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萤火背后的主子是谁?
究竟是谁想杀他?
知道这个想杀他的人,就能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是谁?”秦随风立刻望去,低沉清润的嗓音却带着几分焦急。
褚怜人唇角一勾,“我的人查到南靖的金宝阁......”
秦随风心脏激烈跳动几下。
“倒闭了。”
秦随风:“???”
褚怜人点了点头,严肃道:“听闻就在中元节后两天,似乎是拍卖出一个据说能改换风水的棺材,据说埋在自家院子后面,子子孙孙都能升官发财,被那南靖的二皇子买去了,结果家里的皇妃正要生产,生出一个死胎。”
“这南靖二皇子连夜带人,就将金宝阁查封,甚至请了圣旨,整栋楼如今都空了,金银珠宝,名画古籍,连后院的猪都没留,全收缴了。”
说到后面,褚怜人眼底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一个棺材就能改善风水,南靖二皇子有这么蠢吗?”秦随风不信。
褚怜人解释道:“殿下不知,这几年南靖大皇子势大,即是长子也是嫡子,底下的皇子全都被他压的抬不起头。其余的皇子不是主动去封地,剩下有对抗之力的,也不是大皇子的对手。”
秦随风脑中电光火石间,觉得其中有个褃节儿,他问:“既然大皇子如此优秀,可堪大任,为什么南靖帝还不立他为储?”
“具体的缘由不知。”
褚怜人却慢悠悠道:“据说是南靖老皇帝还在思念,他那个早逝的太子,认为这些人全都不如他那个儿子,所以至今迟迟不肯让他那几个孙儿上位。”
“早逝的太子?”秦随风说。
褚怜人见秦随风感兴趣,于是说出几个字,“南靖离。”
“这个前太子南靖离,也算是个惊才绝艳,闻名天下的人物,年轻的时候曾经游历诸国,见识广博,为人温润有礼,惊才绝艳,原本是个身处江湖,飘逸出尘的人物。”
“可就在南靖与大魏二十年前国战之际,突然回国,以一己之力把控朝堂,上承帝王之志,下继储君之责,据说我大魏的战神秦王都没在他手里占过便宜,也是个人才。”
“只可惜当年太过出风头,不知被谁所害,这般惊才绝艳的人物,如今也消弭在时间的长河里。”
秦随风脑海中,忽然勾勒出这个,以一己之力推动两国未来,更是奠定如今天下格局的人物......
但随即他摇了摇头,不再去想。
如今的当务之急,是要调查清楚自己的身份,只要一日不知,他便一日不知,自己身后究竟有什么隐患。
现在就像是自己是个巨大的灯笼,暗地里不知有多少人在盯着自己,又有多少人觊觎自己的性命。
他想通后,瞬间意志坚定,直直看向不知什么时候,又贴上来的褚怜人。
“帮我做下准备,我今夜......要夜探皇宫!”他说。
褚怜人一愣,随即挑眉问道:“宫内把守森严,世子殿下确定了?”
秦随风没有迟疑,“确定,而且我要去的是太后寝宫!”
褚怜人没有说话。
秦随风以为褚怜人不想冒险,夜探皇宫确实风险很大,于是便淡淡的追加筹码道:
“你不想推七皇子上那个位置吗?今夜事成之后,之前三件事情,再加这一件,一共四件事情,换一个储君之位!”
褚怜人脸上却并不喜悦,忽然眼睛一眯,灰眸冰冷之下是一丝戾气。
“太平街一件,金宝阁一件,就算加上夜探皇宫,一共也才三件,什么时候有四件了?世子殿下莫不是记性不太好?”
怎么可能,秦随风的记性好得很!
他理所当然道:“还有昨晚,多谢司空大人为我解药,一共四件。”
四件事情!
好一个四件事!
褚怜人胸膛剧烈的起伏,拳头捏得骨节错位,噶蹦作响,一时气息躁动,内力外放,水池子里的水如同波涛汹涌,像是暴风雨拍打的海面。
秦随风就这么想和他划清界限!
‘啪......’
秦随风擦了擦自己被溅了一头的水,不解道:“你做什么?你的内力外放了,知不知道?”
难道是因为昨夜运功的问题?
