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
因为——
手一下被攥住了,毛毯一下落下,坐起的少年清明的灰绿眼冷静地看来,定定的,偏向透明的瞳色里只有他一人存在地看来。
“老师......”
【老师】
“在想什么?”
眼罩之前给了远山晓,低垂的蓝眼便映入攥住的两只手,“在想,捡到你那天挺幸运的。”
远山晓愣了下,那是有点久远的回忆了,不过比起【回忆起那天场景】-【进行分析】-【得出文字描述】-【回答:啊那天相遇确实只有百分之......的几率能够遇到确实很幸运啊】。远山晓下意识觉得自己现在应该说别的话。
用自己的这种逻辑思考去分析别的事。
“不是【捡】。”
远山晓睁着眼,瞳孔在思考时会平静地缩小一些,更多的浅色能够更清晰地映入五条悟的身影,“我一开始就是为了老师来的。”
手下攥住的手轻轻挣了下,远山晓也跟着松手,然后感知到更长一些的手指从自己的指腹上擦过,滑过手背,然后——
【诶,只有你一个人吗?嘛嘛,虽然知道我过来是要打你的啦。】
【但是晓在吗?】
【哇,开什么玩笑,我可不想和一个大叔共度一个下午啊。】
【我是为了他而来的。】
远山晓感觉自己的手一下被卡入指缝攥紧了,力道之紧让他都浑身一抖地一惊,然后愣愣地看向五条悟。
水镜里的画面还在播放着,白发少年打着哈欠嘴炮了两句后就闪身迎击起了伏黑甚尔。
而这边被抢走台词的五条悟——白发男人笑了下,
虽然感觉是那种咬紧后牙槽的笑——后牙关咬紧的程度大概就像他手被攥紧的程度吧。
“我也会为你而来的哦。”
凑近一点的白发男人眨着白色的眼睫这样说着,声音是轻快的,又好像有莫名的情绪在低沉下去。
“下个世界、下下个世界,有轮回的话也会想去到你在的世界。”
远山晓:......
远山晓还保持着刚刚受惊的姿态张着嘴。闻言继续张着嘴。下意识想笑着问五条老师这是哪本小说里的台词,实际上脑海里也过着好几本书名,《XX之夏》、《右耳》、《人生若只如XX》、《一路向南》——
脸上因为回想到了那些小说里的内容下意识还在傻笑,等到五条悟要抬起头来时,就像上课神游时突有预感下一秒老师要抽自己起来回答问题一样骤然回神,并且清晰的直觉已经让自己的理智开始思考起认真的答案了。
“当然啦。”
远山晓其实没怀疑过这点。
“我前面为了让老师上钩做过这么多布置——老师当然会到我在的世界里来啦。”
所以用的也是【会到】而不是【要到】。
但是——
远山晓嘴唇动了动,对上五条悟的眼,过了会还是别开。
他想知道,很想知道,新宿那个世界,
五条老师到底在不在。
远山晓别开灯眼重新落在了水镜上。
两面水镜,一面是跟着羂索走入薨星宫的夏油杰。
一面是在机场郊外便被截住、与伏黑甚尔开战的少年五条悟。
远山晓眼一错不错地看着。
哪方先决出胜负,他就要先赶往哪方——
“咳咳......”
还盯着水镜的远山晓突然痛苦弓腰闷咳了两声,胃出血的腥甜味道和鼻腔的热流同时涌出让他觉得有些丢人,便侧头捂着口鼻转向了另一边,手接过了五条悟递来的纸巾,擦血的同时朦胧的眼也对上了五条悟近在咫尺的蓝眼。
“我以为呆在空间里【冷藏】的话可以拖慢一点病程的。”
远山晓笑起来,只是笑起来后就很快有血滚到牙齿上,他便一下拧眉闭嘴。
“不过现在也恰好,等到他们决出胜负。就轮到我和他们对上啦。”
“然后就是新宿副本啦。”
远山晓用纸巾捂着口鼻,眼睛也有点发烫,但是还是能笑弯着,声音闷闷的,
“老师,新宿是什么季节呀?”
“......冬天。”
远山晓顿了下。
“那恰好跳过了夏天啊。”
......
