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丛舟,出门了。”
“好。”
霍北川从上到下把陆丛舟看了个遍,他挑了挑眉,难得有一丝愉悦。
陆丛舟被盯的不好意思,欲盖弥彰咳嗽两声,同手同脚挪到霍北川身边,推着他的胳膊就往外走。
“走了走了,时间不赶趟了。”
一直到霍北川出现在驾驶位,陆丛舟脑子才慢吞吞转动起来。
就因为霍北川说:“咱们两个人,单独出去。”
嘶。
陆丛舟坐在副驾驶上,捂着脸有些难以置信,这车不是司机出门常开的那辆,反倒有些高调的过分,这个配色是全世界独一份的。
他手指敲在车前的小挂件上,想了想还是在霍北川握上方向盘的那一刻,伸手抓着霍北川的手。
霍北川坐车都那么难受,开车肯定更难过,他期待两个人的晚餐,不代表要忽略掉霍北川的情绪,他是想感谢霍北川,不是害他。
“怎么了?”
炽热的温度顺着皮肤渗进骨髓,把霍北川聚起来的理智一并吞没,这是第一次,从陆丛舟的眼神里读出来心疼。
别扭么,有一点。
生气么,完全没有。
在捕捉到那个情绪的瞬间,霍北川明白,陆丛舟的心疼是不掺杂一丝一毫利益的,没想过从他这得到什么。
“我好喜欢这个车,能不能我开,我还没开过这个级别的豪车呢。”
陆丛舟的目光坚定,面对霍北川压迫感极强的注视,丝毫没有退缩。霍北川的手很凉很凉,细细感受下似乎微微发颤,是他考虑不周到,让霍北川不舒服了。
良久。
霍北川反客为主,勾着陆丛舟的指尖攥在掌心里,垂眸偏头看向一侧的陆丛舟。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酸胀的情绪涌上来,陆丛舟摇了摇头,他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觉得车好看。”
他都知道了。
就好像血淋淋的伤口暴露在沾满细菌空气里,心脏密密匝匝的疼。
指尖缠绕,霍北川深深吐出一口气,他不想追究陆丛舟是从哪知道的,就像他调查陆丛舟时一样,轻轻松松拿到他所有公开资料,这种毫无道理的事情多了,他不能双标。
“陆丛舟,你会不会觉得我跟你以为的不一样。”
“不会,霍北川就是霍北川。”
你来我往交谈之下,陆丛舟顿时猜到霍北川的想法。
霍北川在害怕。
霍北川其实是个非常非常别扭的人,他在心里筑起高台,挡住了所有关心他的人。在最疼爱他的爷爷面前,独当一面,是完美的霍氏董事长,是最懂事坚强的孙子。
就如同霍北川展露的头像一般,他渴望有一缕光是为了他一个人来的,又惧怕被看穿,别扭地阻止所有人闯进去,冷冷地拒之门外。
小说全程没有霍北川关于自己的心理描写,一个反派想什么是最无关紧要的,他要紧的就是按照设定好的剧本,无脑又莽撞地恪守着跟主角作对的人设,哪怕他连赵夜霆是谁都记不清。
“霍北川,车还给开吗?”
静静地对视,陆丛舟亮晶晶的眸子像是孤寂暗夜里最特殊的点缀,霍北川手指松开,解开安全带就下了车。
“陆丛舟,你来。”
“好。”
陆丛舟开出别墅,漫无目的开出去,好远之后他才道:“其实,我还没有订好餐厅。”
作为一个对帝都完全陌生的穿书者,陆丛舟对餐厅所有的了解都来源于主角,主角在哪吃饭哪里估计还行。
可霍北川明显比赵夜霆要高上一个档次的,在哪吃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随便,你是要请吃饭的主人。”
唔,陆丛舟精准接收到主人两个字,又是一阵暗戳戳的兴奋,他都不敢想,要是霍北川抱着他撒娇喊主人,他得多快乐。
“城南家常菜怎么样,有一些菜还挺好吃的。”
作者可是说了,赵夜霆带楚喻白吃完这家,他都感动哭了,说是有家的味道,特别特别特别好吃。
“随你。”
陆丛舟导航到城南家常菜,发现这里一点都不家常,外面的装修豪华到像是误入星级酒店。
“你好,还有包厢吗?”
