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通过这种方式触摸分不清真假的记忆,一遍又一遍地催眠自己模糊真实,死死拽着某束虚幻的光。
现在,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隐藏在记忆深处的脸了,即使想起似乎也变得无足轻重起来。
因为他有了更重要的东西。
曾经那束光悄无声息从他指缝中滑走,现在他绝不会让宋知声消失在他的生命里。
那会要了他的命。
秦深深色瞳孔一错不错地盯着他的脸,“回家告诉你。”
他顿了顿,又加上了一句:“好吗?”
莫名有种小媳妇的卑微,宋知声心里一咯噔,下意识躲避他的视线。
宋思明看着两人忽视自己,再也忍不住咆哮:“你们够了!”
秦深再看向宋思明的时候目光冰冷:“思明,我一直知道你在背后针对他,在节目里我以为我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但你的动作到今天也没有停下。”
宋思明知道秦深不会无的放矢,他一定是掌握了他黑宋知声的证据才说的。
内心慌乱不已:“就是因为他抢走了你,抢走了我原有的一切!”
秦深理性分析:“我对你好不是义务,我有权利收回,而知知才是宋家人,你所享受的亲情和身份本来就应该是知知的,他从来没抢你的东西。”
宋思明捂住耳朵:“我不听!我不听!”
宋明盛插嘴:“明明也是宋家人,血缘不是一切,秦总,你一个外人就不要插手我们家的事了。”
宋远辰和阮婉听出了一些东西,面色凝重。
“什么叫针对他?什么叫小动作没停下?”
秦深发给宋家人一份文件。
文件里面有宋思明明里暗里针对宋知声的证据,就连那次落水都是宋思明安排的。
还有他在娱乐圈买水军黑宋知声,利用宋知声的证据。
阮婉无法接受自己亲手养大的小绵羊竟然是一头披着羊皮的恶狼,趴在自己亲生儿子身上吸血食肉。
阮婉语不成调,愣愣地望着宋思明:“你……”
宋思明自然也收到了文件,他知道他完了,阮婉不可能再把他当儿子了。
破罐子破摔道:“我什么我,都怪你把他找回来,他不回来什么事都没有了。”
阮婉泪水糊住了眼睛,心中抽痛:“你怪我?我把你捧在手心二十年,为你担惊受怕,替你遮风挡雨,为了维护你和我亲儿子闹到如今这个地步,你怪我?”
宋思明有一瞬间的心虚,然后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
“是你自己不喜欢他,关我什么事,我什么你就信什么,你自己没点判断力吗?你说把我当儿子,可我和你检测出来没血缘关系的时候就失去继承权了,你到现在也拟文件恢复我的继承权,不就是想把自己的遗产给宋知声吗,在你心里我就是个外人。”
宋远辰和宋星移沉默,说实话,看到这份文件他们对宋知声愧疚,但是内心仍在为宋思明开脱。
也许宋思明只是一时没想开,也许他只是太没安全感了。
可听到他对妈妈说出这么没良心的话的时候,他们真的心凉。
妈妈怎么对他的他们看在眼里,如果连妈妈多年的付出宋思明都不放在眼里的话,那他们呢?
他们在宋思明心里是什么?
宋明盛触及到阮婉通红的眼睛,扬手扇了宋思明一巴掌。
“宋思明,闭嘴!”
这一巴掌把宋思明所有面子都打没了,他胸口上下起伏,被宋明盛阴狠的眼神吓到才不情不愿的闭了嘴。
宋明盛呼出一口浊气,“让秦总看笑话了,宋家的家丑能不能让宋家自己解决?您要不先带声声走吧。”
这是下逐客令了。
作为宋家半个家主,想关起门来处理家事无可厚非。
可惜,以他查到的东西来看,宋明盛没有这个资格。
秦深没有回话,静静地和他对视,一米九的身高天然极具压迫性,笑的时候都有三分凉意,更别提现在完全没有笑意。
淡漠地接近冰冷的神情,让宋明盛心里控制不住恐慌。
忽然他动了,低头在手机上操作一番。
阮婉的手机上响起“滴”的一声信息提示音。
秦深勾勾宋知声的手指:“我们走吧,接下来就是真正的家事了。”
宋知声鬼使神差跟他走了,踏出宋家大门时身后传来阮婉撕心裂肺的哭声。
他回头,客厅里阮婉像一头发狂的母狼一样按着宋明盛打。
仿佛是什么不共戴天的仇人。
宋知声:“你给她的是什么?”