秦随风下意识拉过对方的手腕,神情严肃,探查对方的经脉,越看越不解,这也没问题啊,却不料对方一把抽回手。
“不劳烦世子关心,本司空好得很!真的好得很!”褚怜人咬牙切齿。
秦随风觉得不太像,但他也不知眼下说什么,觉得莫名其妙。
却见褚怜人自己又深深呼吸了几口气,居然立刻冷静了下来,面上一点看不出方才外放的情绪。
他眯了迷眼睛,嘴角有擒着戏谑的笑意道:“不过世子殿下,怎么又忽然改变了注意,那可是你从小青、梅、竹、马的太子啊,世子舍得?”
秦随风:“我......”
然后不待秦随风回答,褚怜人夸张的‘哦’了一声,又夸张地反问:“我差点忘了,莫不是因为他给世子殿下,下!春!药!”
最后两个字,褚怜人说的很慢,很长,很大声,生怕秦随风没长耳朵。
秦随风面无表情掏了掏耳朵,叹了一口气,其实也没什么好掩饰的,他承认了。
“没错。”
然后,他沉思片刻,才娓娓道来:“魏植权德行有私,身为储君不念天下苍生,不思江山社稷,若是国泰民安也就罢了,可如今两国边际异动,国战在即,不顾大局竟执着于小情小爱,若让他上位,只怕祸患无穷。”
一番话落。
秦随风感觉对方原本那一双冰冷森然的眸子,此刻眯着眼睛,戏谑地盯着自己,眼尾被热气熏的通红,又加之昨夜一眼春风,此刻多了丝丝魅惑情、欲。
他低咳一声,收拢心思,直视对方的眼睛,也不再说什么大义凛然的话,干脆利索道:
“没错,我心眼确实不大,也不想以德报怨,现在他屁股还没坐稳这储君之位,就已经有胆子下、药了,若让他真上位,谁料他会丧心病狂的做些什么。”
秦随风不想成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褚怜人却眯着眼睛,不错过对方丝毫情绪。
“世子殿下昨天,难道就真的没有一丝丝念头留在东宫,太子殿下金尊玉贵,却甘愿用这种手段也要和你春风一度,如此真心,如此奉献......”
“殿下就真的不心动?”
秦随风毫不掩饰地嘲讽,冷冷道:“这真心给你,你要不要?”
褚怜人不说话,有种拿起砖头,砸了自己的脚的感觉,心底在想什么却不得而知。
“先不论真心,就说他这种龌龊手段,幸而我是一男子,若那魏植权又看上一姑娘,也用下药这种龌龊手段,表以真心,只怕是禽兽行径,毁人一生,就凭他也配说真心二字。”
秦随风眼底闪过一丝冷意,一向从不背地说人的他,罕见的放下君子之心,讥讽道。
褚怜人立刻问,“哦,那在霁月清风的世子殿下看来,究竟何为真心?”
“所谓真心......”
不知不觉,秦随风已然觉得话题偏到姥姥家去了,不知对方究竟何意,他沉声道:“司空大人不要开玩笑了,你我这种身份的人,又怎么会有真心。”
秦随风的真心,早在第一世的时候,被人囫囵个吞了,他也当被狗吃了,渣渣都不剩。
至于褚怜人嘛,这种从皇宫里摸爬打滚出来的人精,但凡有点真心,也被人囫囵个吃了。
可在秦随风第一世最后的记忆里,他分明记得褚怜人以一己之力,生生压过东宫一头,可见其手段之狠,心性之坚。
这也是这次秦随风选择与他合作的原因,因为对方够聪明。
“而且,真心这种东西,还是别看为好。”秦随风意味不明道。
“为何?”一向算计人心的褚怜人,此刻却有些不依不饶,偏偏有些倔强。
秦随风忽然直视对方,抬眸的一瞬间,浑身的气势一变,像一只在地狱里挣扎的鬼魂,将人拖入绝望深处。
他逼近褚怜人,两人面孔之间只余毫厘,黑眸毫无光亮,在雾气中蒸腾,像黑雾狰狞蒸腾,一字一句道:
“因为......”
“真心这种东西只有在死亡面前才能看清。”
“司空大人......你想死吗?”