“有的,二楼花间,两位是吧。”
“对。”
陆丛舟看了眼包厢环境,干干净净的,也没有异味。
“你好,请点单。”
“霍北川,你看看有没有特别爱吃的。”
这些菜跟王姨在家里做的大差不差,听说王姨是有证书的专业厨师,没去霍家前是在五星酒店当主厨的。他大概翻了翻菜单,总觉得霍北川今天可能要失望了。
“都可以,你看着点。”
陆丛舟把他们家的招牌菜点了六道,捎带要了一壶酸梅汤。
“你们炒菜的时候不要放生洋葱,提鲜的香料少放,最好熟了都挑出去。切记凉菜不要放花生酱,微微微微辣。麻烦了,我们可以多付一些钱,一定不能出错。”
霍北川握着手机的手微微一顿,陆丛舟说的这些,全是他过敏的东西。
他毛病太多了,在外面吃饭向来是随意吃两嘴,不要求厨师怎么样,像陆丛舟这样事无巨细交代清楚的,还是第一次。
“陆丛舟,我突然有些好奇,你拿到的那份资料里,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哼,那说出来可吓死人。
他还知道霍北川爸妈去世时候是个暴雨天,每次电闪雷鸣,风雨交加的暴雨夜,霍北川就会莫名其妙发烧。
知道霍北川是个性.冷淡,超然物外,不食人间烟火。
“哪有什么资料,霍北川,我全靠眼睛看,都是心意。”
天天熬夜看小说看来的,可不就是靠眼睛。
霍北川周身的尖刺忽地收起来,像是张牙舞爪的怪物在最后被感化,看似冷静地应着,实则耳尖早红了。
心意两个字戳中了霍北川内心最柔软的部分,他拿过饭桌上的餐巾纸,三两下叠了一只猫猫的脑袋。
“给。”
陆丛舟受宠若惊地捧着猫猫头,太可爱了,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谢谢,好可爱。不过,为什么是猫猫啊,不能是虎啊,狼啊。”
小猫歪着头捧着他叠的猫猫问什么,霍北川心口被轻轻戳了一下,他蜷着手指,低声回道:“医生只教了这个。”
医生,是霍北川在精神病院时的医生,小说里几笔带过他住了几个月的精神病院,此刻坦然出现在霍北川嘴巴里,陆丛舟突然就明白,为什么他看小说时会对寥寥几笔的霍北川情有独钟。
猜到自己可能调查他,可能知道所有过往,所以坦诚相待。
那些打不倒霍北川的工具,都成了他手中的利刃,无往不利,战无不胜。
“霍北川,我好喜欢好喜欢,你能不能再叠一个,它一个太孤单了,成双成对的,有人陪着才好。”
含沙射影也好,无心之举也罢,霍北川还是叠了。
后来上来的饭菜反倒成了陪衬,陆丛舟一个劲儿给他夹菜,时不时还要夸一句心灵手巧。
饭菜是什么滋味霍北川记不清了,只是在下楼前,陆丛舟大着胆子抱着他的腰,轻声道谢,成了那晚永恒的记忆。
陆丛舟说了很多很多,霍北川印象最深的是,陆丛舟说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对他好的人。
唯一。
空荡荡的肩上骤然出现沉甸甸的担子,载着陆丛舟所有希望。
第17章 乖,你自私一点
“霍北川,我们走,走吧。”
陆丛舟率先出门,跟霍北川错开半步,手指局促不安地抠着,目不斜视。
看似精神稳定,实则死了有一会儿了。
陆丛舟也没想到自己情绪上头时候是那样,抱着人家霍北川不撒手,嘟嘟囔囔,絮絮叨叨一大堆。
什么你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什么你又花了一百万我无以为报。细数霍北川的优点,夸他帅气是最微不足道的,最后结尾居然还大言不惭说霍北川是世界上唯一对他好的人。
欸。
愁啊,这让霍北川怎么看他。
今天他没喝酒,没有梦游,想找个借口把黑锅甩出去都找不到。
要不然,就赖菜里料酒太多,他吃过敏胡言乱语怎么样。
正想着,胳膊忽地被拉过去,紧接着他的脑袋结结实实撞到霍北川怀里,他茫然地抬起头,散落的花瓣纷纷扬扬砸下来。
惊呼声随之而来,陆丛舟鼻子动了动,这是小苍兰。
“抱歉抱歉,您脑袋没事吧。”
道歉的工作人员今天家里出了点事情,一直注意力不集中,抱着一大束小苍兰本来要送给闻灯包厢那位客人的,却不想没注意脚下的地毯,绊倒把花扔了出去,不偏不倚砸到了客人头上。
陆丛舟从道歉声里回过神来,脑袋不疼啊,他看着霍北川,半晌才惊觉花瓣是因为花束整个砸到霍北川的肩膀和脑袋,才没波及到他。
他刚刚站着的位置就是花束砸下来的地方,是霍北川眼疾手快把他拉过去,换了个位置,替他挡下来,他才安然无恙。
