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池野:“你真的不陪我一起去吗?”
池野学他说话:“不去就算了,我自己下去。”
甚至把他脸上的表情学了个十乘十,学完之后还即兴发挥,轻哼了一声。
林逾白:“……”
“哎。”
他叹了口气,垂下睫毛,一脸失落地往外走。
同时,心里开始倒计时。五。他穿过玄关。四。
他的手搭上门把手。三。
他压下门把手,将房门轻轻往外一推……二。门开了。一。
池野放下水杯,从后面追了上来。
他攥住林逾白的手腕,把他拉回来,关好房门。
“我穿个衣服。”
他丢下这句话后,返回房间拿起被他随手丢在沙发上的棉服,一声不吭地穿到身上。
在这场无声的拉扯当中,林逾白大获全胜。
出门前,池野撕了几个暖宝宝,分别贴在林逾白的肚子,后背,以及棉服的两个口袋里。
“手冷的时候就把手伸进口袋里。”池野给林逾白的棉服口袋贴好暖宝宝,全然忘记自己刚才还说要让林逾白自己一个人下楼。
他拍拍林逾白的口袋,告诉他:“不要等手冻僵了再往口袋里放,知道了吗。”
林逾白哦了一声。
“哦什么哦,”池野看着他,他比林逾白高一些,眯起眼睛看人的时候很有压迫感:“要说‘知道了’。”
林逾白说:“知道了。”
他都这么听话了,池野还是不太满意的样子,双手插兜,酷酷地走在前面。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电梯前,池野伸手按了一下电梯。
林逾白走到他旁边。
等电梯的时候,他伸手按着池野的肩膀,凑到他耳边轻声说:“请带我下楼堆雪人吧,池野哥哥。”
池野哥哥……池野哥哥……他叫我池野哥哥……
这下池野什么情绪都没了。
他轻咳一声,耳根隐隐发烫,还好首都的天气比较冷,不至于让他的耳朵烧得通红。
电梯到了,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想要迈进电梯,却被林逾白拉了一把。
林逾白把他拉回来,看了他一眼,目光有些奇怪。
他指指电梯旁边的指示灯,说:“这是往楼上走的电梯。”
而他们要下楼。
他问池野:“你还好吗。”
说真的,池野不太好。
他甚至不敢看向林逾白,否则他真的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在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来。
他盯着银色的电梯门,点了点头,“我还好。”
林逾白收回自己的视线,垂下眼睛。
从酒店大厅走出来后,被零下二十几度的冷水一吹,池野顿时清醒了不少。
这么冷的天,外面的行人不多,刚下的雪覆盖了之前的脚印,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
林逾白在网上看了很久的雪人教程,有信心堆出又大又圆的雪人。
可是等他实际下手操作时,却发现事情根本不像他想象中那么简单。
首先,雪花是松软的。
并不像面团那般可以任由他搓扁揉圆。
其次,雪球是脆弱的。
林逾白稍微一用力,手里的雪球就散架了。
于是林逾白努力忙活了半天,最后堆出了一个丑丑的小雪人。
池野折了两根树枝,插在雪人两边当作胳膊。
林逾白问他:“是不是很丑。”
池野书:“有点儿。”
林逾白:“……”
池野立马改口:“仔细看看还是挺可爱的。”
他们俩在楼下玩了很久,林逾白果然不听池野的话。
池野在他的口袋里贴了暖宝宝,让他手冷的时候把手放进口袋里,可林逾白直到双手全部被冻僵之后才想起口袋里的暖宝宝。
他把手伸进口袋里,冻僵的手接触到暖宝宝后又疼又痒。
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把手拿出来,盯着青白色的手指看了一会儿。
池野问他:“是不是冷。”
林逾白含糊地回道:“还好。”