秦深淡淡地开口:“基因检测报告。”
心里某个闪动的猜测放大百倍,宋知声忽然觉得特别荒谬:“谁的?”
秦深拉着宋知声的手紧了紧,替他打开车门:“先回家吧,或者,你想去哪里,我送你。”
宋知声意外地挑了挑眉,“换套路了。”
秦深愣了一下,随后苦笑:“你喜欢什么套路,我去学。”
他声音很轻,但眼里全是认真,想触碰,又怕被讨厌,因为珍视,所以放低姿态,不是套路,只是某种本能。
宋知声有那么一瞬间觉得秦深疯了。
这么不可一世的你,竟然也有卑微的时候。
他在演戏吧。
宋知声抑制心头疯狂滋生的喧嚣,那是胜利者的欢庆,随后又快速熄灭。
他们是不对等的,所以秦深可以忽视他的感受,做那么过分的事。
以后也不会对等,所以一时的激荡又算得了什么。
第93章
宋知声最终还是选择去他和秦深住的别墅。
“基因检测,测的是谁跟谁啊?”
秦深侧目:“你不是已经有猜测了吗,就是你猜的那样,宋思明是宋明盛的亲生儿子。”
“准确地来说……”秦深叹了一口气“是私生子。”
宋知声:“那我和宋思明会被换,也不是意外,是不是和宋明盛有关?”
秦深:“应该是。”
宋知声急了:“什么叫应该是?”
秦深:“时间太久了,很多证据都遗失了,我也是才刚查到宋思明是你爸的儿子,至于他妈妈,我只查到了她在哪儿,还没来得及向她问东西。”
秦深是个谨慎的人,没有铁证不会随意说实一件事。
能让他说应该是的事,其实已经十有八九就是了。
宋知声几乎已经能预想到那个女人口中会吐露出什么答案。
他只是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为了私生子遗弃正儿八经的亲生儿子。
像扔垃圾一样遗弃自己的孩子,孩子连问为什么的机会都没有。
宋知声心脏处传来隐隐约约的隐痛,也许是这具身体残留下来的记忆,也许是他触动了多年来自己埋藏起来的伤口。
总之这种感觉很难受。
刚才在宋家的时候真是揍轻了,那种畜牲就该往死里揍。
“为什么你突然会想查宋思明?”
秦深给宋知声倒了一杯水,“因为他打算对你不利,也许是因为你和你妈妈关系在逐渐缓和让他慌了吧。”
宋知声没接,目光审视:“但是你不会突然冒出来宋思明是宋明盛私生子这个想法,所以你以前就有怀疑是吗。”
秦深沉默半响,“的确,宋思明长得和宋明盛越来越像,我不觉得是巧合。”
“但你以前没查。”
“因为我不在乎。”秦深眼中映出深深的孤寂,“我不在乎他是谁的儿子,我不在乎他是什么人,我只是……”
“在抓住一根浮木。”
宋知声不懂:“什么意思?”
陈年的伤口被狰狞可怖的疤痕覆盖,而现在秦深要亲手把疤痕撕开。
“我妈妈在产房生我的时候,我爸在外面陪另一个女人,她得了产后抑郁,但在秦家没人会开解她,王家也只是把她当成一个联姻工具。”
“抑郁症转成了双相情感障碍,并且越演愈烈。”
秦深握着水杯的手微微颤抖,“她开始不受控制地伤害我。”
宋知声想起秦深的父亲,那个对秦深继母恩爱,与秦深针锋相对的中年人。
他会保护秦深吗?
答案几乎是没有任何意外的,他忙着出轨,也许他都没发现秦深身上有伤。
宋知声心头忽然泛起丝丝缕缕的疼痛,像针扎一样。
秦深闭上颤动的眼睛,脑海中浮现的不是那些疯狂,而且一个寂静安宁的下午,妈妈难得清醒得对他笑。
用平生最温柔的声音对他说。
“深深,对不起,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哪怕那个人是我自己。”
水果刀铮亮如新,被她苍白消瘦的手拿着,横在她跳动的动脉上。
刺啦一声,血液四溅!