“霍北川,你没事吧。”
陆丛舟紧张地差点在原地蹦起来,本来是想请霍北川吃饭感谢的,现在倒好,又让他受伤了。
“还好。”
还好是什么意思,陆丛舟急了,他拉着霍北川的脖颈靠近自己,脚尖微微踮起来,仔仔细细检查着霍北川的脑袋。
被砸到的地方还挂着鲜花的水珠,陆丛舟小心翼翼拨开发丝,见发丝之下没有伤口才放松下来。
一旁的工作人员要急哭了,不停地道歉,来这吃饭的非富即贵,根本不是他挣的几千块工资能赔偿的起的。
“先生,太抱歉了,咱们去医院检查检查吧,都是我的错。”
霍北川扣着陆丛舟的手腕把人拉过去,他轻轻摘掉陆丛舟发顶的花瓣,鼻尖一痒,忍着打喷嚏的冲动轻声开口。
“没事,不用去医院,你小心一些就是了。”
霍北川视线扫过工作人员脚上那双已经开胶的鞋子,没有去看他通红的眼眶,只是在饭店老板匆匆赶来说话前先替他解围。
“先生,这是我们服务员的失误,您有任何的不适,一定要提出来,我们一定解决。”
老板也是紧张到不行,单单是霍北川手上的腕表就几千万,这么大的人物来他这吃饭还受伤,太不应该了。
“不碍事,以后工作认真起来就行,他也不是故意的。”
“谢谢,谢谢。”
陆丛舟偏头一直注视着霍北川,眼底满是惊奇,霍北川今晚,难得的好脾气,甚至算得上是温柔。
“陆丛舟,走了。”
“嗯。”
陆丛舟小跑着跟上,往停车场走的瞬间,陆丛舟好奇地问:“为什么不去医院看看,那束花下有花托,万一有问题怎么办。”
“没事,只是脑袋晕一下。”
只是晕一下,陆丛舟嘴巴张张合合,心疼的情绪蔓延上来,在无数个生病的日夜,霍北川也是这样嘛,晕一下,疼一疼,忍一忍,就过去了。
“你也是的,替我档什么啊,我皮糙肉厚的,砸一下没事,以后再有这样的情况,你就躲得远远的,我挨一下就没事了。”
“会疼的。”
“陆丛舟,你会疼的。”
霍北川认真看着陆丛舟的眼睛,幽深的眸子似乎能把人吸进去,像是最神秘的黑洞,一眼万年。
陆丛舟从闪烁的眸光里看见自己愣怔的影子,他喉咙一紧,眨巴着泛酸的眼眶,故作轻松道:“我不怕疼,你不一样,你是细皮嫩肉的霍总,跟我不一样。”
到底是哪里不一样,陆丛舟说不上来,他追逐着霍北川挺拔俊逸的身姿,忽然生出些自卑感来,不管是哪个时空,他们都不太像一个世界的人。
隔着的,是学识阅历,是沉淀在举手投足间的气质,他模仿霍北川模仿的再像,他也是猫,而不是虎。
“陆丛舟,没什么不一样的,你会疼,我也会疼。不要再说这些让大家都不开心的话了,不管是谁受伤,另一个人都会很难受。”
霍北川抬手揉了一把陆丛舟的脑袋,唇角勾了勾,“你本来就傻乎乎的,再砸一下更傻了怎么办。”
哼。
他才不傻呢,别以为他听不出来这是霍北川安慰他。
一直到上车回家,陆丛舟都没再提疼还是不疼这个话题。
漫长的红绿灯前,陆丛舟视线瞥到街边的烧烤摊,他鬼使神差道:“霍北川,你今天吃饭开心吗?”
陆丛舟忐忑极了,一颗心七上八下,都被故作深沉的霍北川调动着,心脏跳动的频率或快或慢,刹那间就提到嗓子眼。
眼前模糊一片,好好的倒计时成了虚影,在变绿的那一刻,车子冲出去,他听到霍北川的回答。
“挺开心的。”
有人记得他的过敏源,记得他吃饭时的小爱好,被完全陌生到熟悉一点点的人放在心上,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那就行,咱们下次可以再尝尝别的饭菜。”悬着的心落回肚子里,陆丛舟愉悦地哼起跑调的歌谣,用余光注视着霍北川。
半晌,霍北川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同意。
阿嚏。
毫无征兆的难受劲儿冒上来,霍北川背过身狂打四五个喷嚏,他揉着发痒的鼻尖,终于意识到不对。
急促地呼吸在不大的空间里吓人极了,陆丛舟一边目视前方,一边焦急地想看霍北川的情况。
“陆丛舟,别分心好好开车,我没事。”
“可是你……”
“好好开车。”
陆丛舟不自觉加快速度,大概还有十分钟就可以到家。
霍北川握着拳头压着喉咙里的闷咳,脑袋歪向一边,眼睛微微闭起来。胸腔越来越闷,他吐气呼气都要缓一下,再慢慢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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