他说“还好”,一般来说就是承认的意思。
池野叹了口气,拉过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脖子上。
人体散发的热度和暖宝宝的热度是不一样的,林逾白冻僵的手贴在池野的脖子上,既不疼也不痒,开始迅速回温。
只是他的手刚贴到池野的脖子上面时,池野打了个哆嗦。
林逾白想把自己的手抽回来:“不要这样。”
池野态度十分强硬地抓着他的手,不让他把手抽回去。
直到林逾白的手被他的体温捂热。
林逾白的手指已经从青白色恢复成白皙的模样,甚至有些发红。
他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池野的手,想拉过他的手帮他暖暖。
池野拒绝他的触碰,并把他的两只手全都塞进了口袋里:“不准伸出来了。”
林逾白小声“哦”了一声,又说:“好凶。”
“凶吗。”
池野笑着拨弄了一下他的头发。
林逾白长到这么大,第一次看见雪。
就算不堆雪人,也不想回酒店。
池野陪着他在楼下漫无目的地逛了一会儿,两人身后留下一串长长的脚印。
林逾白走到路灯下,望着飞舞的雪花看了很久,忽然说:“池野。”
他看雪的时候,池野就在看他。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池野立马给出回应:“在。”
林逾白抿了抿嘴,长长的睫毛似乎结了霜,他仰起脸,久久地注视着天空,说:“我很开心。”
池野微笑道:“看到雪很开心?”林逾白摇头。
他说:“和你一起看雪很开心。”
回到酒店后,两人身上的棉服都有些湿漉漉的,池野摘掉起雾的眼镜,抓起桌子的座机打了个电话,请他们送两份姜汤来。
林逾白脱下棉服挂在衣架上,拿着毛巾擦拭上面融化的雪水。池野把自己身上的棉服也挂到了衣架上。
林逾白看了他一眼,拉起池野那件棉服的袖子,开始擦拭上面的水珠。
两件棉服的材质不同,池野这件似乎更好擦一些。
池野揉了揉他的头发,让他去洗个热水澡,“小心感冒。”
林逾白答应下来。
池野说:“洗澡的时候,要打开头顶的暖风。”
他走到洗手间外面的一整排开关面前,教林逾白怎么操作,“你看,就是这个。”
林逾白看了一会儿,打开洗手间的门,抬头看向头顶的暖风。
池野打开开关,上面便源源不断地吹下热风来,洗手间里的凉意顿时被驱散了不少。
“算了,”池野忽然说:“我先洗吧,你等我一下,我很快。”
林逾白问他为什么。池野没告诉他原因,只摸了摸他的头,“待会儿有人过来送姜汤,趁热喝。”
说完便拿起换洗的衣服和毛巾进了浴室。
林逾白不明所以,走到属于自己的那个大房间,坐在床上摸了摸上面的床单。
这家酒店似乎是接待国际友人的,下楼的时候,林逾白看到很多异国面孔。
他在床上坐了一会儿,直到门外响起铃声,机器人送了两份姜汤来。
林逾白拿走姜汤,坐到沙发上喝了一会儿,不一会儿就觉得身上暖洋洋的。
池野洗完澡出来,关进浴室的门将热腾腾的水汽留在里面,让他赶紧进去洗。
林逾白进了浴室才想通池野为什么要在他前面洗澡。
首都实在是太冷了,他们刚回来的时候浴室里凉凉的,池野洗完澡后,暖风已经运作了很久,浴室里也充斥着热气,林逾白在这个时候进来,就算把所有的衣服都脱光,也不会觉得冷。……
林逾白洗完澡出来,被暖风吹得头晕脑胀,一边叫池野的名字,一边问他吹风机在哪里。
他晕乎乎地走进客厅,发现沙发上除了池野之外,还坐着另一个高大的男人。
是池野的爸爸。
林逾白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他正低声和池野谈论着什么,父子俩听到林逾白的声音,同时朝他看过来。
池野从沙发上起身,“我帮你找。”
林逾白脸上的表情呆呆的,点了点头。
他看向池野的爸爸,有些不知所措地开口:“叔叔好。”
池野的爸爸气场有些严肃,林逾白冲他打招呼时,他点了点头,“下午比较忙,没来得及打招呼,在这边还习惯吗?”