2006年3月6日,惊蛰。
远山晓苏醒,最后的时日恰剩七天整。
2006年3月7日,总监部内部不知从何得知远山晓时日无多的信息。
2006年3月9日,御三家、涌入大量咒术师的盘星教,其下逐步有人暗中开始接近起于去年11月7日被驱逐的东京高专两名一年级生。
远山晓对于这两位被驱逐已过4月有余的高中生的过分重视引起了一部分人的疑心,相当一部分人相信这二人是推翻远山晓统治的关键——尤其是在其身体每况日下的当今。
2006年3月10日,舆论在咒术界高层内部发酵,远山晓直属武装队长兼伏黑家家主于追杀任务中折回,处理反叛兼传播口舌之人21名,其中御三家成员17名,伏黑家成员12名。内部爆发不满,但被强制镇压。
2006年3月11日,御三家代表人及盘星教中介分别向五条悟、夏油杰等人发出邀请。
3月12日,在五条悟、夏油杰二人将星浆体天内理子送出国后,于机场遭遇等候的伏黑甚尔。同时夏油杰收到中介信息、得知羂索行踪。
五条悟、夏油杰二人分道。
并分别于3月12日19:21,19:29开战。
以19:21计算,离最后的时刻已不足24小时。
第89章 勇者大冒险.3
虽然远山晓说哪边先决出胜负都可以,但是其实——
“不是吧老羂怎么还在嘴炮。”远山晓几乎是一下从躺椅上蹭起身看着水镜里的场景。本来夏油杰赶去高专已经晚了些,羂索还半天不开始正题,要不是远山晓知道老羂只是话多又爱炫大概也会以为他真的在拖延时间。
虽然远山晓说哪边先决出胜负都可以,但是他更希望的是先夏油杰这边打完,他先前往夏油杰那儿的战场对上杰,之后再去对上五条悟。
这并非是因为私心,而是单纯觉得如果这个顺序调换了,先和五条悟打完的自己身体可能不能很好地撑到再和夏油杰一战。
所以——
“所以我会死在这里。”
薨星宫门口。这里有上千道不断变幻的密门。
但是夏油杰不知道羂索怎么做到的,只是朝结界一伸手,透明的结界便瞬间显现出蜂巢墙壁一样的外形,然后——
片片破碎。
羂索往里走了步。“嘛,其实死也无所谓。”
又在夏油杰要跟上来时顿步,“只是想到,等会和你打,这样看起来像是我在保护天元那个家伙一样,有点恶心。”
————
盘腿坐在躺椅上的少年抬头,灰绿色的眼平静地盯着羂索没入阴影里的侧脸。
死亡的预兆仿佛是这阴影,一点一点攀上远山晓那熟悉的侧脸、挑起的无所谓的细眼,然后又是他额头的缝合线。
似乎是感知到了不久后眼里这个人消逝的未来,远山晓平静开口,“其实我不讨厌羂索。”
这个羂索拥有两世的记忆,他也拥有两世的记忆。
羂索似乎和五条老师一样有多出来的一段记忆,他没有,但是他能猜到。
羂索总是对他亲近五条悟的情状感到真切的恶心,也是潜意识、无意识把他当做了类似同类、或者像是唯一可以平等看待的物种,那种存在,看到这样和自己同类的存在这样在意别的他看不上的人,大概就像是看到一个虽然和自己不对付但是还算欣赏的大小姐和一个看不上的穷小子莫名其妙私奔还死心塌地一样。
恶心。
羂索总是对那些曾经和他成为同类,或者可能和他成为同类的人,说这个词——【恶心】。
明明你们可以有趣,但为什么要这么恶心。
在羂索理解远山晓的同时,哪怕远山晓不在意羂索的想法,但是还是理解羂索的,这只是本能一样的东西,他虽然谈不上欣赏羂索——眼里也不会有羂索的存在,
但是是不讨厌的,他只是单纯地——
单纯地——
“我只是恨他。”
“想让他死。”
远山晓平静地开口,在他还盯着水镜的时候,水镜里的缝合线青年在最后没入阴影里时似乎回头看了一眼,那一眼不是看向夏油杰的。细细的眼睛,总让人分不清他是在眯眼,还是就是平静地看来。
平静地隔着水镜与少年灰绿色的眼对视。
羂索总在意故事无聊还是有趣,好像希望给这恶心无趣的世界找点乐子出来。
远山晓不在意这个世界有没有意思,也不在意羂索有没有意思,所有人在他眼里只是气化的空气,只是在冒犯他后,就需要死的工具。
远山晓还记得前世羂索做的事情的。
“再见了,老羂。”
