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雷亚看到爱德华像一阵风从船舱内跑出来，跌跌撞撞跑向船尾。
“小子，别过去，”克雷亚高声喊他，“浪要大起来了，别等被甩进海里才怪我没提醒你……听见给我吱个声！”
“我听见了！”
爱德华速度不降反增，很快从克雷亚视野里消失。
——……我会后悔的。
他相信自己的判断，相信自己内心咆哮的声音，就如他17年生命中的每一天。
——不去我一定会后悔的！
第167章
[kp：亚瑟侦察180 1D100=99 成功]
[乔瑟：……亚瑟骰运是不是也很瓦妮莎？]
[瓦妮莎：我什么时候变成一种形容词了？]
[kp：咳，人家数值那么高，偶尔骰运差一点也影响不到什么，就算真的很瓦妮莎，随手就是100，也会是成功而不是大失败。]
[瓦妮莎：你们别太过分。]
[kp：乔瑟船驾驶95 1D100=79 成功]
船下粘稠液体的流速逐渐加快，溅起的深色液体擦过船体，没有造成腐蚀迹象，却能轻易将船拍开。
借着这种称不上助力的作用力，利用亚瑟视野传递的情报，乔瑟卡在一个恰到好处的时机加大马力，如同弹弓射击一般，将自己的小船弹射出去。
[kp：瓦妮莎，过敏捷。]
[瓦妮莎：……]
[kp：瓦妮莎敏捷65 1D100=55 成功]
瓦妮莎迅速抓住墙壁上的拉环，好险没在海豚小子号打水漂的时候被甩出去。
这时候就凸显出船长椅子的好处了，整把椅子焊死在地板上，哪怕船得帕金森了椅子都不会有事，靠安全带绑在椅子上的船长更不会沦落到东倒西歪的狼狈处境。
只有亚瑟脚下滑了一跤，头上顶着一块小包站起来。
“当心，海况不行，船晃得厉害，”乔瑟老练地降低加速度，“准备第二次起飞。”
这条船足够轻，但“海水”粘性过强，即便燃料一直不见下降，维持强行全力冲刺的状态只会给发动机增添看不到尽头的负担，最好的选择是等下一个“弹射”机会降临。
亚瑟：“你只要记得你开的是船就好。”
螺旋桨的速度下降，船身还是摇晃得很剧烈，但既没有侧翻也没有撞礁，震幅逐渐下降，海豚小子号平稳地跟身后开始下沉的大船拉开了距离。
*
某个杰出冒险家说过，只有你做出选择的那一天是好日子，剩下的全是坏日子。
这套说法适应于任何时候，人们为自己的选择后悔不已，又在真正可以后悔的时候，不做出任何改变，痛苦地坚持己见。
漆黑的海面像是会吞噬一切光线，深不见底，没有任何光亮与可以被称为光点的东西。
不，细看上去，里面还是有一个与光相近的金色像素点的。
阿尔冯斯在腥臭的海里泡了约半分钟，他的脸跟皮肤都没出现皱褶，只有金发在一点点染上污黑色。
爱德华没教过阿尔冯斯如何游泳，毕竟他本人手脚都不全，船上也没那个条件，但在漆黑的海面下，阿尔冯斯却像是无师自通学会了如何让自己不下沉，哪怕有一个看不见的人在不断勒着他的脖子，想要将他带入更深的海下，他依然将自己的口鼻和半个前额露在海面上。
“我不认为你的选择是正确的，”阿尔冯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跟平日里柔软内向的表现相去甚远，他的声音也因为不小心吞咽“海水”而显得黏腻起来，不够清晰，不够像人，“我们没有必要对立，或者成为敌人……”
“……”
看不见的人处于正常人的视野之外，就像人用肉眼看不见红外线，只是通过普通人的普通眼睛，谁都无法看见他。
但和用一些特殊手法，普通人也能用眼睛看到红外线的原理类似。
漆黑的海面正是“特殊手法”本身。
虚假的阳光照不出他的影子，真实的阳光亦然，唯独有形的海水，才能将有形的物体描绘出棱角。
用血染红大海就能找出隐形的婴儿，漆黑的大海也能轻易亮出阿尔冯斯的金发跟他旁边异常的歪曲。
“你接下来的人生如果得到延续，会变得更加凄惨……”
阿尔冯斯失去了人类的声音，以一种怪异的频率向看不见的人传达着自己的讯息：“人类过于悲观，总是看着自己失去的东西，不会爱惜自己还拥有的，你应当更加珍惜自己的，就如我珍惜着我现在拥有的一切。”
