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卓对陆泱说了许多关于高考之后要如何如何,他兴奋得仿佛能够看到不久之后如他所想的将来,恨不能把今后二十年的蓝图都描绘出来。
陆泱是有些敷衍的,嗯嗯啊啊地答应着不挑他话语里许多明显不太可能实现的设想,等赵卓讲累了,他说:“明天要考试,今天早点睡好好休息,我先去洗漱了。”
站在卫生间里望着镜子里的自己,陆泱恍惚想起一百天以前,那天他被孙明辉和丁槐半威胁着带进了公寓里,扮演一个合格的性爱玩具,他在被双龙之前,也是像现在这样站在镜子前,数着距离高考还有多少天。
那时候其实他没想过,他能捱得到这天。
赵卓刚才在外面和他说的关于未来的规划,陆泱不止从一个人那里听到过一次。陆泱听话、乖巧,陆泱身体软、很耐操,陆泱是最好拿捏摆布的人。
陆泱听到的就是这些。
陆泱望着镜子里神采奕奕的自己,他想,没关系,如果这是一场电影,那么故事也该走向高潮了,他才是导演,他来写自己的故事。
第二天陆泱是最早起床的,他洗漱的时候高侪也起床了,眼睛里还是许多红血丝,陆泱把嘴巴里的牙膏沫吐出来,对高侪说:“加油啊,有信心吗?”
高侪挤着牙膏,有些勉强地说有,陆泱没有动作,就那样看了高侪一会儿,叫他的名字:“高侪。”高侪刷牙的动作停下,偏头看他。
陆泱的眼神意味不明,在这样一个不太庄重的场合微微笑着看着高侪,送上他最真挚美好的祝福:“祝你……前程似锦。”
高侪的眼神暗了暗,因为握着牙刷的力度太大把手都硌得生疼,他接下这句祝福,很努力才笑了出来,对陆泱说:“小陆,你也是。”
陆泱坐在高考考场的时候,心境是安宁平和的,第一堂就是他最差的语文,他深呼吸,把试卷上的题过了一遍,拿起笔书写用自己十二年的披星戴月换来的这一张鱼跃龙门的试卷。
涂最后一堂英语的答题卡时,陆泱的手有些控制不住地发抖,他做了几个深呼吸,用2B铅笔在答题卡上一道一道地涂下答案,等到把作文也写完所有答案检查过一遍之后,距离交卷还有四十分钟。
余君昊敏锐的感觉是对的,这几次的模拟考,每一次陆泱做英语试题时都是掐着时间的,余君昊发现了端倪,也试探过陆泱,陆泱知道瞒不过余君昊,但他还是赌了一次,没有承认,所幸余君昊并没有再问下去。
考场距离交卷还有三十分钟的提示音响了,陆泱提前交卷出场,在走出考场的那一刻,他仿佛真的能感受到所谓自由的气息。
他一刻也不耽误,用最快的速度到了动车站取出车票,坐上动车的时候他按了按胸腔中那颗剧烈跳动的心脏。
在高考的前两天,这些无形中束缚着陆泱的人的其中几个,赵卓、孔代容、孙明辉、闻人上,他们拉着陆泱做了许许多多关于未来的想象,他们每一个都把陆泱加进了自己的未来里,做他们的玩具、装饰品或是性爱娃娃,没有征询过陆泱的意见。
在列车开动的那一刻,陆泱知道,从此刻起,他不会再是谁漂亮精致的无用装饰,不再是谁拿来盛装欲望的听话容器,他是他自己。
【黑昼篇 END】
第六十六章 剖白1.余君昊
“你不愿意种花,你说,我不愿看它一点点凋零。是的,为了避免结束,你避免了一切开始。”
——顾城
中考成绩出来的前一天,余君昊被余旻叫到书房里质问为什么不是第一名,他坐在余旻的对面,正对着书房的窗户,看着窗外灰沉沉的被分割成一块一块的天空。
余旻手搭在座椅的扶手上,数落了余君昊一个多小时,最后问他,你知不知道这个陆泱是谁。
余君昊没有反应,余旻的茶杯就朝他砸过来了,他下意识偏头,那凶器便碎在墙角,一片一片的。
余君昊对这样的伤害已经习以为常了,所以有些麻木,但是他其实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明白他生物学上的父亲对他的所有不合理的苛刻要求并不是因为爱他,而是因为他需要一个完美的继承人,也或者是为了迁怒。
余旻极度不正常的控制欲容不得余君昊有一点偏离他设想的行为,大到余君昊没能做那个永远的No.1,小到余君昊没有及时回答他的问题。
余君昊垂着头看了地板上的碎瓷片两秒,回答了余旻的问题:“不知道。”
余旻说:“那你现在就好好了解一下这个高了你4分的第一名是个什么样的人。”
余君昊并不想了解,他对陆泱最初的认识是余旻强行灌输给他的,用不容拒绝的大家长权力。
