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裕抬眸看他:“我不要你的礼物。”
“为什么?”古兰时问。
“因为我想送你一个礼物。”贺裕想了一会儿,继续道,“你得先收了我的礼物。”
古兰时轻声笑了一下,他稍深的肤色泛着温和的光泽,伸出手,揉了揉贺裕的的头:“你及冠是大日子,怎么送别人礼物?”
“因为我想。”贺裕咳了咳声,“好了,天色很晚了,要不要现在歇息?”
古兰时默了片刻,问道:“你找我就是为了休息的吗?”
贺裕一时之间答不上来,有些尴尬地别过头去:“不然……你还想做什么?”舌头都差点捋不直了。
“没有,那睡觉吧。”古兰时揽住了他的肩膀,然后向后倒去,“过几日我有事先离开这里一段时间,你别担心。”
贺裕心中的躁动还没散去,听闻这句话,他有些愕然道:“什么?”
“怡儿的事情,终究要有人解决。之前跟你聊过,我也想了很多,我打了一辈子的仗,确实放心将兵权拱手让人。乌夜国的国王太过于软弱,一旦和周边各国发生了冲突,他永远都只会忍让和妥协,这样下去不行。我想要收回兵权,然后逼禹国将怡儿送回来。”
那时候他没得选,现在他有了时间和精力,可以好好想想怎么在不伤到两国百姓和普通将士的情况下将古兰怡救出来。
“你不知道,当我听见禹国的那个小皇子如此侮辱怡儿的时候,我心中如刀割一般。”古兰时的声色沉了下来,呼吸有几分紊乱,“我必须要救她出来,我不能让她死在那个地方。”
贺裕深有同感,他和古兰怡在王宫中相处数日,他也已经将那个活泼好动的小丫头当作自己亲妹一般。那天听到禹国使臣那样说古兰怡,他也恨不得冲上前去给对方两个耳光。
“我支持你做这件事,但是我想跟你一起去。”贺裕扯了扯他的衣袖,“我会跟皇兄请示的,就说我们去游山玩水了。”
“不可。”古兰时拧眉道,“我不能让你身陷险境,战场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你别犯傻。”
“我没有……”贺裕狡辩道,“我只是想跟你一起,我一个人在京城中待着多无聊,你就让我一起吧。其实我也很……担心你。”
“不行。”古兰时有些肃然了,“若是被你皇兄知道你又为了我骗他,他肯定不会轻饶你,也会更加看不惯我。你听我的,在京城中等着我的好消息。我在战场上出生入死那么多回,不是照样好好的,你别担心。”
贺裕的眼眶有些红了:“也不知道你吹嘘个什么劲儿,是谁躺在那儿三天三夜差点把命留在避暑山庄了?你以为你是铁打的,刀枪不入吗?你要是把命留在了禹国边境,那我怎么办?我只是想着,若是真的有那么一天,起码让我看得到你,能够马上知道你的消息……而不是在京城中一直等待,等得你哪天没了命都不知道。”
听到这些话后,古兰时的喉头有些艰涩,他没法再说出来拒绝的话,但是要让他答应让贺裕同行,也万万不可能。
“我保证。”古兰时抱着他,“一定在一个月之内回来,你可以跟着我一起去西疆,但是到时候我要将你留在齐国境内,你不能跟着我回乌夜国,知道吗?”
“一个月……”贺裕嘟囔了一下,“你以为你是神仙,一个月就能相处对付禹国的法子,还能将怡儿顺利带回来。”
“我已经有想法了,只是不知道能否行得通。你且放心,我一定会立刻处理好这些事情,不会叫你担心。齐国的西疆离乌夜国和禹国的边境也不远,若是有消息,一定能让你尽快知道。”
古兰时的手掌心微微发汗,纵使他知道给自己设一个月的时间有些为难,但是他还是这么说了。
他要在贺裕及冠之前,将自己的妹妹安然无恙地带回来,然后再去参加他的及冠礼。
贺裕还是不高兴,但是听到自己能跟着一起去西疆之后,情绪比方才稍微好了一些。
他冷哼了一声:“你要是死在了外边,我立马找个新人,把你忘记。”
古兰时紧紧揽着他的腰,低语道:“不许。”有几分紧张,还有些不容拒绝的意味。
他嘴上说着不许,但其实心中不是这么想。
如果他真的丧命于战场,他只希望贺裕不要为自己而难过。若是找个新人能忘了他,他说不定会在地府中祝福他。
他不希望贺裕经历这种痛苦,他自己曾经饱受这种痛苦的折磨,他知道那段日子有多难熬。
原来爱一个人到了极致,不是占有,而是心疼。心疼他的过去,心疼他的感受,心疼他的未来。
贺裕翻了个身,跟他面对面平视:“古兰时你……唔……”
他的唇被人封住,落下一片湿软,周边的气息变得浓郁,贺裕的眸子微微睁大了几分,想将人推开,可刚用了些力气,就被人重重地箍在怀里。
“古兰时……”他模糊不清地叫他。
古兰时有些不舍地分开,然后又啄了一下对方的唇瓣:“干什么?”
