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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迹般的, 楮舟忽然就平静了下来。
宋凛玉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灰色的眸子注视着楮舟，像一个十分配合的倾听者。
楮舟深吸一口气，说道：“我想先跟你道歉, 我前几天说的话都是气话, 不管是现在还是五年前, 我都不是因为嫌弃你的病才选择离开你的。”
“那是因为什么？”宋凛玉心里似乎已经笃定了这个答案, 嘴角带着一抹自嘲的笑意。
这抹笑意, 同样刺痛了楮舟。
“在此之前,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宋凛玉抿着唇，似乎在思考楮舟的要求, 可是当他看见楮舟小心翼翼的目光的时候，忽然心口一软，喉间发出一个单字，嗯。
“你的病，如果越来越严重的话，结果会变成你妈妈那样吗？”
楮舟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声音变得嘶哑，像是一座老话的机器用掉最后一丝力气说完的五年前都没有问出来的话，他的双眸变得有些干涸，目不转睛的盯着宋凛玉的表情。
宋凛玉先是一顿，然后抬眸震惊的看着楮舟，表情不复最开始的淡漠，颤抖着嗓音问道：“你看见了？”
楮舟抱着腿，舔了舔干涩的唇，说道：“你还记得五年前，我说要查文献，那个日记掉出来了，所以，我，”楮舟知道自己这个行为特别不好，可就是因为这本日记，他才知道宋凛玉病了。
周围的气氛因为楮舟的话变得十分凝重，两个人都停顿了很久。
“难怪，”宋凛玉喃喃道。
只因为楮舟的一个问题，他就想通了所有的事情。
楮舟逼迫自己抬起头直视宋凛玉：“所以，你会吗？”楮舟的声音颤抖，眼睛湿润得不像话，他看到宋凛玉灰色的眸子带着很深的情绪，好像是漂浮在天空的云，楮舟完全猜不透他的轨迹。
宋凛玉忽然哼笑了一声，带着十足的讽刺。
“楮舟，为什么当时不问我？你就这么不信任我吗？因为一本日记你就选择离开，你还记得你跟我求婚的时候说过什么吗？”
宋凛玉的声音忽然变得冷硬，语气带着十足的质问。
楮舟一愣，求婚的时候？
楮舟思绪回到了六年前那个下午，当宋凛玉问自己真的想清楚了没有的时候，自己的回答。
“哥，我知道你其实并不打算结婚，甚至之前都没有谈恋爱的打算，我不清楚你之前经历过什么，但是以后我保证，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除非你哪天不要我了，不然我一定不会轻易离开你，我是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父母失败的婚姻让我从小对婚姻都没有信任感，但是你不一样，可能恰恰是因为我们都是谨慎的人，我相信自己没有看错人，为了你，我想要冲动一次，我会努力经营我们的婚姻，信任你，爱你，一辈子都不离开你。”
一段对于现在的楮舟来说华而不实的求婚，却让宋凛玉松口答应了。
“你离开前，我一直都相信你那时候跟我说过的话，现在想来，你自己也觉得很可笑是不是？”宋凛玉说话第一次带上了这么明显的刺。
“宋凛玉！我有错，我不相信你，但是我，”楮舟后面那句话有些难以说出口，可当他看见宋凛玉冷漠的表情，一股劲逼着他把后面的话给说了出来：“如果我不爱你，我当初就不会圣诞夜这么窝囊的走人！我当时想问来着，我等你很久！给你打了很多电话！可是你一直没有接，也没有出现！”
楮舟一说完，宋凛玉明显愣住了，
“我觉得我对你的喜欢是年轻不懂是好玩的吗？”楮舟声音有些哽咽，红着眼睛盯着一直在讽刺自己的宋凛玉。
宋凛玉抿着唇，看着这么委屈的楮舟，他一点重话都说不口了。
这是他们两个人心里的刺，谁心里都不好受。
楮舟胡乱的擦了一下眼睛，不让自己丢人的哭出来，努力压制着自己临近崩溃的情绪。
两个人安静了许久，直到宋凛玉开口打破了沉默，他的话像是一把利刃破开了坚硬的壳，露出里面柔软的白肉。
“我不会死的，楮舟，我跟妈妈不一样，你也不是爸爸，我们不会走到那一步，我想活着，我想看着鱼鱼长大，然后他如果喜欢继承我的公司，我就把公司都交给他打理，如果他喜欢做别的，我也会全力支持，鱼鱼不会失去任何一个爸爸。”
宋凛玉一段话让一直忐忑彷徨的楮舟像是在漫长的黑夜里终于找到了路灯，他不确认的抬头确认光源，