余旻用了很多很好的词来形容陆泱,余君昊知道那不是因为他真的欣赏那个人,而是因为他乐于羞辱自己,向来如此。
不过没关系,他并不在意。
这件事带来的后果是余君昊对陆泱有了一些先入为主的印象,由于人的劣根性,又不可避免地认为陆泱并没有资料上所说的那么优秀。
而实际上,余君昊真正见到陆泱的时候,那点偏见被抹消了,他想,陆泱的确足够惊艳,是个很难不去发光的人,他的优秀就像他过于出众的外貌那样理所应当。
余君昊和陆泱做了一个学期的同班同学,然而根据余君昊自己的观察,陆泱可能没有特地注意过自己,这个进校时被他压了一头的“第二名”。
倒不是因为陆泱本人高傲到目中无人,只是他不关心他周围有些什么人,他的目标很明确,进到一个可以为他免除学杂费用并且提供奖学金的学校学习,然后保送或者考上一所理想的高校。
在余君昊看来,陆泱像一张拉开过后箭尖直直指向那一点红色靶心的弓。
当然,这个结论是经过一个学期之后的观察得出的。
要真正看透陆泱其实不太容易,但余君昊和陆泱是很相似的人,同样伪装着自己,再加上余君昊有意关注,才比其他人更了解陆泱一点。
余君昊一直有些回避的事情是他遗传到了一些余旻偏执、独裁的基因,他不喜欢,所以在别人面前把自己打造成亲和又平易近人的形象,他总是挂在嘴角的笑、微笑时会眯起的眼睛和说话时刻意提高一些音调显得不那么低沉的声音,成为了他伪装的利器。
而陆泱,陆泱用无害、木讷、低存在感来包裹自己,他知道自己那张脸会带给别人怎样的冲击,于是用别的东西来加以模糊,比如优异的成绩或者无言的沉默。
最初余君昊也差点被陆泱骗过去,一开始那段时间过了,他觉得陆泱这个人似乎也不过如此,虽然有张惊为天人的脸和一个还算聪明的脑袋,整体来看却是个有些无趣的人,使他这样的观点改变的契机,是入校后的第一次月考。
余君昊没想到陆泱竟然会咬指甲。在做题的时候,余君昊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得到陆泱的动作,他认真严肃地盯着摊在桌上的试题,右手拿着笔,左手的拇指放在嘴边,用牙齿轻轻地咬着,发出像小老鼠那样窸窸窣窣的声音,过了一会儿,他似乎是意识到了,然后把手移开,快速地眨了几下眼,无事发生似的又继续做题。
余君昊突然觉得这样的陆泱有点可爱。当一个人觉得另一个人可爱的时候,说明他的情感开始发生了偏移。
余君昊不像大多数青春期的男生,对某一个人产生好感时就会不管不顾地、大胆地凑上去刷存在感,他依然默默地关注陆泱,没有任何其他多余的动作,一点一点地积攒喜欢。
事实上,他十分担心会走上余旻的老路,余旻恐怖的占有欲、控制欲以及暴力行为让余君昊的母亲喘不过气,在余君昊十岁时做了很一番努力才同余旻离了婚,离婚之后,她像是逃离了火坑,再也没有回头过。
被留下余君昊也没有很难过,只是偶尔躺在昏暗无光的房间里的床上时,会想吕瑶,他的母亲,是不是在走之前也尝试过要把他一起带走,而最终被留下来的他,以后遇到自己喜欢的人,会不会也像他的父亲那样把人逼走,再也不回头。不过这样的问题没什么意义,也不会有答案。
在第一学期结束的时候,余君昊做了一件会让余旻勃然大怒的事,他越过了余旻向学校提出了换班申请,想要从最好的A班调到F班去。
班主任劝过他,学习氛围班级环境等等,但余君昊是个主意很大的人,根本不在乎这些,他做这件事一是为了不让余旻顺心,二是为了离陆泱远一点。
余旻是在后来才知道余君昊这么做了的,发了很大的火,不过那时候木已成舟,他拿余君昊没奈何了,陆泱则从始至终都不知道其中的因由。
余君昊也没想让他知道。
他渐渐发现情感有些不受控制,料想源头在陆泱那里,离远一些就是了,谁知道调了班目光还是不由自主落在他身上,白费功夫。余君昊感到有些挫败,这种情绪极少出现在他身上。
他只能远远地注视着陆泱,像隔着一层透明的玻璃注视橱窗里仅用于展示的漂亮非卖品。
余君昊发现了陆泱的沉默所遮掩住的“有趣”,他会自言自语对着空气说话,会在写题的时候玩笔,会在升旗仪式站太久时隐蔽地来回踮脚,这些不自觉做出的行为让他好看的脸沾染上生气。
然后又会让余君昊觉得,控制不住感情是没办法的事。
余君昊产生强烈的想要站到陆泱身边的冲动的原因,是那一次陆泱的保送名额被别人顶替。
