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丛舟抿了抿唇,耷拉着的眼睛微微闭起来,心脏咚咚咚地跳着,疯了一样。
“怎么睡觉都不好好盖被子。”
陆丛舟:嗯?
这是什么话。
彩色的梦境骤然崩塌,陆丛舟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正好看见霍北川弯腰给他盖被子,他穿着齐齐整整的西装,扣子系到喉结处,衬衣上的袖扣发出耀眼的光芒,他遮的严严实实,没有露出来一丝一毫。
陆丛舟还交织在梦境现实的临界点上,他抓着霍北川的手腕蹭了蹭,闻到熟悉的药香,他唇角勾了勾。
“霍北川,我好喜欢穿你衬衣啊,香香的。”
“你怎么……”
剩下的话含糊在陆丛舟喉咙里,哪怕霍北川俯身凑到他唇边,也没有听清楚。
抓着他的人还睡的很熟,可清清楚楚的霍北川三个字,又不可能是霍北川听错了。
所以,他出现在陆丛舟的……梦里。
霍北川抬手抚摸在陆丛舟红肿的眼皮上,还是滚烫异常,他单手把特制的药膏挤出来,小心翼翼给陆丛舟涂上。
网上那些舆论他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该走的流程都走了,昨天律师函发出去道歉的一下子很多,霍北川一概没理。
不仅如此,赵夜霆还罕见发声,澄清了之前陆丛舟蹭他热度的事情,特意提了陆丛舟是很好的人,他们从小就认识,不存在什么蹭不蹭的。
他是哥哥。
呵,哥哥,倒是会恶心人。
[那些骂陆丛舟的打脸不,人家竹马竹马。非得正主出来澄清才满意啊。]
[有没有可能,是赵哥被威胁了。就陆丛舟发律师函的那家公司,背后的资本可是非常非常非常恐怖的,肯定是被公关了。]
[公关个毛线啊,赵夜霆这么多年是白混的吗?陆丛舟真要是背后有人,也不至于被你们骂的那么惨。赵家谁不知道,他是赵家的大少爷,谁敢公关他呀。你们影帝粉要点脸吧,什么话都被你们说了。]
[就是啊,陆家都要破产了,他哪来那么大本事啊。]
[陆家是没有本事,可是发律师函的那个律所有本事,他背后的人真的是你们不能惹的,反正我是再也不会骂他了,我怕了。]
[查不出来,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啊,汪林,这个人有什么特殊的?]
[别吵了别吵了,赵哥都说了没有蹭热度,骂人的道个歉就完事了,有什么好吵的,吵架还是给他增加热度,得不偿失。]
网上那些人吵得不可开交,当事人陆丛舟又睡到日上三竿才爬起来。
他揉了揉眼睛,冰冰凉凉还黏黏腻腻的,怎么回事啊。
陆丛舟把手指放在鼻尖下闻了闻,是一股药香。他的眼睛被人上了药,这个屋子里就两个人,不是霍北川,还能有谁。
他欸了一声,敲着脑袋好像回忆起一些不得了的东西,手上的动作越来越慢,最后除了不停咽口水,就是瞪着眼睛惊讶。
就,梦里他好像调戏霍北川,不对不对,被霍北川调戏了。
嘶,陆丛舟涨红着脸,到现在他都没想明白,梦里的自己是个什么逻辑。哪有进霍北川卧室就穿个衬衣的,还是人家的衬衣,这算什么呀,制服诱惑。
窒息啊,霍北川多好的人,还会偷偷给他涂药,他怎么能在梦里亵渎人家。
霍北川哪里像不穿浴袍来回跑的人,他是不可攀折的高岭之花,是大夏天都要齐齐整整穿好西装的人。
唉,不愿起床,不想面对。
“陆丛舟,醒了啊。”
“醒了醒了,我马上起。你怎么没去上班啊,都快十点了。”
霍北川表情不自然了一瞬,倒是没让陆丛舟出来,他手指紧紧握着门把手,在陆丛舟开口时等了几秒又进来。
“我怕你早上起来看不见我,会害怕。”
“哎呀,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话是这么说,陆丛舟心底还是乐开了花,有这样的人关心他,还要什么自行车呀。
“谢谢你给我涂药,我感觉好多了。”
“那就行。”
霍北川一直站着没动,他纠结了几十秒,还是去衣帽间给陆丛舟拿了一件自己的衬衣。
“给。”
“嗳,这个尺寸好像不是我的吧。”
霍北川一副把陆丛舟看穿的模样,他矜持地点了点头,可能是怕陆丛舟尴尬,别的没再说什么。
“霍北川,你到底想说什么,你直说吧。”
突然把他的衬衣扔过来,这一套陆丛舟可吃不消,总是胡思乱想。
“不是你想穿嘛,说喜欢,香香的。”
“什么?”
