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戎回来,也就代表我们可以回去了。”
回去这两个字对于公主来说仍然沉重,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我还没有去到苍烛山……就这样回去了,我怕……”
“怕什么,我带你回去,谁敢乱说话。”不知道为什么,赫连青好像有点生气。
薄奚聆以为他是不是还在计较自己自作主张的事情,就放软了语气,说:“我不是不愿意和你回去,我就是害怕……万一被人发现,他们肯定要怀疑你包庇我,到时候……”
赫连青说:“他们不是冲你来的。出现的那群贼寇的确出乎我的意料,他们应该是真的敌国奸细。但是截杀我们的、烧秦谷的,都不是。”
公主不理解,问道:“可是……如果不是敌国,难道乌北人会烧了自己的粮仓吗?”
赫连青说:“父王早就把秦谷交给我管辖,秦谷出了事,我脱不了干系。更何况,是我不听劝告,非要离开乌北,父王不会杀我,但是恐怕会把秦谷的驻军从我手中收回。”
说到杀字,公主有些不寒而栗,“你是他的儿子,他怎么会杀你呢?”
赫连青轻轻叹了口气,说:“所有人都觉得,我父王偏爱我,但君王的偏爱都是锋利的、有条件的。他喜欢我,是因为觉得我像他,为了他这么一点喜欢,我做每一件事情,都要去猜度他的心思,去想怎么答他的话。”
公主不太懂他们对于王位的争夺,便问道:“是因为要做继承人,所以一定要讨他喜欢吗?”
“不,是为了活下去。”
这句话公主仍然不能理解,自从他来到乌北,他看到的、听到的,都在告诉他,他的丈夫地位非凡。
至高无上的父亲疼爱他,他的哥哥们宠爱他,侍从们敬畏他,这样的人,也要为了活下去费尽心思吗?
赫连青看出他的疑惑,笑了笑说:“那你阿娘为什么要让你扮成姑娘,你不明白吗?想在夺嫡中全身而退,比赢得这场战争还要难。”
他大概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沉重,便中断了这个话题,笑了笑,说道:“你知道吗?当初河越求和,有多少人想要你,父王把你赐给我,并不是真的要给我赐婚,而是要告诉别人,我是他最疼爱的儿子。”
这句话公主理解了一半,他知道河越之女名声在外,人人都想要一个好看的物件也不奇怪。
但是赫连青说并不单单是因为美丽,“在乌北以往的战争中,败者朝贡,很少献祭美人,更别提和亲。因为我们每年都要迁移,天气极端,若是没有人照料,外人来到这里,大概连第一个冬天都熬不过去。”
直白来说,朝贡的粮食绸缎金银是实实在在的好处,而美人可能说死就死了,对于乌北人来说很不划算。
既然不划算,为什么这样的和亲还要有人争着想要呢?
赫连青说,“父王把公主赐给谁,就代表认可他的奉献,人人都想要君王的这份认可。”
赫连青看着他的眼睛,说:“我这样说,你会觉得我是在折辱你吗?”
公主摇摇头,说:“我只是在想,我很幸运。”
小王爷亲了亲他的额头,说:“祈福仪式上的事情也不是巧合,但他们不是想害你,是想害我。”
赫连青说:“他们并不是真的要你去祭拜祖先,是想看我的态度。如今遭遇截杀,我在父王面前自有一番话好说,你不用害怕。”
“可是……那些话如果传到你父王的耳朵里,那该怎么办?”
赫连青也在想该怎么办。
刚刚看赫连承的态度,也许他与秦谷的事情无关,但是他向来对父王知情必报,父王一定会知道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
赫连青很担心这样的事情还会再发生,他们会反复用公主的性命来试探他,如果他表现得太过在意,父王不会答应。
其实公主到底是男是女,是公主还是奸细,对于乌北王来说不重要。
他想起兵,公主就是奸细;他想安宁,公主就是公主。
赫连青沉默的时间有些太久,公主轻轻亲吻了一下他的脸颊,他才缓过神来。
公主的手臂缠在他的脖颈上,很亲昵地靠在他身上,轻声说:“我不怕死,只是不想连累你。”
赫连青说:“你这么辛苦才来到我身边,我不会让你死的。”
公主抬起脸看他,说:“你真的一点也不怪我吗?”
“怪你什么?”