宋凛玉此刻正低头看着楮舟，眸子里是无比坚定的眼神。
“真的？”楮舟怕宋凛玉是在哄他。
宋凛玉点头道：“虽然这个病有遗传的因素，但是到我这里没有妈妈这么严重，我只是感知上比别人差一点点，就像是视力正常的人和近视眼，是可以通过药物和纠正进行干预治疗的。”
一直压在楮舟心里的担子忽然就消失了，他有些茫然的眨着眼睛，回想这些年自己晚上也会睡不着，偷偷担心宋凛玉的情况，所以总是会在某个凌晨睡不着的晚上去搜索关于宋凛玉的消息，只要看到他近期还有消息，在某地会议，或者公司新产品发布会的上的照片都会让楮舟放心。
现在他终于在得到了一个答案，就像在沙漠里行走许久的人看见了真正的绿洲。
他抬头看着宋凛玉，宋凛玉一脸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虽然人看着又瘦了不少，但他确实在活着，在鲜明的活着。
楮舟泛红的眼睛再也绷不住，豆大的眼泪一滴一滴往下砸。
楮舟在宋凛玉拿纸巾过来之前倔强的用袖子擦干净。
可楮舟没擦几下就被宋凛玉强硬的抓住了手腕，然后柔软的纸巾轻轻贴上了楮舟的眼睛。
接着，他听到一声无奈的叹息：“怎么还是这么爱哭？”
这句话让原来的宋凛玉好像又回来了，明明他也在生气，但是却忍不住过来给楮舟擦眼泪。
楮舟没绷住，眼泪越擦越多，宋凛玉没有办法，最后坐在了楮舟的身边给他轻轻擦眼泪，雪松的气息像是安抚剂一样安抚着楮舟此刻乱七八糟的心情。
“那你当时为什么晚上会吐，身体看起来一天天的虚弱？”楮舟当初知道宋凛玉真的病了看见宋凛玉那个样子，自己同样没睡几天好觉！
宋凛玉目光闪烁，似乎有些不想说。
楮舟哪里肯这么放过宋凛玉，红着一双狐狸眼都要爬到宋凛玉身上去了，哑声嗓子问道：“我把我的都告诉你了，你不能隐瞒我！”
宋凛玉见此没有办法，只能坦白说：“因为当时我想要治好自己的病，所以找到了相关团队，治疗的过程，并不好看。”宋凛玉说这句话的时候脸色难得僵硬了一下。
楮舟不理解，这算是什么事情？
“你觉得我会嫌弃你？！”
宋凛玉凝视着楮舟，楮舟同样毫不示弱的看着宋凛玉。
“你难道，不是因为我的脸才愿意追我的吗？”
可能别人说这句话只会让楮舟觉得好笑，但是宋凛玉绝对有这个资本说，他是楮舟在现实生活中见到过最好看的人，五官精致的人没有他有气质，有气质的人在细节方面又差于宋凛玉，当初的宋凛玉随随便便一场讲座都是爆满的程度，当然现在也是。
“那只是开始！我后面跟你求婚又不完全因为这个！”楮舟怒道。
他是这么肤浅的人吗？
就算开始是，但是后面绝对不是！
宋凛玉看着楮舟认真的模样勉强相信了，他接着说道：“而且药物的影响也不止是这个，治疗过程中，我的情绪波动会比之前大，会做出一些平时做不出来的事情，医生的建议是让我尽量别太接触平时亲近的人，所以我故意延迟的下班时间。”
平时做不出来的事情？
楮舟疑惑，
“所以当初为什么不告而别？除了日记，还有别的原因吗？”宋凛玉似乎不想细说，迅速转移了话题。
可是这个话题正是楮舟在意的，现在所有误会都解除之后，最可恨的当然就是温柏了，如果不是因为他，两个人不至于走到现在这一步。
楮舟深吸一口气，说道：“是温柏，前几天我跟你吵架，也是因为他来了。”
宋凛玉明显有些疑惑，这跟温柏有什么关系？
“五年前，他来找过我，告诉我，我再跟你在一起，你就会像你妈妈那样。”
宋凛玉的手猛地收紧，表情也从茫然变得极其阴沉。
楮舟前几天有些怪异的举动好像都变得极其容易解释。
“所以几天前，他是专程过来威胁你的？”宋凛玉压着极其强烈的怒意。
第74章 被温柏篡改的过去
说到这个, 楮舟的怒火就涌上来了。
“是啊！当时吃饭的时候夹枪带棒的，不就是在针对我吗？所以，我那个时候才会失控, 在海上跟你说了那样的话。”楮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这种就好像在迁怒宋凛玉一样。
“他跟你说过什么？”宋凛玉手指轻轻敲击着沙发的皮面，看似表情恢复如常，实则语气比平时递了三度。
这是宋凛玉真正生气的表现。
楮舟这个时候会饶了温柏？他可不是什么清纯小白兔！
“他说，我再接近你, 就会害死你, 还说我是刽子手。”楮舟说一句, 宋凛玉指尖的敲击速度就慢上一分。
“还有吗？”宋凛玉沉着脸问道。
楮舟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宋凛玉：“他还骂你爸，说我这样，就会像叔叔那样, 害死阿姨。”
