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洗个澡吧,”他指了指沙发上的衣物,“这是我给你准备的换洗衣服,内/裤是新的,睡衣我已经穿过了,尺码可能有些大,你要是不介意就穿,要是介意,也可以不穿,因为我不介意。”
说完,时敛一个沙发靠枕砸了过来。
封惟手一伸,竟然抓住了枕头,他又说:“浴室里挂在最上面的浴巾是新的,如果你不喜欢……或许,我也可以把我身上这一条给你——”
对面又一个枕头飞了过来,正中封惟额头。
第30章 白默是谁?
封惟的睡衣果然很大。
上衣长到能遮住他屁股,裤子在脚踝处堆叠出几道褶皱,裤脚很松,时敛卷了好几次,每次都是没走几步路就散了下来,最后索性放弃了,随它去吧。
他才洗了头,擦过一遍还是湿漉漉的,发梢挂着水珠,“有吹风机吗?”
封惟说有,在卧室里。
时敛走进卧室,坐在床沿,想要去拿封惟手里的吹风机,他才伸出指尖——
封惟却抢先一步把吹风机举过头顶。
时敛抓了空,“你——”
封惟笑了,说:“我给你吹。”
“你就坐在这里不要动。”
封惟开始用手指梳理他打结的头发,动作很轻,竟然感觉不到任何牵扯带来的钝痛,吹出的热风勾着发尾,在时敛的脸颊上打圈,风声引发了一场悄无声息的海啸,位置是左右心房。
卧室的灯光昏黄、朦胧,宛若月光润湿的细纱,洋洋洒洒落在他们身上。
时敛不知道人类表达爱情的方式究竟有多少种,帮忙吹头发会是其中一种吗?
人会帮宠物吹头发吗?好像会的。那会帮家人吹头发吗?好像也会的。
他看到连接插座与吹风机的那根电线悬在半空,封惟只需轻轻牵一下,线就颤动无数次。
其实时敛很想直接问,但他又想起六年前闹出的乌龙,人类喜欢含蓄,于是所有的疑问在这一刻都沉默不语。
忽然听到封惟说,“好了。”
时敛如梦初醒般,说了声谢谢。
他有些试探地问:“我今晚睡在哪?”
“你想睡在哪?”
“就在这里。”时敛小声说,“就和小时候一样,我们是睡在一起的。”
默了几秒,“……可以吗?”
“当然可以。”
正向的回应给了时敛零星的勇气,“你会答应我,只是因为我是你养过的小猫,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你希望我因为什么?”
“我……我希望,不只是因为,我是猫。”
因为人可以很容易地和一只猫睡在一起,但不会随便和一个人睡在一起,这两者背后的含义完全不同。
封惟静默片刻,“时敛,这句话我没有听懂。”
时敛张了张唇,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封惟盯着时敛的眼睛,“能为我解释一下吗?”
“我——我的意思是——”时敛暗中攥紧了指尖,“你,你这么聪明都猜不出来吗!”
“嗯,猜不出来。”
“真的假的,你没有骗我吧?”时敛狐疑道,“封惟,撒一个谎可是要用很多个谎来圆的。”
“真的。”
“哦。”
但经过这么一打岔,当时说不出来的话,现在更说不出来了,时敛只好安慰自己,反正他们现在已经相认了,以后机会多的是,来日方长。
“我发现你家里好像没有什么人,一个人住,不会觉得孤独吗?”
“除了偶尔会有钟点工前来打扫之外,其他时间都是我一个人,”封惟说,“这么想想,确实很孤独,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你以前怎么办现在就怎么办呗。”
“可是刚刚经你一提醒,我顿时觉得我太孤独了,都是因为你,要不……你搬过来陪我住吧?”
“什么都是因为我?你少恶人先告状哦!”时敛嗔怪道。
“那你会答应吗?”封惟却问。
“怎么不说话?是有什么顾虑吗?”
他想了想,又道:“房租?我不会收你一分钱,所有生活必需品也都不需要你出钱。”
“如果你心疼你已经支付给房东的房租,我可以补给你。”
“倒不是房租的问题,因为我现在暂时住在朋友家里,并没有支付房租和押金。”
时敛入职禾来过于匆忙,还没找到心仪的房子,真得感谢陈让能收留他十天半个月的。
“朋友?”封惟双眸微微眯起,“关系很好的朋友吗?”