“……”
“你不是他的兄弟，而是杀死他兄弟的人。”
看不见的人动作有一瞬间停滞，阿尔冯斯抓住了机会，反身扼住了他的脖颈，金色的瞳孔放大，挤开了眼白的生存空间，人皮摇摇欲坠：“别伤心，我会代替你完成你没完成的事业，取悦你没能取悦的人，你的人生绝不会就此完结。”
“阿尔冯斯。”
*
[kp：亚瑟侦察180 1D100=49 困难成功]
[kp：乔瑟船驾驶95 1D100=20 困难成功]
或许是已经有了经验，第二次“弹射”更加顺利，在乔瑟的控制下，海豚小子号抓住了海浪的拍打，借着力道飞出海面，然后落在更远的位置，溅起一片并不清爽的浪花。
漆黑的海面泛起迟钝的黑色波澜，又随着最下方不规则的流动，规整的圆形被扭曲成其他线条，隐入海面。
“OK，再来一次，我们就能跟后面的死神说拜拜了，”乔瑟松了口气，“下次出航我一定要给船加上滑雪板，这种海面航行起来还是太要船命了。”
想到了自己快速倒下的无数个flag，瓦妮莎脸色泛青：“算我求你，等我们彻底脱离这里你再立flag也不迟。”
“船长室禁止非船员专业发言，”乔瑟面不改色道，“这是船长的命令。”
瓦妮莎：“？”
“瓦妮莎，你要相信自己，”乔瑟表情认真，“我立的flag会倒，但你立的绝对会在我之前倒，禁言你对大家都好。”
瓦妮莎：“……”
[瓦妮莎：说人话。]
[乔瑟：你还没有意识到吗，“等我们彻底脱离再立flag”这句话本身就是个巨大的flag。]
[瓦妮莎：搁这儿给我套娃呢。]
[kp：语义上确实如此。]
[瓦妮莎：淦。]
*
[kp：暗投 ？？]
爱德华走到船尾的时候，正撞上海豚小子号第一次弹弓跑路。
[kp：暗投 ？？]
他一时没站稳，整个人脸朝下扑在地上，像只滑稽的企鹅用肚皮在冰块上滑行，直到撞在围栏上。
爱德华懒得找平衡，干脆就着这个姿势探出头，朝着漆黑的海面搜寻。
[kp：爱德华侦察87 1D100=12 极难成功]
骰娘还是眷顾他的，漆黑的海面吞噬了一切，却还没吞掉阿尔冯斯金发以及那附近不规则的曲线。
“阿尔，阿尔你还好吗？”
爱德华焦急的声音在空气中飘荡了一阵就无力坠入深海，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不是声音能轻松达到的长度了。
他看到阿尔冯斯还在海面挣扎，但这样下去迟早会用光力气……对了！
爱德华从甲板上站起来，扭头打量着整个船尾。
他在找船上一定会有的两样东西，绳子还有救生圈。
醒目的红白救生圈跟绳子绑在一起，躺在最醒目的地方，一看就知道是为了应急准备的，毕竟航海中发生什么样的事都不奇怪，想要将所有人一个不落地带回去，不多做准备根本不可能。
爱德华发自内心地感激这艘船的船长。
他抱起两个救生圈，确保绳子都紧紧系在救生圈跟船尾穿洞的铁毡上，长度够用，就毅然而然地带着救生圈一起跳进海里。
木头做的救生圈漂浮在石油质感的海面上，拖着棕色的粗绳子朝寂静海面的另一块金色斑点游去。
第二次弹射来得很快。
掀起的浪花将海面上的游泳圈拍远了，绳子被瞬间拉开很长一段，如果人手握着，现在那只手已经不能要了。
爱德华甩了甩他的铁制右臂，肩膀被磨出密密麻麻的痛感，并且强烈怀疑在他浸入海面的瞬间，就有乱七八糟的微生物跟着“海水”一起钻进他的右臂了……
可恶，现在不是纠结那种小事的时候。
爱德华咬牙，拽着游泳圈，朝着阿尔冯斯的方向游去。
“阿尔、咳……阿尔！”
[kp：暗投 ？？]
爱德华越接近，眼睛越看得清晰。
阿尔冯斯正在试图摆脱一个看不见的水鬼，奋力上浮，而那只水鬼，大概就是艾扎克和米莉亚口中那个“看不见的人”。
——它是冲阿尔来的。
——它是故意的。
——它的目的是谋杀阿尔。
爱德华几乎是一瞬间就转过了弯，确认了敌我，加快了蹬水的速度。
“哥哥，”阿尔冯斯也看到了爱德华，脸上露出得体的喜悦，朝他伸出手，“救救我，哥哥。”