“你要把我憋死。”贺裕的耳垂有点红了。
“我们亲了几回了,怎么不长记性?不会换气吗?”古兰时点了点他的鼻尖。
贺裕不说话,眼神像是还在生气。
古兰时哄了哄他,然后又在他的耳畔轻轻道:“今天晚上要不要?”
贺裕依旧梗着脖子,有些粗声粗气的:“这种事情你还问我,你以前不是很能耐的吗?”
以前哪里轮得到贺裕说不要,这个人一向喜欢用强的,如今倒是成了斯文人了。
古兰时挠了一下他的手掌心:“我的好王爷,你可饶了我吧,我已经知道错了。你要是能让我回到从前,我一定第一个去掐死过去的自己。”
贺裕哼哼了两声:“你也有今天。”
“可不是吗?”古兰时嗅了嗅他的发香,眼神逐渐有些迷离,“贺裕,我真的很想你。”
贺裕心中一软,伸出了手,揽着古兰时的脖子,抱着他狠狠地亲了一口:“现在轮到你伺候我了。”
古兰时的目光逐渐变得有些幽深:“我很荣幸伺候王爷。”
壁上映着两道身影。
血舞花混杂着一种生腥味儿,在房中逐渐蔓延开……
一夜难得安稳。——贺裕的及冠礼十一件大事儿,贺昭早早地就叫人准备去了。礼部最近几日很忙,不仅要忙活孟贤王的丧葬礼,还要筹备贺裕的及冠礼,就算有内务府帮衬着,也总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还好贺昭给的时间充裕,他们能有喘息的时间,尽可能将这两件差事都办妥。
林语婉得知孟贤王死了之后,大概也能猜到是什么原因。她登门拜访,却不敢提道谢的事情,毕竟这事儿虽然是贺裕他们做的,但是不能明说。她只是送了些礼品便离开了。一开始贺裕不肯收,但是林语婉又说这些东西是自家父亲准备的,若是不收的话,他们林家上下都难以安心,贺裕便收下了。
给“准女婿”送礼也没什么,量别人也说不出闲话来。
贺昭那边渐渐松了口,有意拟旨撤了贺裕和林语婉的婚约。
这几日京中太平,除了孟贤王头七那日,贺裕作为皇室子弟出席丧礼,几乎没什么别的大事儿发生。
这天,古兰时跟贺裕说自己要走了,大概就在明日。
贺裕想跟着一起,便快马加鞭地赶到了皇宫,和贺昭提起这件事。
虽然已经做好了被骂的准备,但是他没想到自己的皇兄竟然如此不买账。只见贺昭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疾言厉色地骂贺裕不识好歹,还跟他反复说西疆有多危险,又继续斥责贺裕是被鬼迷了心窍了。
就差说出“有了媳妇忘了娘”了。
贺裕只好一直哄着,还保证说自己只到西疆便不再往前走了,接下来的路让古兰时一个人去走。
贺昭懒得搭理他,将贺裕赶了出去之后,又晾了他半个时辰,自己一个人在晨阳殿内喝茶。
谁知他身边的大太监没过多久就急匆匆地闯了进来,跟贺昭说贺裕在外边跪得晕了过去。
“谁让他跪着的,朕不过是叫他在外边等着!”贺昭骂完之后便也跟着去看人的情况如何。
陈钰被召了过来,看到贺裕颤抖的睫毛之后,怔了怔,然后清了清声音,跟贺昭回禀道:“陛下且安心,王爷不过是有些中暑。初秋还有些热,跪在外面那么久是容易晕倒。”
贺昭没好气地让陈钰给配药,有些头疼地坐到了一边,止不住地揉自己的眉心。
陈钰给贺裕开了一副清热去暑气的药,给他灌了喝下去之后,没过多久人就醒了。
贺裕有些心虚地别开眼神,轻轻地问贺昭:“皇兄……你就当臣弟去西疆游山玩水不行吗?”