“我欺骗你。”
赫连青看着他有些紧张的眼睛,笑了笑,说:“那你说喜欢我,是真的还是假的?”
公主有点不好意思,说:“当然是真的。”
赫连青亲了亲他,说:“这个是真的就够了。”
这个取暖的方法好像真的有用,公主觉得很热,就轻轻推了推他,和他商量道:“我好像不冷了,能不能把衣服穿上?”
“可是我很冷。”
这是非常明目张胆的谎话!
但是看在他受伤了的份上,公主没有揭穿这个拙劣的谎言,但是有些静不下来,手开始不老实地乱动。
他的手指在小王爷的身上戳来戳去,突然就想起一件事,冒了第一个字音,又觉得不能问,把嘴巴又闭上了。
小王爷看他表情就觉得他很不对劲,说:“你想说什么?鬼鬼祟祟的。”
“不说了,说了你肯定要生气。”
赫连青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在公主的心中是一个爱生气的形象了,立刻不依不饶起来,“明明是你总生我的气,怎么还要说我爱生气。”
公主觉得他莫名其妙,“我没有这样说吧,你又曲解我。”
小王爷哼了一声,说:“那你怎么笃定,你说的话一定会惹我生气?”
“因为你莫名其妙。”公主有些愤怒,打算离开这个过于亲密的是非之地。
赫连青用他那只“使不上力”的手紧紧把公主按住,嘴巴上退了一步,“你说吧,我不会生气。”
看起来他真的很想问,就这样轻易地哄回来了。
“我前几天看见他们在练武……乌北人身上都有腹肌吗?我看见一整排都……”
说完小王爷的脸立刻就黑了,比吹灯还快。
公主顿感不妙,赶紧刹住话头,匆忙解释道:“不小心看见的!完全没有故意去看!”
小王爷的心被自己的妻子伤害了,他不仅看了,还看了一整排。
他非常迅速地把公主控制住,塞进了狐裘里。
公主扑腾了一会儿,发觉无法挣扎,觉得此人十分的言而无信,愤怒地摸起了自己丈夫的腹肌。
【作者有话要说】
要等大婚才能吃上橙子!
第29章 即将到来的大婚
苍烛山最终还是没有去成,小王爷一回来就被他父亲召见去了,晚饭的时间都过了,还没有见他回来。
小王爷不回来,连一点消息都没有,公主也吃不下饭,在帐中焦虑得团团转。
桐芜似乎已经见怪不怪,坐在一边不知道在缝什么,时不时看他一眼,说:“可汗召见他不是很经常的事情吗?你怎么吓成这样。”
“这次不一样。”
桐芜好像缝好了,站起身,向他走过来,“怎么不一样?”
公主不再乱转,问道:“你没有听说什么吗?”
桐芜摇摇头,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说:“除了你们没去苍烛山,还有什么大消息吗?”
公主在床边坐下,这才发现桐芜递给他一只棉花兔子。
桐芜看着他,问他:“像不像?”
兔子的两只耳朵是歪的,并不对称,嘴巴也有一边向上翘起,眼睛是两粒红色的纽扣。如果颠倒过来,甚至没有办法看出来这是一只兔子。
但是公主盯着看了很久,用手捏了捏,神情有些动容,说:“很像。”
当年他也有这么一只兔子,是阿娘缝给他哄他睡觉的,那只兔子很旧了,缝缝补补了很多次,直到他十多岁还舍不得丢。
桐芜来到河越宫中时,阿娘的神智已经十分不清楚了,经常认不出他是谁,那只兔子也被突然发作的阿娘丢进了火盆里,火势来得太快,他只抢回来一只耳朵。
“你怎么突然做这个给我?”
桐芜看着他,说:“不知道啊,总觉得你还会回来,就做了,还真的回来了。”
公主一抬头就碰上她的目光,有些羞愧,说:“我害你担心了。”
桐芜笑了笑,说:“是挺担心的,但是想着,小王爷在,应该不会有事——你要不要先吃一点,他们要谈事情,也许要很晚。”
“这次真的不一样。”公主又紧张起来,用手去揪兔子的耳朵,轻声说,“他若是被留下吃饭,一定会派人来告诉一声,今天一点音信都没有,是不是挨骂了?”
桐芜意识到不对劲,“你们路上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沙图刺杀小王爷,被杀了。”
桐芜一惊,说:“他怎么这么冒失。”
“不止如此呢……”公主有些心有余悸,声音放得更低了,“他还揭穿我。”
“小王爷信了?”