林逾白说:“挺好的。”
他走到单人沙发上坐下,注意到桌子上的姜汤被池野喝了一半,还有一半没有喝完。
池野找到装在防尘袋里的吹风机,插好电源,招手示意林逾白过来吹头发。
林逾白走过来的时候,他压低声音说:“我爸今晚住在这边。”
“啊,”林逾白下意识地看向那个大房间,“那我……”
他刚想说那我把大房间让出来,你们两个住大房间,话说到一半,池野说:“知道你想睡大床,我已经让我爸去那个小房间睡了,我和你一起住那间大的。”
他说:“放心吧,他不会说什么的。”
林逾白:“……”
池野靠在一旁,无辜地看着他:“不是你说想住大房间的吗。”
林逾白看着池野,神色有些复杂,“其实……这种情况下,我可以把大房间让出来的。”
然而池野的爸爸已经把他的公文包拿到了那个小房间里。
还去浴室弄了一条湿毛巾,放在暖风附近。
他跟林逾白解释:“这样是为了防止房间太干。”
林逾白还能说什么,他冲池野的爸爸笑了笑,打开吹风机吹头发。
池野把自己喝剩的那半碗姜汤拿给他爸:“喝点儿。”
池野的爸爸接过来,“都凉了,早干嘛去了,刚才怎么不给我喝。”
池野说:“刚才我又不知道它凉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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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三八线
大房间的床是两米宽的双人床,睡两个男生绰绰有余。
即使这样,林逾白还是感觉到些微的不自在。
他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陪池野的爸爸聊天。池野的爸爸在喝那碗冷掉的姜汤,林逾白腿上放着一个抱枕,细白手指抓在抱枕上,在布料上留下一小片褶皱。
池野打电话找客房要了两床被子,客房很快送来了被子,他去门口开门,抱着两床被子经过沙发旁边,走进他和林逾白的房间。
池野的爸爸问他:“你们那间不是有一床被子吗,怎么要了两床?”
池野说:“我有用。”
很快,房间里传出布料摩擦的声音,池野似乎在铺床。
林逾白揪着抱枕上的流苏,向后靠在沙发靠背上,一想到池野正在铺的那张床是他们等下要一起睡的,心里便升起几分别扭感。
他低下头,用手指绕着流苏,想要驱散那种奇怪的感觉。
没等他整理好情绪,池野铺好床从房间里走出来,靠在门口,屈起手指敲了敲门框,“好了,过来吧。”
池野的爸爸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喝那碗姜汤,池野说:“爸,你也早点睡。”
“知道了。”
池野的爸爸仰起脖子,将碗里的姜汤一口气喝完,从沙发上起身,经过林逾白身边的时候还轻轻抚了一下他的发顶。
“早点休息,”他说:“明天让池野带着你好好逛逛。”
林逾白点头,指尖忽然传来钝钝的痛意。
原来是他的手指绕在流苏上,刚才池野说话时,他无意识地用力将流苏一扯,细细的流苏在手指上留下了勒痕。
池野靠着门框,身上穿着一件高领的黑色羊绒衫,宽肩窄腰,肌肉线条很明显。
因为铺床的缘故,袖口稍微往上挽了挽,露出一截手腕。
他已经摘掉了眼镜,眉骨硬朗,鼻梁挺拔,没了眼镜的修饰,五官的侵略感很强。
林逾白坐在沙发上,偏头盯着他看。
池野挑眉,露出疑问的表情。
“快过来吧。”
说完这句话后,他率先转身,回到了房间。
林逾白坐在外面磨蹭了一会儿,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捧在手里捂了捂,最后一口都没有喝,拿进了房间。
一进门,他就被床上的布局吸引了目光。
只见双人床的中间,用被子垒出了一条分界线。
这张床上原本就有一条被子,池野又找客房要了两床,一床他自己盖,另一床拿来堆在床中间,将这张大床一分为二。
林逾白捧着水杯呆立几秒,看着池野问:“这是什么?”
池野走过来抽走了他手中的水杯,微笑着说:“三八线。”
“三八线?”
林逾白的表情很空白。
“对,”池野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手臂上的肌肉结实有力,他抬起手指,隔空点了点大床:“这边是我的,那边是你的。”
林逾白:“……”
他默不作声地走到属于他的那半边床旁边,蹬掉拖鞋爬上去,背对着池野躺下。
不等池野好好欣赏他因为侧躺而显得格外劲瘦细窄的腰身,他便用手拉着被子,猛地盖到了头顶,只留下一小片乌黑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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