其实他一开始不想跟贺昭说实话,但是古兰时反复叮嘱自己不许在自己皇兄面前撒谎,要实话实话,他这才将自己所想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贺昭。
他料到了贺昭会反对,但是没料到对方的反应会这么大。
“游山玩水?”贺昭冷笑了一声,“别让大漠的沙子将你呛死就不错了,还游山玩水。你在西疆也是待过的,难道那地方给你留下的印象还不错?你放着京城里的金贵王爷不当,非要跑到那种地方找苦吃。你也别打量着蒙朕,说是到西疆就停下,谁知道你会不会跟着古兰时溜回乌夜国。贺裕,朕有时候觉得自己就是对你太过于心软,才让你这般得寸进尺。朕就应该将你软禁在王府,等到及冠的时候再放出来。”
贺裕被人训得有些蔫巴,坐在床上一言不发。
“你也别给朕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朕本来不想管你,但是谁叫你这么大了还不听话,总是做一些将自己置于险境的事情,你以为自己有几条命,能够禁得起你这么冒险?”贺昭又冷声道,“你就待在京城中好好反省,其他的地方都不许去。若是让朕发现你跟着古兰时去做那种危险的事情,你和古兰时这辈子都不要出现在朕的面前了,尤其是古兰时……朕见他一次打他一次。”
贺裕“哦”了一声,胸口有些闷闷的。
这样的皇兄很可怕,但是他心中只有敬畏,没有脾气。他知道皇兄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好,是他太胡闹了一些。
想想也是,他担心古兰时所以想着跟他去乌夜国打仗,难道贺昭就不会担心弟弟了吗?他离家那么远那么久,贺昭作为兄长,岂不是要忧愁得每日都要拜神求佛保自己的弟弟平安?
想到这儿,贺裕有些不忍心了。
他只好放弃这个想法,回府中找古兰时,跟他说自己不能去了。
古兰时不意外,他知道贺昭瞧不上他,也不认为他有保全贺裕的能力。能让他这样一个异国的皇室中人留在京城,已经是贺昭的最大退步了。
古兰时没有浪费时间,趁着还没有离开京城,他时时刻刻都黏着贺贺裕,争取多陪对方一会儿。
贺裕这几日有些惴惴不安,他从集市上买了传信的飞鸽,说是以后甜天给古兰时写信。
古兰时心想这些鸽子长得那么肥,别在路上被人打了吃了。
还不如他养的鹰隼,飞得又快,又不容易出问题。
不过看到贺裕兴奋的模样,他还是没忍心说得出口,只是提醒了一句:“信鸽在路上容易被拦截,若是没收到我的回信,准是因为信鸽出了问题,别瞎想。”
贺裕“嗯”了一声,然后继续喂鸽子。
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古兰时身边没跟着人,孤身轻装上阵,走的时候十分隐蔽。
为他送行的只有贺裕和贺裕身边的几个小丫鬟,还有林语婉。
过不了几日贺裕和林语婉的婚约就要作废,林语婉出现在这里,是为了感谢古兰时的恩情。贺裕有意无意地向她透露这件事是古兰时的功劳,跟他没有太大的关系。林语婉心中感激,便连着几天做了一些手工活,送给二人作“新婚之礼”。
贺昭不一定会同意将二人的事情摆在明面上,但是在林语婉这儿,他们已经是同心同德的“夫妻”了。
“愿二皇子一路顺风,心想事成。”她嘱咐道。
古兰时朝她笑了一下,然后又将目光对准了贺裕。他看着将“难受”二字写在脸上的贺裕,轻轻揉了揉对方的头,叮嘱道:“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我一定会娶你。”
夕阳下的余晖衬得贺裕的脸上有些发红,他后退了半步,向古兰时摆了摆手:“快走吧,路上小心些。有什么事情就传信告诉我,我一直在京城中等着你。我的及冠礼在三十三日后,那时你一定要赶回来。怡儿的事情若是实在不成也不必心急,这事儿也可以从长计议。你要好好的,才能将她救出来。”
古兰时微微颔首,算是回应,然后他挥动着鞭子,朝着城外的方向奔去……——乌夜国和禹国的边境在北方,虽然是初秋,但是那边的人已经开始防寒了。
古兰时没有直接回乌夜国,而是北上去了禹国。他在这儿有认识的老朋友,不知道许久未见,对方是否还记得自己。
禹国的国力在中原五国中位列第二,仅次于齐国。虽说是第二,但是二者的差距很大,就算是再给上十年的时间,也无甚反超的可能,禹国和下面几个小国的差距极小,往日里争吵不断,有过不少小打小闹。
他们说的也是中原话,古兰时在这个地方没什么沟通的障碍。
禹国中都的一间小客栈中,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正站在窗边,往下下方的人潮流动,微微发怔。
他的身后是一个异域长相的人,气质十分出挑,穿着一身黑袍,哪怕是坐在桌边这种隐秘的角落中,也不容易被人忽视。
“乌夜国二皇子,真是稀客。”那个身穿黑色斗篷的男人声音有些沙哑,像是刻意压低了一样。
古兰时抬眸看向他,那双蓝绿色的眸中闪烁着异样的光:“桑扶澜,好久不见了。”
那个名叫桑扶澜的男人笑了一声,那笑声中意味不明:“是好久不见了,没想到你落魄到了这个地步。怎么……被妾室生的弟弟所取代的滋味不好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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