟在家一个人太无聊,所以才想着带他出来一起逛逛。”
严棣被陆折堵了一嘴,“啧”了声没了后话。
等陆折坐下后,他把烫好的餐具推给陆折。
“谢谢哥。”陆折讨好一笑,然后去拆了他边上沈白舟的餐具,帮沈白舟烫起了餐具。
严棣冷冷地扫了眼陆折自然而然,帮沈白舟烫餐具的动作,吃味地道:“他没手?”
冷不丁面对严棣的冷脸,陆折烫餐具的手狠狠一僵。
沈白舟看到陆折被吓到的动作,眉头不动声色地一蹙。
他从陆折手里拿过自己的餐具,安抚性地握了下陆折的手腕,他声线柔和下来:“没事,我自己来。”
刻意柔和的声线,以及淬着清冷却不显冷意的面容,和严棣的冷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陆折被吓得抖了几抖的小心脏,突然就被沈白舟安抚好了。
他恢复正常,无奈地看了严棣的冷脸一眼:“我习惯了坐下就烫餐具,拿餐具烫就是下意识的动作。”
严棣姑且信了陆折的话:“敢情还是我帮你烫了餐具的错?”
“怎么会!我最喜欢哥烫的餐具了,没有人比你手里烫出来的餐具更干净了。”陆折态度端正地道。
严棣淡淡地“嗯”了声。
陆折看他明显被哄好了,非要担着架子绷着脸,眼底滑过无奈之色。
他转移话题道:“辰哥呢?”
严棣:“去点菜了。”
这时,包厢的门被人推开,他们口中的晏霜辰从包厢外走进来,坐到了严棣的身边。
不给陆折他们喘气的机会,晏霜辰直接问道:“趁着没上菜,先聊聊你们今天的成果。”
这是要谈正事的语气,戴晓晓几人都下意识挺直了腰板。
一时间,包厢里有了开会的严肃氛围。
陆折作为在座最众星捧月的存在,打破这股氛围最没有压力。
陆折清了清嗓子:“辰哥,我打算试一试公司给我的提议。”
上次公司开会,晏霜辰不在,所以不知道公司团队给陆折讨论了个什么提议。
晏霜辰淡道:“什么提议?”
陆折摸着鼻尖,硬着头皮道:“我想试试少女漫。”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包厢里陷入了无限的沉寂,就连呼吸声都听不见几声。
大约过了有三十秒,一道短促的笑声从严棣的嘴里溢出。
严棣彻底打破宁静:“真的假的?”
“那可是少女漫,你连人都没有喜欢过,你确定你要画少女漫?”
陆折脑子没过弯,当即就因为不赞同严棣的话,说了反驳的话。
陆折:“我怎么就没喜欢过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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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崩溃
快要烫好的勺子从沈白舟的手里蓦然脱落,笔直地掉进白色的瓷碗里。
瓷器与瓷器之间的碰撞声,在静默一瞬的包厢里尤为刺耳。
同时,将沈白舟脑海里名为冷静的那道弦,顷刻间挑断。
四面八方的冷意钻入沈白舟的身体,从脚底蔓延至四肢,再从四肢蔓延到他的胸腔。
沈白舟身体里的血液宛如凝固在了某处,脸上化为苍白,没了一点血色。
只是因为陆折的一句“我怎么就没有喜欢过人了”。
“喜欢”两个字仿佛刀子一般剜在他的心口和骨头上。
那些被压制在心底里和刻在骨子里的不安,发了疯似的从伤口里肆意地溢出。
是连他自己都无法控制的不安,也是他失了理智凭借着肉身记忆产生的恐惧。
可这份恐惧却比曾经更盛。
曾经他饱受陆折对他的不喜,却有陆折曾经的曾经对他的好支撑着他,让他期盼着陆折有一天能重新喜欢他。
然而现在的陆折没有任何关于他们曾经的记忆。
他费尽心思留在陆折的身边,让陆折对他从陌生,到熟悉,甚至是彻底习惯。
是他天真的以为可以避免曾经的种种,让他可以从无到有,让陆折喜欢上他。
但是他好不容易看到了陆折不再置身事外,朝他迈进了一步,让他隐忍在心底里的情愫有了重见天日的时候。
偏偏让他亲耳听到陆折说——
他的喜欢给了别人。
不再是他以为的从无到有,而是从一开始,他不仅就什么都没有,而且是比没有还要亏空的负值。
没有什么是比曾经拥有过,却被对方收回,还要眼睁睁看着对方将收回的喜欢给了别人,更加痛苦的事情。
浑身上下的恐惧和不安折磨得沈白舟身体发疼。
硬生生忍着身上的疼意和颤意让他眼睛里充了血,红血丝布满巩膜,但是没能稳住他紊乱的呼吸。
陆折是他的。
这是他的人。
为什么好端端就不要他了……
他怎么可以去喜欢别人……
明明这些曾经都是属于他的。
陈秋力就坐在沈白舟的桌角边,比并排坐的视野宽阔,不用刻意转移视线就能看到沈白舟的变化。
他见沈白舟脸色和情绪都不太对,问道:“沈老师,你怎么了?”
经陈秋力这么一问,餐桌前的话题被截断,晏霜辰和严棣正欲开口的话也被迫咽了回去。
所有人的视线投向沈白舟。
陆折偏过头看到沈白舟的模样,紧接着就急忙从椅子上站起来。
他微微俯身,掰过沈白舟的肩膀,让沈白舟正对着他。
沈白舟不对劲的情绪他太过于熟悉,单凭感觉不用细看,他就能知道沈白舟的情绪波动。
而一旦确认了沈白舟情绪状况不对劲,第一时间要做的就是找一个能让他们独处的地方。
也只有他和沈白舟独处,才能让沈白舟将情绪发泄出来。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隐忍克制将所有的情绪积压在一起,从身体内部摧毁着沈白舟的理智。
陆折圈住沈白舟的肩膀,做出护住沈白舟的姿态,让沈白舟靠在他的身上。
然后他扭头对身后的严棣和晏霜辰道:“哥,白舟情绪不对,我需要一个和他独处的地方。”
整个包厢大概除了陆折,就只有严棣最了解沈白舟的精神状况:“我让服务员换包厢,这里留给你和沈白舟。”
严棣带着没弄清状况的陈秋力等人去了包厢外。
晏霜辰紧跟严棣的后脚,离开包厢前,回头在陆折和沈白舟的身上,目光深沉地来回扫了一圈。
陆折的注意力全在沈白舟的身上,压根没去注意其他视线。
包厢的门一关,陆折挨坐在沈白舟的身边。
他已经太久没见到情绪失控的沈白舟,以至于面对起来有了些茫然,以及无从下手。
“白舟。”陆折双手捧住沈白舟的脸颊,用指尖撩开贴着沈白舟脸颊的发丝,急道,“告诉我,你怎么了?”
“有什么事你就说,发泄出来,不要忍着。”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陆折对上了沈白舟掀起的眼眸,他仿佛在那红血丝下的瞳仁里,看到了毁天灭地的绝望。
他看着沈白舟极力紧绷着的下颚线,一看就知道沈白舟正在死死地咬着牙关,极力得克制着什么。
他的指腹触碰上沈白舟的薄唇,生怕沈白舟会一个不稳定,去咬自己的舌头。
“白舟,你说话好不好?”陆折嗓音里带上了点哀求,“你别咬着牙齿,咬久了会疼的。”
沈白舟浑身冷得像是在冰窖里躺过一般,冷得他没了感官,他感觉不到薄唇上面的触碰,也感觉不到温度。
他眼睛的视线开始模糊起来,逐渐陷入无穷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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