宋凛玉指尖迅速收拢，指尖捏得泛白。
楮舟赶紧上去给宋凛玉拍背, 一边拍一边哄道：“这个你放心, 我听到当时就替你收拾了他一顿！”楮舟把当时如何掐温柏的过程说得绘声绘色的！
“他不配提我父母！”宋凛玉沉声说道。
楮舟跟着附和：“对对，这种疯批绿茶给叔叔提鞋都不配！”
宋凛玉看着楮舟一边倒的坚定模样心情奇异的好了些，冷静下来的他说道：“你是不是从我妈妈的日记里看到的内容感觉我妈妈如果没有爸爸会幸福很多？”
楮舟没有吭声, 他只是看到了表面, 不能随便下定论。
好在宋凛玉很快又接着说道：“我爸妈第一次相遇, 是在一座桥废弃大桥上, 那时候, 我妈妈准备自杀。”
！！！
楮舟愣了半天都没有说话,
“其实我妈妈的病不像我，我的只是间歇性的, 平时并不影响正常生活，但是她几乎是全天的，爸爸知道，但是还是选择跟她在一起，生我的那几年，他们确实度过一段还算幸福的生活，只是后面变得失控了，，，爸爸走前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我，还跟我说他不后悔跟妈妈在一起，就算结局不尽人意，但至少，他阻止过妈妈一次死亡，给她换来了几年的快乐光阴。”
宋凛玉说起过去的故事，听起来像是一点点的掀开过去的伤疤。
楮舟没有想到事情的真相居然是这样的。
“说实话，我对妈妈没什么感觉，爸爸才是影响我的那一个，他临走前还跟我说，无论如何要勇敢一次，无论是谁他都会支持我，而跟你相遇那天，就是妈妈的忌日，所以当时，我决定听爸爸的，去试一次。”
楮舟被宋凛玉的故事说得心口干哑，好像一把钝刀在他的心口一轻一重不停地划着。
宋凛玉父母的故事并不全是所谓的痛苦，而是勇敢尝试后的遗憾坠落，但是这不妨碍他们曾经去努力的追求幻想中的生活，宋凛玉也没有被他的母亲影响到，而是在二十五岁的时候相信的父亲的话。
楮舟看着坐在自己身边说着过去故事的宋凛玉，他的脸上露出一丝落寞的表情。
他忽然心一动，然后伸手抱住了他。
温和的雪松味再次充盈在楮舟的鼻息之间，他真的很喜欢这个味道，五年前就喜欢得不行，宋凛玉没有挣脱，可是转过身将下巴支撑在楮舟的颈窝。
两个人像两只受伤的野生动物一般贴在一切抚慰伤口。
“你的爸爸是个特别好的爸爸！才不是温柏那个狗东西说的那样！”楮舟一点都不客气的骂着温柏。“而且，他让你勇敢一点也是对的，宋凛玉，我相信你可以好起来的，这次我会陪着你治好这个病。”
楮舟说完才发觉自己的这句话像是在告白，又像是在提出复婚请求，他耳尖顿时变得又红又烫。
就在是，他的耳边响起宋凛玉低沉的嗓音，他回了句：“好。”
楮舟感受到宋凛玉身上的气息变得逐渐暧昧慌乱的松开手，然后乖乖的坐在了一边，毛毯重新团吧团吧的把自己裹住。
见此，宋凛玉并未多说什么，只是指尖有些眷恋的蜷缩了一下，接着回归正题。
“所以，因为温柏，你当初不打一声招呼就离开了？”过了良久，宋凛玉语气带着十足的质问。
“后面的事情，难道你不知道吗？”楮舟斜了一眼宋凛玉，说到这个他就来气！
宋凛玉陷入了短暂的茫然，但是看着楮舟显然明显的酸意的样子，他还是很耐心的解释道：
“我跟他不熟，他只是我的高中同学，小的时候，我妈带我去过两回他家，其他就没有印象了。”宋凛玉再三保证道。
楮舟一愣：“那这张照片是什么意思？！”物证他还保存着呢！如果不是因为看到了这个，他也不会这么冲动的离开。
楮舟拿出手机，翻出了当初的照片。
照片里的宋凛玉脸色不佳的躺在床上沉睡。
宋凛玉看着照片，表情愈加的阴沉。
“如果我说，我根本不知道他来过，楮舟，你相信吗？”
这也让楮舟心里咯噔了一下，完了，他不会真的被温柏那个孙子糊弄了吧！
“我治病，除了团队以外，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一个人。”
楮舟也知道宋凛玉说过的团队，别的不说，他们的嘴是真的严，不然他打听了大半年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打听不到。
那也就是说，
“难道，有内鬼？”楮舟只能想到这个可能性。
“我会叫人去调查！”宋凛玉倒是真的没有想到，自己的人生居然被他从来不在乎的表弟给算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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