“如果你死了,那应该挺有意思的吧。”
像是听到了千米之外内室里的声音,转回头的青年垂眼笑了笑。
“恶心。”
————
密门之后,是无边的黑暗深渊,密门敞开的一点光亮映入深渊中巨物的轮廓,是蜿蜒抱紧又往上蔓延的巨大藤蔓。
“升降梯——在这边,下去就是天元在的地方了。”
羂索背身打了个招呼让夏油杰跟上。
“你说你会死是什么意思。”
夏油杰没见过这样奇怪的战前,比起说这是对战,好像更像是一场密云,一个已经下完了的棋盘,把终局送到了他眼前。
羂索笑了下,像是答非所问,“因为我不能杀你——所以我会死啦。”
“毕竟我在这儿的任务,就是做你——夏油君的经验包啦。”
夏油杰眉一凝,羂索不会这样好心。所以——
“然后、夏油君之后再去做远山那家伙的经验包。毕竟——远山之后可是要去打一个不得了的家伙的。”
羂索先一步踏入升降梯,在夏油杰跟上后按下按键。“为了世界和平,只能这样啦。”
而夏油杰的眉头却还是没有完全松开,这是逻辑通顺的解释——毕竟羂索之前好像就是为了什么【拯救世界】才像远山晓妥协的。
但是——
不知道为什么,夏油杰的眉头还是没有松开。
————
“只有世界存续发展,老羂才有机会创造出他觉得有趣的景象。”
远山还盘腿坐在躺椅上,在一旁的五条悟就伸腿卡住了椅腿防止远山晓的躺椅后仰,然后又把薄毯折成方块塞在远山晓的腰后,听着少年继续的解释。
“但是如果世界拯救成功,那就意味着,宿傩会从世界上消失。”
“羂索原本的计划,备用的计划,都一定是有着宿傩的存在的,而且宿傩不是其他的古代咒术师,消失了还有可以替代的,宿傩是羂索找不到替代的。”
“所以宿傩消失了,世界拯救成功了,但是那个世界对于想做什么的羂索就有些什么都做不了了。”
“而且天元也会被夏油杰控制,在我看着的时候,我一定会让这件事达成,天元也没办法落到他的手里。”
“他其他的资产——签订契约的术式师、咒具、咒胎九相图都拿走了。”
远山晓在垂眼时总结道,“他想要延续恢复的那个未来,没有他的——”
远山晓顿了下,按逻辑这个地方应该填入【理想】、【大义】之类的词,但是远山晓捂着胃,感觉有点翻江倒海。
于是远山晓平静道,“没有他能恶心的东西。”
————
其实羂索手里还有着最后的、没有被远山晓剥削走的东西。
而那些东西之所以被远山晓在之前放过了,并非是远山晓没有发现,而是——
薨星宫,升降梯落地。
锈迹斑斑的升降梯在撞上地面的一瞬间就荡开尘烟,而后清脆一响。
像赛跑时的枪声骤然穿云,羂索看着乍然被释放冲到他面前巨大龙形咒灵,笑了笑。
虹龙足以吞下他整个人的大嘴在他轻笑时转瞬横至他面前,如半人高的尖锐獠牙只是在他黑沉沉的瞳孔里映入浅薄微小的影子。
夏油杰看到羂索动也没动,正有些警惕地调整站姿,就——
骤然风声如炮弹破空横掠眼前一样炸响,刘海和眼睫瞬间被吹得掀起,在全然露出紧缩双眼时,少年瞳孔颤了好一会儿才看清眼前的景象。
不知从何而来的猛犸象一般的咒灵瞬间冲来咬断了虹龙。
怎么可能......虹龙那样的硬度......
只是再抬眼时,丸子头少年里已经出现了更让他惊异的场景。
在漫天血块中慢慢转身离去的男人身后,出现了足以遮天蔽日的......无数咒灵。
汹涌得仿佛正如渊底阴影的咒力让人都没办法分辨出这些咒灵的评级。
二级?一级?还是......
特级。
这些咒灵还未行动,只是立起来的阴影都足以淹没夏油杰。
而羂索在阴影里转身,慢慢穿过咒灵间离开,只是抬手,一压——
咒灵瞬间同时而动,朝着不远处孤身而立的少年覆压涌去。
这也是远山晓交代的。
他最后的资产——或者应该说是遗产吧。原本是打算留到死灭洄游时投放的收集了千年的咒灵,都要这样交给咒灵操纵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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