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
“这是我的空间啊。”
远山晓手摸上真人的脖子。
被异质空间从内部撑碎的领域碎片有如红雨一样洒落,此时从真人脖子飞溅开的血雨就不是那样显眼了。
远山晓甩了下手上的血,才拎着真人的头。
“我不太清楚你还不会不会再生。所以我这次会做得干净一点。”
真人眼球一动,只能看见少年还在滴血的手指,没有了发声器官也无法说话,然而——虽然看不见,却能感受到那熟悉的空间触手在一点点从脖颈断口中探入——
远山晓抹了下眼睛,湿淋淋的血手抹过湿淋淋的左眼,他抬头看向羂索。
羂索瞳孔紧颤着,被少年那影沉沉的左眼望来时,好像被什么触手攥住了心脏一样,莫名危险的直觉警报一直在后背狂响,让他觉得不止如此——
水道内的空间几乎是瞬间便被少年的传送路径填满,领域胀碎,这也意味着——
“这里面的空间归我所有。”
语落,远山晓没有立刻冲向羂索。
方才领域【内里】的空间不断膨胀、迅速融汇凝聚有如无形浪潮朝着羂索奔涌而去——
连带着羂索召唤出的咒灵。
远山晓空间外扩逼得羂索那黑压压的咒灵浪潮也不断外压,在他与羂索之间像形成了一环咒灵外海,彼此隔绝。
这样的计算和咒力消耗都不小。
远山晓喘了口气,胸腔起伏着,又慢慢压下,在他再次吸气时——
【恐惧值49%】
提示音再次在脑海中响起。
是的,他只剩1%的理智余裕。不能将其浪费在穿越咒灵浪潮之中。所以不能直接以身穿过咒灵浪潮进攻羂索。
因此——
远山晓抬头望去。
经过之前一系列战斗,他们不知何时已经从之前漏壶喷火那个逼仄的甬道转至了个更为开阔——以及。
远山晓抬头看着高不见顶的水道穹顶。
更深不见底的地方。
远山晓目光穿过了那黑压压一片被他往上压迫的咒灵潮,
又好像穿过了因为距离看不清晰水道顶壁。
然后又穿过了他看不见的【帐】。
看到了......
羂索一怔。跟着若有所觉的上望。
下水道厚重的水泥阻挡了地面之上的风景。
这是他特意找的地下水路。被誉为【地下神殿】的【首都圈外郭放水路】*。上面有近60米的土层。
这也是到现在多轮战斗下,少年的空间聚集外扩的情况下,仍没突破水道穹顶的原因。他的【帐】在地面之上60米,又往下包裹整个水路。
在水道之外、在【帐】之外的咒力感知也不明晰。但是、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羂索仰头看着风平浪静的管道墙壁,在这之上有种很糟糕的预感,
让他觉得少年好像做的不止于此。
然而羂索抬手,摸着其上的墙体,厚重的墙壁看着还是平静无波的模样。
但是很糟糕的,尖锐的警报一直在脑内闷响。
像云层里的闷雷,滚动着并不明晰,但是只要等到——
“咔擦、”
羂索猛地抬头,紧缩的瞳孔映着墙壁皲裂的蛛网,手心那一下刺裂的感觉让那些闷闷朦胧的危险警报瞬间尖鸣——
这不是管道里的咒灵、和内部挤压导致的裂痕——
无数思绪在羂索脑海中瞬间连接成线。他几乎是立刻就反应了过来。
这不是内部导致的裂痕,
这一定是外部——因为墙壁外侧一定已是薄薄一片,此时一裂,便——
脑内惊雷骤破重云。电闪掠过羂索仰着的脸。
他脸上恰好映着墙壁破开时漏入的一线天光,嘴角颤动。
“你居然——”
羂索瞳孔几乎缩为竖点紧紧盯着那一线漏入的天光,墙壁被外部空间压迫而皲裂破开的声音如雨珠一样噼里啪啦的响起,羂索却像未有所觉一样。
水道的外壁轰然要塌,碎石已经簌簌下落,砸在羂索肩头上,但是他完全躲也不躲,实际上也无处可躲,等到下水道顶层彻底碎开,迎接他的会是天光,也会是从外部被少年逐渐精密聚拢形成的巨大透明空间。
