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六芒星标志的阵法。
对应着六芒星的每一个角看过去。
六个方向,每个方向都奉上了相应的贡品。
山羊头。
恶魔眼。
不烂舌。
黄泉水。
阴灵棺木。
百年怨灵。
有几样还真是下足了血本。
摆阵的人是打定主意这次一定要让他死在这里。
他出不了脚下的圆形阵,自然没办法破坏阵眼里的六样东西。
阵法四周虽然看上去空无一物,但始终又一道无形的空气墙把他拦在里面。
难道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吗?
叶鸣廊神色复杂地看向沈笠。
镜子他是穿不回去了,但沈笠还有机会逃生,他还能回到属于他的世界。
但——要不要让他走?
在陷入绝境的时候,叶鸣廊不止一次地流露出这种拉沈笠当垫背的念头。
但这个人也仅限于沈笠。
就好像跟他一起死,是一件能让他死而瞑目的幸事。
反观沈笠,此刻依然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怎样的险境,浑浑噩噩地借着酒劲在阵法里溜达。
吸入了浓烟的沈笠被呛地咳嗽了两声。
他木木地揉了揉眼睛,看着围绕着他们的橙黄火苗,后知后觉地说了一句:
“着火了……”
他忽然走过来拉住叶鸣廊的手,“我们快跑吧。”
叶鸣廊无力地笑了笑,“我们跑不出去的。”
阵法还有十几秒钟会完全启动,发挥最大效力。
叫人来救必然是来不及的。
传送也完全不管用。
沈笠看着周围的火光,眼神清醒了很多。
他讨厌火,在他的某个记忆片段里,窗外也是像今天这样燃起了熊熊烈火,到处都是滚滚浓烟。
而他也是在那天,失去了生命中所有重要的伙伴。
“你走吧。”叶鸣廊还是松开了他的手。
“虽然很想让你留下来陪我一起死,但真的到最后一刻,竟然会有些舍不得。”
他对沈笠始终存在着一些异样的情愫。
到最后一刻,他已经不想追究是因为银蛇戒指的关系,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了。
脚下的图腾燃起火光,淡蓝色的火焰串成六芒星。
阵法即将启动绝杀。
沈笠却忽然想起了什么,情绪激动地抓着叶鸣廊不肯松手。
“那我也不走。”
在重重烈焰中,沈笠的眼前出现了幻觉。
记忆中那张模糊的脸庞在不知不觉中和叶鸣廊的脸庞重合在一起。
他那微凉的手指轻轻触碰着他的脸庞。
附身在他的耳边,温柔地对沈笠说:“很荣幸,成为你生命中那个最重要的人。”
“沈笠,即便我死去了,你也要继续爱我。让我永远成为你心目中最重要的那个人,给你带来源源不绝的力量。”
“现在,献祭我吧。”
“献祭我们吧。”
“不要。”
他再也一抑制不住零碎的记忆片段给他带来的伤痛。
这些记忆就像锋利的玻璃碎片,时不时地出现,在他的心上割一下。
“不要死。”
他用力地抱住了眼前的叶鸣廊。
“我不要你死,不要离开我!”
叶鸣廊愣住了。
诚然,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很享受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
但理智告诉他,沈笠喝醉了,这些话并不是对他说的。
他们其实没那么熟。
而现实中,他对他也没有这么依赖。
脚下的六芒星已经成型。
黑山羊头颅上,空洞的眼睛里,燃出地狱烈火。
灼热的火光从地底涌出,有如火山爆发。
伴随着巨大的爆鸣声,阵法中央的烈焰直冲天际。
沈笠在这滔天的火光中,紧紧拥住叶鸣廊。
他从封印的裂缝中汲取力量,形成一道坚实的保护罩,笼罩着彼此。
屋子里的镜子在极高的温度下碎裂溶解,柴焰哔啵作响,火苗生生不息。
而叶鸣廊置身在沈笠为他筑起的保护罩内,不知道第几次,压抑住想要吻他的冲动。
第32章 虚拟宴会大厅
沈笠的这个拥抱持续了很久,生怕自己一松手,就会彻底失去那个人。
封印的裂缝似乎又变得大了一些,在封印自我修复的时候,沈笠再次昏昏欲睡了起来。
周围火光滔天。
叶鸣廊一只手贴着沈笠的后背,安抚似的拍的了两下,轻轻哄着他。
他又救了他一次。
但是——
“你究竟把我当作了谁?沈笠?”