他求救的手刚伸到一半，就像是被谁拉扯一样拽进漆黑的水里。
[kp：暗投 ？？]
有害人体的气息不断膨胀，把大脑薰得想自杀。
爱德华眼前的人影婆娑，怪异扭曲，他的理智告诉他那是阿尔冯斯，是他的弟弟，但他的眼睛却不断传输错误情报。
——“你有一次抉择的机会，只有一次。”
谁的声音在脑海里翻涌，气泡，音节，还有甩不掉的噩梦，不断上浮，从记忆的最深处来到表面。
——“失去和得到在同一个天平两端，选哪边都可以，但不能后悔……”
空白的空间，空白的人体，只有右臂和左腿有颜色，它的背后是写着“爱德华·艾尔利克”的灰白色石门。
——“选吧，这不是你们最爱的公平交易吗？”
“阿尔……”
爱德华眼前只有两团模糊的色块，他知道金色的那个是阿尔，他应该给阿尔套上救生圈，带着阿尔回到船上……
异样感在不断放大，从见到阿尔冯斯开始，它持续的时间就在不断延长，事到如今已经太久了，久到让爱德华都快适应了。
……还好只是“快适应”了。
“阿尔冯斯！”爱德华抓住了他看不见的那只手，不管对方有多挣扎，他都没有松开。
——“……”
舍弃故作亲密、自欺欺人的昵称，爱德华找回了他真正的兄弟。
第168章
童话故事里，当午夜的钟声敲响，灰姑娘的魔法就会失效，同样的案例在现实中也不缺乏佐证。
在爱德华做出正确选择的瞬间，名为信任的魔法失效，“阿尔冯斯”身上的人皮就开始融化。
先是眉毛移动，再是鼻梁坍塌，接着上眼皮滑落，金发根根脱落，耳朵和眼球争相掉进海水，没有激起半点水花，只是在水下徒增了一串令人反胃的泡泡。
皮肤灰暗变黑，轮廓渐渐扭曲，整个变化是由内而外的，人皮是它身上最后一层幕布。
“啊——A——”丧失声带，让它的发音愈发远离人类语言，却在背离的同时显现出它真正的姿态，“Tekeli——Li！”
含混的发音刺痛耳膜，比“大海”更糟糕的气味从曾经是个人的身体上散发出来，激出生理性盐水。
虽然爱德华不认识眼前烂泥一样怪物，但他知道再待下去，对他和阿尔都没有好处。
“阿尔，”爱德华将救生圈分给看不见的弟弟一个，“抓紧救生圈，我们回船上。”
石油般的大海不适合游泳，太费体力了，但他很有先见之明，只要抓着绳子慢慢收回去，他们就一定能回到船上。
[kp：暗投 ？？]
那团烂泥在海面沉浮，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肆意揉搓，不断变换形状，最后被没耐心的创造者舍弃，以最无可挽救的姿态被舍弃。
无定型的原生质肿泡在海面飘荡，混乱的形体好像终于得到了安宁，而在下一刻，密密麻麻的莹绿色、脓液般的眼睛浮出表皮，不断形成又不断分解。
它们唯一的共同点是都无视了阿尔冯斯，仿佛视野受到限制，变得跟人一样。
“……走，阿尔，快走。”
爱德华注意到这点，手上推救生圈的动作加快，声音却放得极轻，生怕暴露了阿尔冯斯的位置。
不幸永远比准备来的更快。
糟乱的躯体一瞬间张开到难以想象的尺寸，铺天盖地朝着爱德华扑下来。
霎时间，他眼前仿佛张开了一只遮天蔽日的混沌之网。
*
——“我们有一次抉择的机会，那不是被谁给予的机会，而是需要你和爱德华一起争取才能得到。”
空白的空间，形销骨立的男孩，以及他身后写着“阿尔冯斯·艾尔利克”灰白色的石门。
——“到时候，我的灵魂和你的肉身被放在同一个天平两端，选哪边都会永远失去另一边。”
男孩金色的眼睛平和而空洞，像是承载了一切，又像是一无所有。
——“我会认同你做的一切选择，我的灵魂。”
*
[kp：亚瑟侦察180 1D100=57 困难成功]
[kp：乔瑟船驾驶95 1D100=26 困难成功]
第三次打水漂，乔瑟已经熟练得像个习惯了星际跃迁的老船长了，不需要一直呱呱“史波克”也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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