“关系还不错吧。”时敛含糊道。
“那就更没必要住在那里了,搬过来吧。”
时敛蓦然发现,在这段对话中,他意外拥有了一点主动权,斟酌良久,“封惟,如果我答应你搬过来,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封惟的目光霎时深邃了几分,“什么问题?”
时敛抿了抿唇,有些紧张地说:“现在不可以告诉你,必须你先答应我,你会回答这个问题,我才能告诉你是什么问题,你……你觉得呢?”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当然,只要你回答了这个问题,我就一定会搬过来!”
封惟默了几秒,笑了,“好啊,几年过去,你都会算计我了。”
“我一直都在努力学习人类知识的,当然不会像孤儿院那时候,懵懂无知又纯良无害。”
“好,既然如此,我也要再加筹码。”封惟缓缓道,“如果我回答了你这个问题,你不仅要搬过来,而且,以后不可以再搬走了,无论发生什么。”
“我怎么会搬走,”还以为是什么筹码呢,时敛不以为然,“有免费的豪宅给我住,能白吃白喝,我赖着不走还来不及呢,只要你不把我赶出去——”
“我永远不会推开你。”封惟的神色郑重无比。
时敛微微一怔,意外于对方的神色。
“好。”他答应的很爽快,“但前提是,面对我的问题,你不许撒谎,如果你骗了我,我会在第一时间搬走。”
封惟嗯了一声。
“那么,就请时敛小猫开始提问吧,想知道些什么呢?”
时敛的目光看向那扇猫门,“你还记得猫牌上有什么的吧。”
封惟挑了下眉,“这就是你的问题?这么简单吗?”
吓得时敛以为自己浪费了一个绝佳的机会,他急忙解释,有些语无伦次,“不是,这个不是问题,我还没开始问呢,封惟,你不许回答这个问题,你要是回答了我也听不见!”
话音刚落,对面笑了一声。
时敛顿时反应过来,很好,他又被封惟耍了。
“无不无聊!”他忍不住抱怨。
“无聊,特别无聊。”封惟收敛了笑容,“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你问吧。”
于是时敛抬眸,他所有纠结的根源,或许在此刻,终于,即将拨得云开见月明——
“封惟。”
“猫牌上的那个名字,白默,究竟是谁?”
第31章 记忆缺口
“你是什么时候注意到了猫牌上的名字?是之前还是今天?”
“是之前……不要用问题回答问题!”
封惟低着头笑。
“我记得猫牌上刻的字体是小篆,你竟然也能看懂吗?”
“当然了,我又不是文盲。”
封惟夸道:“太厉害了,你的学习能力真的很强。”
“谢谢……不要岔开话题啊!”
封惟又想起什么似的,“我洗澡的时候,你有试过进出这个猫门吗?它的大小对你来说应该正好吧,因为这个猫门,就是特意为你留的。”
时敛一怔,竟然是为他留的……不对,“我在问猫牌上的名字!”
“好好好,我现在就解释。”封惟垂眸,避开了时敛的视线,“它是我朋友的小猫,之前朋友要去国外出差,一走就是好几个月,所以暂时把小猫留给我照顾,后来,朋友回国,就把小猫接走了。”
时敛愣住,“朋友把猫带走,为什么不把猫牌一起带走?”
“因为那是桃木做的平安符,我朋友信这些,他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说是挂到猫门上,最好再也不要摘下来了。”
“你一定很好奇平安符为什么会在我这里吧——因为朋友把小猫寄养在我家的时候,小猫生过一场大病,为了治好它,我花了好一番功夫,治好之后,我出差正巧路过某个很有名的道观,朋友让我替小猫求一个平安符,暂时挂在我家的猫门上,以保佑小猫不要再生这么重的病,因为平安符背后的意义重大,我也不敢乱动,更不可能随便销毁。”
“所以我只养过你一只猫,这句话,我绝没有骗你。”
竟然是这样……时敛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他从未设想过这种可能性,如果白默只是朋友让封惟帮忙照看几个月的小猫,那他这么多天的纠结,都是多余的吗?