怀里的人已经完全陷入昏睡,没有任何回应。
可他仍在等一个回答。
直到周遭的火光熄灭。
直到刚才还炽热澎湃的那颗心,也随着熄灭的火光而冷静下来。
……
……
叶鸣廊让狐狸送沈笠回去,自己坐在了被烧焦的废墟旁很久。
空气里到处都弥漫着烧焦的烟味。
化为焦炭的木头断成几截,有风吹过的时候,点点薪火依次亮起,短暂地照亮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照亮。
叶鸣廊莫名觉得烦躁,心里的某个地方被死死压住了,喘不过气。
于是他摸出一支烟叼在嘴里,打火机的盖子递“叮”地一声弹开了。
以往他叼着烟听到这个声音,必然心情愉悦,但是现在——
沈笠那张木讷的脸庞仿佛又出现在他面前。
“他们说抽烟不好,会缩短寿命。”连带着他曾经说过的那些话,也一字不落地回响在他耳边。
真是阴魂不散啊。
叶鸣廊收起打火机,感觉更烦躁了。
没过多久,早雾钱识和褚宴也都回到了这里,对着坐在黑暗中的叶鸣廊摇了摇头。
“没抓到。”
老大交代的任务没完成,早雾撑着的黑伞上空,盘旋着几只乌鸦,啊啊啊地叫着。
钱识觉得晦气,他今天的目标是日进斗金,乌鸦的出现会影响他的财运,于是下意识和早雾拉开距离。
“我们追过去,才发现是假讯号,那只是个傀儡,还是被他脱身了,仓库都掌握在我们手里,他哪来这么多脱身道具,难道还有其他我们不知道的仓库?”
钱识揣着两只手分析。
褚宴走到废墟里,从灰烬堆中拎出一个烧焦的黑山羊头吹了一下。
半空中扬起一阵灰。
黑山羊的眼睛里突兀地燃起两道红光。
死去已久的黑山羊看向叶鸣廊所在的方向,忽然开了口。
“居然没死?看来我真是小看你了。”
褚宴抓着黑山羊角,提溜着它走到了叶鸣廊面前。
叶鸣廊也同样凝视着那两道红光,“彼此彼此。”
褚宴一松手,黑山羊头落在地上,被他重重地踩碎了脑壳。
黑山羊眼睛里的红光才算彻底熄灭。
屡屡失败后,叶鸣廊的心情不算好,以至于气氛有些压抑。
钱识觉得赚积分的机会来了,胆大妄为地掏出了绿色染发剂:
“老大,要不要染个发换换心情?看在你是我老大的份上,只收你99积分怎么样?”
叶鸣廊:“滚!”
……
……
沈笠在宿舍里一觉睡到天亮。
因为是新分配的宿舍,生活用品什么都没有。
他那床被子还是红毛之前送他回来的时候忍痛用自己的积分帮他兑换的。
沈笠站在洗漱池前,简单地帮自己兑换了一点基础生活用品。
正刷着牙呢,洗漱间外头忽然走进来一个头发乱糟糟的室友。
沈笠的新室友顶着鸟窝头,右眼青了一块.
昨晚在虚拟宴会大厅大乱斗的时候他也在,一不小心就被人打晕了抬回来。
因为昨晚两人在回到宿舍的时候都是不省人事的状态,所以今早才算是第一次见面。
一个在刷牙,一个站在马桶前放水。
新室友抖了两下之后转身就走,正在刷牙的沈笠乖乖给他按下了冲水键,场面非常和谐。
那人听到冲水的声音,才从宿醉的状态中勉强打起精神回头看了他一眼。
原来是个弱不禁风的瘦子。
爱干净,会帮他冲水,性格挺不错,人看上去也很老实。
就是有点生活不能自理。
新室友忍不住吐槽:“你看看你那扣子,扣的什么玩意儿。”
沈笠这才后知后觉地低头看了一眼衬衣的扣子,叼着牙刷一颗颗解开重新扣。
这种事情以前都是别人帮他,他做起来不是很熟练,屡屡出错。
一排扣子,整整扣了半小时。
不是扣错位了,就是控制不住力道把纽扣扯下来了。
新舍友坐在桌边翘着腿,有滋有味儿地喝着醒酒汤,拿他当戏看,时不时还要嘲笑两声。
等到沈笠把自己收拾好,为了感谢沈笠的“冲水之恩”,这人用积分兑换了个素包子,递给沈笠。
“我叫宋不驭,你叫什么?”