公主叹了口长气,抱着兔子倒在床上,觉得非常难以启齿。
这下换桐芜焦虑得团团转了,“你别光叹气啊,到底怎么了?”
“他都知道了。”
桐芜仍然抱着侥幸心理,“他怎么知道的?就靠那几句话吗?”
公主真的没有办法述说两个人坦诚相待的过程,羞愧地用兔子盖住了脸,闷闷地说:“还能怎么知道啊……”
桐芜懂了,也沉默了,两个沉默且尴尬的人对对坐。
终于返回的小王爷打破了帐内死一般的沉寂。
桐芜已经没有办法正视他们,借口去厨房热菜,迅速逃离了。
小王爷挨着公主边上坐下了,看见他手里的兔子,好奇道:“哪来的杨桃?”
公主“嗯?”了一声,把兔子举起来打量了一番,奇怪道:“什么杨桃?”
小王爷不知悔改,还指了指他手里的棉花兔子,说:“这个啊,切开的杨桃。”
这只兔子是有点不符合世俗的印象,但是也不至于像杨桃吧!
公主拎着兔子的耳朵,人仍然躺在床上,拎起来给他看,“这是兔子啊,你看,这里是眼睛,这是耳朵,哪里像杨桃!”
小王爷哦了声,躺在他身边,从他的角度去看,笑了笑说:“确实是只兔子,哪里来的?”
“桐芜给我做的,和我阿娘做给我的那只一模一样。”公主举着兔子看了好一会儿,才侧过脸去问他,“你父王是不是骂你了?这么久才回来?”
“是啊,不过还好,给我留了面子,没有当着别人的面骂。”
公主胳膊放了下来,兔子放在两人中间,侧过身子看他,摸着他的脸,轻声说:“是因为什么骂你啊?是不是因为我啊?”
赫连青冲他笑了笑,公主感觉他的笑不怀好意,但是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他抓过去按在了怀里。
公主挣扎了一下,愤怒道:“干嘛突然动手动脚的!”
“那些事情你不用管,好好准备做新娘子就好。”
一说这件事,公主就熄火了,顿时不好意思起来,“大婚还能正常举行吗?”
“为什么不能?”小王爷把他放出来,看着他的脸,说,“你不会是要逃婚吧?”
公主跟他一笑,说:“对啊,还要把你的卓塔一起带走。”
“那可不行,”小王爷也笑说,“卓塔要和我一起来娶你的。”
小话说着说着,小王爷就覆身上来,手臂撑在他脑袋旁,俯下身亲他。
有些事情果然有了第一次就会有无数次,以前小王爷可从来不会把自己的手乱放。
现在呢,手已经钻进他的衣襟里面去了。
小王爷倒是觉得公主很有趣,公主像那种一捏就会发出声响的玩偶,不仅会发出声响,身体还会颤抖一下。
公主两只手齐上去制止他,还要分神去和他接吻,简直是手忙脚乱。
回到了熟悉的环境,两个人都更加放松,小王爷咬人也更加肆无忌惮了。
公主被他堵着嘴,喊了好几声很痛,都被他吃进嘴巴里去了,最后是推了他很多次,才把这个咬人精推开。
公主扯过被子,非常愤怒地把自己的脸遮住了。
小王爷还要去掀开,说:“没有咬破吧?我看看。”
“不要!”公主愤怒的声音从被子下面传出来,“手也拿开!”
他以为只有嘴巴痛吗!
公主好不容易逃脱桎梏,就翻了个身,又把自己裹起来暗暗生气。
赫连青一眼就能分辨出这是个愤怒的背影,轻轻戳了戳他,说:“让你咬回来,好不好?”
公主不理他——说得好听,到时候又不知道是谁咬谁了。
“你知道刚刚……”小王爷转换了战略,“父王训了我好久,我都是跪着听的。”
果然,那座小山包动了动。
“膝盖可痛了,你看看。”
有只脑袋从被子底下探了出来,看了眼他的腿,说:“他生这么大的气吗?”
他说着话,就已经钻了出来,伸出手在他的膝盖上轻轻碰了碰,很是担忧,“真的很痛吗?”
赫连青就笑着看他,还要嗯一声,说:“他说我玩物丧志,再这么不知轻重缓急,就不给我留面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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