陆丛舟差点从沙发上蹦起来,他表情惊恐地像是天塌了,拍着脑袋不可置信道:“我真这么说的呀?”
“嗯,我骗你做什么。就我给你涂药那会,你抓着我不松开,怎么,睡得太熟忘了,还是太自然了不记得。”
烫手的衬衣还被陆丛舟抱在怀里,他欲哭无泪,做梦就做梦,说什么胡话啊,还被人家听见了。
“霍北川,我没说别的吧。”
陆丛舟现在就是一条死鱼,一点生气都没了,这可怎么活啊,梦里梦外都对人家不清不楚的。
“没有,你还想说什么?”
“没了没了真没了,什么都没有。”
“没事,你喜欢就穿,夏天宽松一点凉快。”
陆丛舟大义凛然地笑了笑,瘫在那无奈道:“我谢谢你啊。”
后来陆丛舟还是穿了,事已至此,他要是把衬衣扔出去,倒显得欲盖弥彰,对某些事情不利。尤其是他的形象,可不能一崩再崩啊。
霍北川惊奇地看向从楼上下来的陆丛舟,陆丛舟皮肤很白,他的黑色衬衣穿在他身上,有种奇异的适合感,就连挽起来的袖口都恰到好处。
“那个什么,霍北川,你也知道我爱梦游,可能我随口胡说什么,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不会的。”
陆丛舟搓着手坐下,跟霍北川隔着一个人的距离,目光盯着黑屏的电视,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如梗在喉。
咚一声,陆丛舟面前放了一杯温牛奶。
“刚热好,王姨早早做好饭走了,再过一个小时,她要来做午饭了,你将就一下吧。抽屉里有面包,你看看喜欢什么味道的。”
“没事没事,我早上不吃东西也行。”
“不行。”霍北川语气稍重,“早上不能不吃的,垫一垫也得吃一点,要不然伤了胃,有你好受的。”
“我马上吃。”
十个霸总有九个有胃病,霍北川胃病算是他身上那些病里最轻的,只要按时吃饭,不要过度劳累,注意忌口,一般情况下不太会发作。
陆丛舟明白他的意思,也是怕他落下病根。
其实,陆丛舟有胃病好多年了,小时候在孤儿院是不太能吃饱饭的,孩子太多了,资金有限,张妈妈总盼着他能被领养,可那么多年没一个愿意的。
很小的时候是他太孤僻了,再大一点是太有主意了,跟同龄的孩子不太一样,他十一二岁的时候就已经能独当一面,能自己挣钱。那些来领养的父母只是看一眼就拒绝了,怕养不熟,跟他们不亲近。
陆丛舟早就习惯了,在人群里,他永远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只是胃病而已,死不了那就不是什么问题。
“差点忘了鸡蛋,可能煮过了一点,煮好的时候你没起来,我刚刚又热了一下。”
“好。”
陆丛舟仰头喝完牛奶,酸涩的眸子瞪大,把反复交织的情绪压下去,小口小口吃着鸡蛋。
“霍北川,你好像挺会照顾人的。”
陆丛舟不敢看霍北川的眼睛,他怕嫉妒会从眸子里溢出来,嫉妒以后跟霍北川在一起的人,他是不是也会这样无微不至地照顾,会温柔地安慰,会摸头抱抱,会给他叠玫瑰。
单单是这样想着,陆丛舟就嫉妒得发疯。
“我不会,你是第一个。”
爷爷对他近乎宠溺,接连几次车祸之后更是宝贝,上学每天接送,风雨无阻,他读研时本来想出国的,爷爷怕他不适应,不让。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他以前算得上是五谷不分,只是生病太频繁,不得不学着照顾自己。
“我只照顾过两个人,一个我,一个你。爷爷都很少,爷爷是个很要强的小老头,他不希望别人把他放在一个病人或者需要照顾的位置上,他住院那会除了刚开始的几天,后面他都是自己做,不让我插手,也不让周叔插手。”
“陆丛舟,以后,我也不会这样照顾别人。”
他是没有未来的人,也不敢提未来。
穿透人心的视线扫过来,陆丛舟机械地咀嚼着面包,只言片语都说不出口。
他害怕,害怕是霍北川看出他的小心思,会不会觉得他小心眼。
“快吃吧,一会儿吃午饭。”
“嗯。”
陆丛舟调整好情绪,洗完手回来看了会手机,突然想起来昨天的事情。
“霍北川,你律师函发了吗?”