终于明白少年所有布置的羂索眼慢慢望向远山晓,嘴角抽动了下,嘴角的肌肉有如痉挛一样抽动着,然后——
“外面的空间,也归我所有。”
听到了少年这样的声音。
羂索终于明白了远山晓的布置,他抽动的嘴角连续成畸形的笑容,再次回忆起了远山晓的术式。
只要传送形成的路径空间,都可以归远山晓所用,就算隐没于世,也可以在哪天被召唤显现。
所以曾经在外界传送过无数次的少年,可以利用的空间量是——
远山晓垂下的手指微动。他脸上两只眼都在不断流下血泪,绷带浸透血泪的地方就下陷粘在眼窝上。过载导致眼睛和鼻子都在流血,这里擦了那里也会擦不干净,所以远山晓仍然垂首,大脑迅速运转。
无数空间凝造、形成,又融合,彼此逼近的点位、选择的方向与执行的距离......诸多数据在他大脑中流过。
如果算在数据库里大概是以单条属性都需要以万计的数据量。
这是只有他恐惧值解锁到49%时大脑才能承担的计算量。
那些曾经他传送过的空间再次在回忆的数据库里被打捞起,被召唤、计算——迅速聚拢凝聚而来。
“所以干净一点吧。”
远山晓听不清自己的声音了,也看不清眼前的一切,只有模糊的信息流过他模糊的大脑。
“我不会让你们进入我的空间。所以干干净净地死在我空间的夹缝里吧。”
内部外扩,外部下压。
总之绝对要——
远山晓丢下了手中真人的头。
顿时,内外空间墙壁触手骤生,在狂乱舞动的同时又互相粘着,两层空间逐渐在少年的计算下逐步压近——
如果在空间夹层里的活物没有被触手鞭杀刺穿,也最终会死在内外空间的黏合逼压之中。
下水道终于彻底破开,天光大亮。
明亮得刺眼的日光照在少年身上,远山晓感知不到。
如果他还看得清,或许现在能找到熟悉的逃跑的路线了。
但是现在。
远山晓不断计算的大脑里闪过了之前围杀真人又被逃掉的几次失败。
“这次所有恐怖都干净地消失在这儿吧。”
“谁都,别想逃。”
远山晓扯下了绷带甩开。
那流着血的的确是羂索想象中的眼睛。
血色的眼睫一眨,绿墨沉沉。
那是,只会让别人逃跑的眼。
————
羂索之前召唤出的咒灵正在被极为高效地消灭着,有如天灾一样的无形空间像绞肉机一样穿过咒灵潮中,满天的咒灵血块和溢散的咒力像屏风一样模糊在他和远山晓之间。
羂索嘴角抽动的弧度神经质地往上,紧缩的瞳孔似乎带着兴奋的战栗。
“这个【帐】,可是所有人都能进入的哦。”
“你,不担心被你空间卷来的普通人也死在你的覆压中吗?”
普通人?
像大脑数据库没有载入的词一样。
远山晓顿住,歪了下头。
他垂下的手指抽动了下,然后自己又好像有些不理解自己这种迟疑,手指蜷回收拢。
“我会在意其他人死活吗?”
并不是嘲讽的话。
少年抬头,神情平静,又好像有些茫然。
像一道程序被询问了一段不存在于其代码里的设定,有些迷惑地想要反问。
他不是很明白自己一瞬的迟疑。
但恐惧值指针还在诚实地疯狂颤抖,表盘上他理智的那一块已经越缩越小,指针针尖无数次颤抖都重复地指向了本能。
他的本能不包含道德。
因此眉眼迷惑地少年又重复了遍,“你们不能活着。”
于是同时,少年蜷缩颤动的手重新平静。在大脑中所有聚集空间的计算大致完成时,抬头望向羂索的方向。
咒灵潮已经完全消弭。
只有一些沾染在他空间壁上有如悬空的恶心粘液与血块。
此时他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了——
远山晓的望向羂索。
羂索、
羂索他飞了起来——?
......?
什么时候跑外面去的。
好奇怪,是重力相关的术式吗?*
他不是只有夏油杰的咒灵操纵术吗?