他亲眼看着母亲倒下,大脑瞬间空白,磅礴而又凄凉的悲伤如同深不见底的大海将他淹没。
而他仿佛真的置身水中。
窒息,溺亡。
“后来我爸要离婚。”秦深压下喉头的哽咽,继续讲述往事。
“那时候她的父母出了车祸,双双殒命,多种因素结合在一起,她受刺激太大,崩溃了,她稍稍把我带走。”
“时而疯狂时而清醒,她清醒的时候看见了我身上的伤,趁着为数不多清醒的时候,当着我的面,用水果刀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宋知声瞳孔放大,自杀,自己的母亲为了保护自己在自己眼前自杀。
那时候秦深还是个孩子,如此沉重的悲痛连他一个从字里行间旁观的局外人都觉得太痛苦。
那时候只是个孩子的秦深又如何能承受。
宋知声嘴唇嚅嗫,发不出一丝声音,看着高大的在他身前开始颤抖,不可抑制地显露出最深处的脆弱。
他不受控制地上前一步,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腕。
那手冰得吓人。
秦深猛然将他拥入怀中,眷恋地拥抱这处温暖的热源,宛若溺水之人紧紧抱住唯一一根浮木。
“他们说把我带回秦家的路上我失去了一段时间的意识。”
“我清楚得记得我不在车里,我在水里挣扎,求救,有一个男孩救了我,他把我带上岸后我就昏倒了,再次醒来是在秦家。”
“他们所有人都告诉我没有什么男孩,我没有溺水,可我清楚的记得他的模样,温暖,坚定,在他身边让我平静,可以暂时抽离那些痛苦。”
“可他不存在……”秦深哽咽,一遍又一遍重复“他不存在。”
宋知声在他怀里其实不怎么舒服,秦深抱得太紧了,仿佛要融化他。
但肩头传来了一阵热流,他僵硬着身体,到底不忍心挣脱,只能伸出手拍拍他的背。
“他是宋思明吗,或者说,长得跟宋思明一样。”
秦深像大型犬类一样黏在宋知声身上,声音闷闷的:“不完全像,但很像了。”
宋知声无语,原来宋思明也是别人的替身。
而且是一个虚幻的人,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
一个秦深幻想出来的浮木。
宋知声不禁吐槽:“你到底有多爱找替身。”
秦深:“我是个蠢人,知知,但我知道我要什么,我要你,不是因为其他人,只是因为你是你,你是宋知声,不是谁的影子,我很抱歉我弄砸了一切。”
“对不起,对不起……。”
秦深抬头,泪水打湿了他的睫羽,更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大型犬了。
只会一边又一遍得重复对不起,不知所措地道歉,乞求原谅。
宋知声一阵目眩,脑中有两种声音在撕扯。
一个说,原谅他。
一个说,离开他!
秦深低头在宋知声额头落下一吻:“知知,签了它吧。”
宋知声愣愣地看着秦深递过来的东西:“什么?”
这是一份合同,宋知声越看越心惊。
秦深要把全部身家都给他。
宋知声只有一个想法,秦深疯了。
秦深倒是很平静:“知知,当年我为了报复我爸试图杀了他和那个女人一家,被当成疯子送进精神病院,我没疯,我只是恨他,恨不得让他们死而已,但最后我还是没下死手。”
“医生被我爸买通了伪造了一份报告,我成了疯子被关在精神病院里,可他们低估了我的能量,迫于压力他们不得不让一位新的医生检查我,检查结果是我是正常人,最后我出来了。”
秦深又递给他一份精神检查报告,“这是我瞒着你的最后一件事。”
秦深苦笑:“但如果我失去你,可能真的会疯吧,你是我的法定伴侣,你有权利把我送进精神病院,然后继承我的财产。”
宋知声呼吸急促,双目通红,实在忍无可忍扇了秦深一巴掌。
“你他妈真是有病!”
秦深被打的头偏了过去,他却没有生气,反而兴奋地勾起唇角,用舌头顶出一个小鼓包。
“你心疼了。”
宋知声木着脸:“我没有。”
秦深小心翼翼贴上他的脸颊,用几乎呢喃的声音述说爱欲。
“知知,我爱你,我愿意死在你手里,如果你没有安全感,那么我给你毁了我的权利,在毁掉我之前,亲亲我好不好。”
宋知声偏头,秦深的的眼睛亮了亮,献祭般低头,等太阳的亲吻。
宋知声却推开了他。
秦深眼中的光芒如烛火般熄灭。
“你知道你现在多像无理取闹的小媳妇吗。”
宋知声把秦深的脸当橡皮泥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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