“发了,已经有不少人道歉了,但是道歉不是不起诉的理由。如果你觉得他们道歉了就原谅,我也没什么的,都听你的。”
“不用,就按你的想法来。”
哪有那么好的事情,骂的时候义愤填膺,道歉了声泪俱下,他还必须得原谅,哪有这样的道理,做错了事情就要承担责任,谁都一样。
霍北川想了想还是把赵夜霆说的那段话,截图发给了陆丛舟。
“你跟赵夜霆很熟吗?他一口一个哥哥的,还说你们从小认识。”
霍北川语气是两个人都没有察觉的酸溜溜,一个觉得理所当然,另一个已经气疯了。
“放屁,熟什么熟啊,你忘了咱俩看见他我都没认出来,什么哥哥啊,故意恶心我。陆家什么水平,哪里敢跟他们赵家扯上关系。”
“别气了,他把以前蹭热度的事情解释清了,这样你以后就不用因为这个受气了。”
呵,陆丛舟更气了,赵夜霆好大的脸啊,还自称哥哥,这不是跟楚喻白私下里调情的称呼嘛,故意恶心他。
“我好想跟他对线啊,真脸大,什么话都让他说了。”
恨!
陆丛舟揉捏着抱枕,把抱枕想象成赵夜霆,狠狠揍了一顿。
爽!!!
“没事,以后没什么交集,不用理他了。”
“嗯,我才不理他呢,太不要脸了。他的手段可真脏呀,不管我回复还是不回复他,都中了他的奸计。回复了好像默认我俩就是哥哥和弟弟的称呼,不回复我就是耍大牌,影帝都看不上。”
“不用回复,我昨天在他发这些之前已经说了,你不上线了。”
霍北川想的可真周到啊,他没看见,那有什么办法。
赵夜霆一天上无数次某博,他@的陆丛舟没有一点动静,就像是没看见一样。
好的很啊陆丛舟,现在为了追求他都换策略了,他估计看见这条博正得意呢,又是引起他注意的新手段。
之前还真高看他了,无论如何都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陆丛舟,你好得很,这次你还真做到了。
“霍北川,还好有你在,要是我自己一个人,肯定乱了阵脚,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没关系,你有什么问题找我就可以,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在某种程度上,咱们是一体的,最起码,这几个月是一体的。”
陆丛舟嘴角拉平,又开始提醒他合同问题了。
他现在对数字越来越敏感,时间过得太快了,一天撵着一天,他恨不得时间永远停下来,好让三个月长一点,再长一点。
正想着要说些什么,大门嘀嘀嘀地响起来,陆丛舟正襟危坐,一般这个时间开门锁的,是霍砚山来了。
“爷爷,你散心回来了啊。”
“回来了。”
霍砚山疑惑地看着陆丛舟身上的衬衣,怎么好像是霍北川那件。
“丛舟啊,你今天这个衬衣挺好看啊。”
“是嘛,霍北川的。”
霍砚山淡淡地应了一声,他坐下唠了家常,突然道:“丛舟啊,我那个卧室之前好像有本《资本论》,你能不能帮忙找找?”
陆丛舟跟霍北川对视一眼,两人都听出来霍砚山话里话外是让他回避的意思,他满口答应,识趣地上楼。
确定陆丛舟上楼之后,霍北川才道:“爷爷,有什么事情你就直说吧,陆丛舟不是外人,你这样支开他,他该难过了。”
唉,霍砚山叹了口气,神情愈发复杂。
“你跟丛舟,相处的很好吗?”
“挺好的,陆丛舟傻乎乎的,你别伤他的心,他要偷偷哭了。”
霍砚山拐杖怵在地上,敲了好几下,他也很喜欢陆丛舟,可是,他更爱自己的孙子,要为他着想的。
“北川啊,昨天陆家又联系我了。他们说,其实两个儿子都是八字纯阳,给了我另一个儿子的八字,我找大师看了,确实更有利于你。”
“我都是为了你的身体,我想问问你的意思,我打听了一下,那个楚喻白也可以,脾气也挺好。丛舟很好很好,我也喜欢,可是我不能害了你。”
“你说说,你是什么意见。”
第26章 这辈子,我非陆丛舟不可
霍北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陆家人也确实是恶心透了,他以为陆丛舟是什么,是出售的商品么,不合适或者有更好的可以退换,他们凭什么。
陆丛舟是人,是活生生的人。
在陆家人眼里,陆丛舟只是一件可以随意退换的次等货,有了更好的货物,随时可以找买家沟通。
霍北川直勾勾地盯着霍砚山,放在膝盖上的手掌紧紧握起来,忍着内心的愤怒,一字一顿道:“爷爷,你觉得这样的要求合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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