哦,应该还有加茂家的赤血操纵术。
这是什么术式——
......夺取过很多人的身体所以还有很多没有记载的术式吗。
不过,要让他逃掉吗——
怎么可能。绝不饶恕的本能让远山晓不止会做到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地步——
已经很多次了,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个家伙——
“轰——”
新的空间被召唤而来,由于一瞬召唤量过多,计算粗糙,这边的废弃大楼一栋栋全然被掠过的空间穿破倒塌,飞尘弊日。无数新的扭曲的空间迅速追逐羂索而去,在他其上黏合又要瞬间覆压而下。
这家伙死了也可能不会完全死掉,不清楚夺舍的方法,就这样让他在空间之中碾成流体吧。
不过瞬间,飞逃的身影掠过远山晓微缩的瞳孔。
......逃得好快。
不过也没关系,继续融入空间,扩大空间范围就好。
继续——
飞尘喧然。
似乎有很多倒塌又卷起的声音。还有些融入耳鸣听不清的声音。混混沌沌像一片冰凉模糊的电子音海。
远山晓只有一个声音听得清楚。
【恐惧值百分之——】
的确有茫然的普通人的身影掠过远山晓的眼眸,不过这是因为羂索那莫名提了一句他才【看】了进来,自然而然的,这些不重要的背景就从他黑沉沉的眼眸中滤过了。又归于混沌的潜意识,像潮汐褪去就全然不在意曾经掠过的浅滩。
【恐惧值——】
又被羂索逃过了。
啊啊.....
这家伙好恶心的领域。
【恐惧值百分之——】
再大一点......
空间再大一点......
【恐惧值——】
再扩大一点,
不止要他领域碎裂,还要——
请都死在这里吧——
【恐惧值......】
恐惧值的报数好像网络卡顿一下抽迟了一瞬。
然而尽管没听到数字,远山晓还是呼了口气,心底那种不知哪儿来的奇怪枷锁好像终于松开了,不再闷闷地压着他的大脑了。
大脑过载的疼痛也瞬间消失了。
畅快,轻松——
远山晓不由本能地笑了下。随意地抬了抬手。
这下可以自由地——
“晓。”
......
远山晓抬起的手一下僵住。
然后又不理解为什么僵住。
似乎是很远传来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远的声音会被自己捕捉到然后【听到】。
只是听到后,那种可恶的,好像什么压抑的,又来限制自己的东西好像又颤抖着出现了。
被压抑的感觉闷闷的。刚刚畅快轻松一点点的嘴角又压下。眉眼痛苦。
不理解。
这是什么声音,为什么觉得熟悉。为什么不理解。为什么听到了就有种“啊要被管教了啊”的难受。说起来那是什么形容?
远山晓抬头,看到了白发的身影。
这个身影,怎么说呢,看起来好像很强,眼睛倒是可以解构他的数据传到大脑——
嗯,眼睛可以【看到】东西了?
但是他是谁——
“晓——”
又被这样喊了。
这是他的代号吗?
远山晓大脑在运转对这人出手的必要性。
抬眼。这人在往这儿过来。
被外面的空间拦住了。
没有他的允许,没有任何人可以进入他的空间。
是为了里面要被压死的生物出声的吗?
里面不就羂——
呃啊,还有好多人啊。蚂蚁一样。
远山晓眉头痛苦抽搐了下——
没看到羂索的身影。但的确感受到了他的气息。
羂索也在,所以——
远山晓抬手。
“晓——”
又来了。远山晓即将落下的手又一顿,那个喊着他名字的男人飞到了被空间隔开的、离他最近的地方。
飞得真快,下意识这样感慨时,远山晓也茫然地转头看去,然后——
骤然心口一痛,紧接着全身各处好像都痛了起来,果然很强吗。明明隔着一段距离都能伤到他吗?
只是虽然痛得想要蜷缩,但是好在现在感知痛觉的大脑感知也很模糊,所以只能反应过来【超痛啊】这个信息,让他手指痉挛,但还不会影响数据计算和基础行动。
所以在外界看起来,就只是少年有些疑惑地握住了脖子上的什么东西,
透明的,看不见的,世界上只有两个人能够看见的项链——
让他心口骤痛的罪魁祸首。
远山晓没有犹豫地一下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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