在学校公布保送名额的那天,陆泱在公示栏面前站了二十分钟,他脸上并不流露感情,微微仰着头望着那近在咫尺的白色的纸黑色的字,眼睛眨动的频率很慢,像是在压抑些什么。
余君昊看着这样的陆泱,他觉得陆泱也许需要有一个人站在他身边让他靠一下肩膀,但他犹豫了许久,最终没有走上前去,他不是陆泱的什么人,没有立场做任何事。余君昊的心脏不受控制地抽动,然后他发现他的心痛是生理性的,真奇怪,他以为他对陆泱的感情没有那么深的。
不受控的情感和无所作为的现实一度让余君昊觉得无所适从,“喜欢”这种感情对他来说有点陌生,大约因为陌生,余君昊并不那么游刃有余。他顾虑太多,怕自己不知不觉就泥足深陷,怕藏不好那些腌臜吓到陆泱,怕余旻知道了动手脚——诸多掣肘,致使他一直隐在暗处,错过了他能够有所动作的最佳时期。
一开始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后来才有了些隐约的感觉,像是日光蒙上阴翳,或者月亮躲进云层里。
总而言之,陆泱有了一些微妙的改变。
余君昊察觉得早,但他疑心是自己多虑,又想要确定到底是否发生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未曾想陆泱血淋淋把事实撕开在他眼前。
那时候陆泱经历那些事大概有一段时间了,整个人变得易碎了些,脸色都比从前苍白几分,魂不守舍的模样,被余君昊半强迫地堵在学生会办公室,像是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脸上带点凄然的笑意,一阵风吹过去人就要散成灰却又强撑着不肯碎裂,问余君昊:“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
这样一个没头没尾的问句,却叫余君昊心头一跳。
他几乎是失了体统地攥住陆泱因营养不良而细瘦的手腕,问他:“什么?”
陆泱很疲累似的闭了闭眼,接收到什么讯号一样开始单手脱衣服。他似乎没什么劲,动作间不太方便,脱得慢但也把衣服脱下来了,余君昊离他这样近,那些床事后没来得及消散的痕迹就这样刺进他的眼里,让他感到了很尖锐的疼痛。
一向口齿伶俐的余君昊在那时居然卡了壳,张着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甚至觉得奇怪,觉得荒谬,这种事怎么会在他眼皮底下发生,在他向陆泱倾注了那么多目光的时候发生。
陆泱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受过这么些磋磨,余君昊几乎是暴怒的,与此同时对自己也产生了深重的怨愤,他谨慎地选择措辞和陆泱沟通,因为陆泱看上去真的好像下一秒——下一秒就要碎了。
后来余君昊回忆那一天,他想那也许不是他的错觉,那段时间大概是陆泱最难过最狼狈的一段时间,他整个人像一根被绷得过紧的弦,再加一点力上去就会被绷断。
余君昊没有说几句话,便不再继续下去。陆泱摆出一副乖巧无害洗耳恭听的模样,但余君昊了解他,看透他皮囊下深重的戒备心,余君昊的话,他也许一个字也不会信。
在余君昊这里,很少有情况失控的时候,那一天是为数不多的其中一次,陆泱原本低垂着眼听余君昊说话,见他突然停下来,便很乖觉地伸手要脱余君昊的裤子,余君昊退了两步,望见陆泱的表情,又不动了。
陆泱熟练的动作让余君昊有些心疼。
余君昊的脑子是混沌的,但他还是很快掌握了主动权,没让陆泱自己动,把他放在办公室里的皮质沙发上,正面进入了他。
在被阴茎捅开穴口的一瞬间,陆泱闭眼的同时皱了皱眉,怕痛似的,但余君昊的动作很温柔,有好好地做过润滑因此没有撕裂的痛感,除了胀和酸以及一点避免不了的痛之外他没有别的不好的感觉。
余君昊的第一次也是他和陆泱的第一次,在学生会办公室的沙发上,用的是最普通的传教士体位,做了两次。他有时候做梦也会梦到他和陆泱做爱,但既不是在这种时候,也不是在这样的地方,更不是因为陆泱要用身体来堵他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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