“沈笠。”
宋不驭嚼着牛肉片点了点头。
“我嘛,没什么优点,就是胆子大,以后咱俩要是有幸分到同一组,一起派件,你放心,我铁定照顾你。”
沈笠小口小口地咬着包子,嚼完咽下,才礼貌地跟他道谢。
“谢谢。”
宋不驭喝完最后一口醒酒汤,把空碗摆在桌上。
“那……宿舍卫生什么的,就靠你了。”
宋不驭说完,时刻紧盯着沈笠的表情。
看到他没有任何异议,才确信这家伙是个软柿子,一捏一个准,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
真是祖坟冒青烟,让他匹配到这样一个绝世好室友。
“这样,我也不让你吃亏,咱们宿舍的公共用品,扫把拖把什么的,我来兑换,我出积分,你出劳动力,很划算吧。”
宋不驭当场兑换了清洁用品一套,他积分不多,但好在这玩意儿也不贵。
然后他就眼睁睁看着洗碗的沈笠失手摔碎了他的碗。
扫地的沈笠失手折断了扫把。
拖地的沈笠失手弄断了拖把柄。
对方很有礼貌,道歉的话听到他耳朵长茧。
宋不驭当场就要发火,但看到对方因为弄断了这些东西,一副很内疚的样子,莫名有些不忍。
他这人生来就擅长交际,看人下菜,沈笠心思单纯又听话,他不忍心骂太狠,就让他自己兑换了新的清扫工具。
宋不驭习惯夜不归宿,所以很长时间,宿舍里就只有沈笠一个人。
一天后,浪子回家,提前三个小时给沈笠发了讯息。
宋不驭擦了擦脸颊上的口红印,打开了宿舍大门。
本以为他那特别好拿捏的室友会守着窗明几净的宿舍,做好一桌可口饭菜等他。
大门打开,他看到的只有一地断掉的拖把柄扫把柄。
以及因为兑换过多拖把扫把导致积分清零,连一个素包子都买不起,饿到前胸贴后背,几近昏厥的虚弱室友。
宋不驭默默把好友列表划到底,找到第999个好友,把对沈笠的备注“绝世好室友”删掉,改成“我那生活不能自理的怨种室友”。
宋不驭把人扶到床上,忍痛兑换了一碗十全大补汤,扶着这家伙往他嘴里喂。
好巧不巧,正赶上李当心和红毛来串门。
刚一进来就看到宋不驭端着一碗黑乎乎的东西往沈笠嘴里灌。
沈笠面色惨白,虚弱到极点。
而宋不驭此刻的行为,颇有一种“大郎喝药了”的既视感。
“你在干什么!”红毛最先冲进去,卷着袖子准备干架。
李当心看清了宋不驭的脸后,瞬间回忆起他就是当时虚拟宴会厅摸她脸的醉鬼。
这下好了,双方之间的矛盾冲突直接从小小矛盾一路上升到堪比杀父仇人的滔天仇恨里。
势必要决一死战。
宋不驭挨了两棍子委屈地要命。
“当初摸你脸是我不对,我道歉,但这次真不是我欺负他,是他自己兑换了一堆拖把扫把把积分消耗干净了,他是饿的!”
李当心抓着棍子严防死守,“那你是怎么当室友的?让室友饿成这样?”
宋不驭想在自己的脑门上纹一个冤字。
李当心恨铁不成钢地把人扶起来,继续喂十全大补汤。
他本来就瘦,饿了几顿,更瘦了!
他是笨蛋吗?没东西吃不知道找他们帮忙?就这么干饿着?
干脆笨死算了!
红毛和宋不驭默默坐在一旁,用胶带一圈圈地缠着这些断掉的拖把柄扫把柄。
“你别让他打扫卫生了。”红毛忽然对宋不驭说道,“他那双手,生来就不应该做这种事。”
红毛的心里闷闷的。
沈笠那种人的存在,就该拯救世界。
而不是被这些琐事束缚住。
“凭什么?”
宋不驭不理解,“你们就是太惯着他了,你看看他生活不能自理的样子,他就得多练练。”
“而且我看他似乎很享受做这些事情,你们又不是他爹妈,不需要擅自帮他做这种决定。”
宋不驭八面玲珑,仅仅看了几眼,就摸清了这三个人之间的关系。
“没有人生来就应该做什么不做什么的道理,不擅长又怎么了?失败了很多次又怎么样?普通人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从不熟练,到熟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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