可是……可是当年的故事,就真的,简单到可以用白默只是朋友的猫来概括吗?时敛总觉得有什么细节被他给遗忘了,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封惟,你没有骗我吧?”
封惟说没有。
“撒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银针!”
封惟说好。
那就相信封惟一次吧,他觉得封惟也没必要骗他。
又听封惟说:“你要是介意,我找个时间再去之前的道观,也为你求一个。”
“好,那你可千万别忘了!”
重逢以来的心结终于解开了,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是他想太多,首先白默不是封惟养过的猫,其次他即将开启和封惟同居生活,日久生情什么的?还不容易吗?
他对未来的发展十分乐观。
霎时间,时敛的眼睛笑成了月牙,脸颊上浮现出一左一右两个酒窝,“封惟,从今天起我就要住在你家里了,我要你记住,现在你家已经有一只猫了,猫呢,是一种领地意识很强的动物,所以你以后,不许再收留其他猫了,哪怕是朋友的猫!”
封惟说好。
这个夜晚,时敛和封惟并肩躺在床上,聊了很多。
都是关于孤儿院的往事,每段对话都是以“封惟,你还记得什么什么”为开头,时敛只需要说几个关键词,封惟就能立刻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哪件事,那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如同他们在孤儿院的当年。
时敛越说越起劲,在封惟耳边叽叽喳喳的,后者时不时附和几声。
说着说着,又停下来问:“封惟,你会嫌烦吗?”
并给自己找补,“你嫌烦我就不说了,我也歇一会儿。”
封惟说不会,“你说吧,我一直都在听,我很喜欢你在我耳边吵闹的感觉,就好像……回到了当年。”
时敛以为他说的是孤儿院那段时光,“我做小猫的时候,有我现在这么吵吗?”
封惟轻轻嗯了一声,“差不多吧,我记得你在孤儿院里整天活蹦乱跳的,特别喜欢扑蝴蝶。”
他回忆起了往事,“于是我就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你扑蝴蝶,我就想,怎么有小猫这么笨呢,扑空了一次又一次,还是不放弃,真是太天真了,然后我又想,你什么时候才能扑到一只蝴蝶呢,后来我只要没事,就去看看你,看你有没有扑到蝴蝶,今天没有,那就等明天再看看,就这么盼着盼着,忽然感觉,生活还有点盼头。”
接着时敛又聊到了封惟送的长命锁,他把长命锁掏出来给封惟看,以证明他一直都有好好保存。
还有封惟的口琴,“你当时特别喜欢吹《送别》。”
时敛哼了几声,“长亭外,古道边——是这个旋律吧?”
“是。”
时敛很得意,“你看,我就说吧,我记性很好的!”
“但我当时不是很喜欢这首歌。”
封惟问为什么。
“因为歌名叫《送别》啊,我讨厌分别!”
封惟笑了笑,没说话。
“我还记得你最讨厌周三。”
封惟配合地叹了一声,“是的,萝卜开会,难以下咽。”
孤儿院的菜谱是固定的,每周一个循环,周三的菜是,白萝卜汤,胡萝卜丁(宫保鸡丁)和红萝卜炖肉,“每到周三,你就会对着碗里的萝卜们皱起一张脸,但又不想浪费粮食,就偷偷地把萝卜捣碎了,拌进我的猫粮里,我不知道帮你吃了多少萝卜。”
封惟到现在依然固执地认为萝卜难吃,“我觉得萝卜的味道又苦又涩,尤其是白萝卜。”
聊到最后,时敛有些困了。
于是封惟关掉台灯。
入睡前,时敛还在盘算,他还有哪些想和封惟分享的事情,结果越想越多,发现一天根本说不完,那就两天,如果两天还说不完,那就四天……总之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机会。
封惟最后祝他晚安,好梦。
时敛说你也是。
可惜封惟的祝福并没有生效。
这晚,时敛做了一个噩梦。
凌晨三点,他陡然间惊醒,捂住胸口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才觉得梦魇里的窒息感有所缓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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