话落,秦随风又恢复如常,退开几分。
褚怜人方才继续呼吸,方才停滞的心跳,此刻就像,那只握紧的手松开,‘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第12章 [世子殿下已死]
天际落下帷幕。
安静下来的京城,四目宁静,只有梆子的敲击声,回响在京城大街小巷,提醒百姓到了入夜休息的时候。
京城的中心,整个权利的宫殿。
此刻却灿若明昼,照亮四周的天地,宫城内外身穿甲胄的巡逻将士,耳听八方,神经紧绷,按照既定的路线,巡查四通八达的宫道。
紧闭的朱门口。
两个高大的铜狮子面前,两个站的笔直,弱不禁风的宫人,此刻打着瞌睡。
空旷的宫门前,别看唯有他们二人,似乎有些防守松散,但只要你抬头一望,就能看见宫墙每隔几米的口子,都有抱着弓箭的将士,一个个严阵以待。
只要出现形迹可疑者,格杀勿论!
远远看着这一幕的秦随风,心底却越发冷静,知道今日决不能出半点纰漏和差错,否则自己又要死一次了。
不过死一次也无妨,就当积累经验,下来的行动一定能更完美。
思及间,他面色沉了下来,发现自己的思维出现一个问题,自己似乎越来越习惯死亡了。
一旁的褚怜人见他面色不好,以为对方在紧张,低低的声音比往常多了几分柔和和安慰:
“世子殿下不要害怕,牢记我之前说的几点就好,一切都有我在。”
‘一切都有你在’?
秦随风一愣,只觉得心尖被人戳了戳,自己徘徊在生死线上,曾被他深爱的人算计,曾被他相信的人背叛,曾被他爱重的人毒杀,血脉相连的亲人,眼下似乎也不是自己的亲人......
他心底其实早已知晓这世间无人可信,无人能护他,他已经做好准备孤身一人,面对将来的血雨腥风了。
秦随风瞳孔缩了缩,脑子里像走马灯一般,闪过一幕幕过去的画面:
[世子殿下,你是第一次来这里吧,每到暮春时间,来这里上香的人就特别多,你别怕人多,路杂,就跟着我走,不会迷路的......
一切都有我萤火在!]
[我们七岁的大郎,今天也到了入宫读书的年级了呢,你孤身一人入宫,也不要害怕,和东宫好好相处,如果有人欺负你,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母亲......
一切都有母亲在!]
[随风,听说你也要参加此次科考,第一次下场,难免紧张,别害怕,也让那些人看看我大魏世子的才能,别害怕。
一切有本王......有父亲在。]
[表哥!表哥!你偷看了那么久,你是不是也想偷吃炸荷花!听说这是宫里新出的样式,不过上次书没背出来,父皇又罚我手板了,三日不许进食,要不然我去厨房偷一盘来?
[哎呀......你放心吧,一切有本殿在,不会被人发现的!]
一幕幕画面在眼前闪过,一句句空灵又刺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秦随风一只手按着太阳穴,只觉得浑身被挤压,脑子里搅成一团,所有的一切互相纠缠在一起,让他一刻不得停歇。
闭嘴......闭嘴......
什么一切有你们在,你们这些骗子,你们这些骗子!
就是因为相信了你们......才会......
就是因为相信了你们......我才......
就是因为相信了你们!
“世子殿下?”
“世子殿下?殿下......殿下?”
“秦随风!”
“秦随风——”
一切声音如潮水退散。
秦随风猛地抬头,慢慢放下按在头上的手,这才发觉自己的脸被人捧着,一双灰色阴森冰冷的眸子,此刻满是担忧和疼惜。
“殿下,你怎么了?”
褚怜人觉得秦随风不对劲。
方才抱头痛苦的样子,活像得了臆病的疯子,嘴里还尽是嘟囔着,许多听不清的话,但是其中绝望纠结之意,不言而喻。
秦随风微微喘着气,慢慢的恢复了冷静,他拉开褚怜人的手,摇头道:“没事,我就是有些头疼。”
“真的吗?”
褚怜人仍旧仔细打量着对方,随即下定决心道:“世子殿下今日状态不好,我们改日再谋划吧。”
说着就要拉秦随风手,手却被反扣住。
秦随风目光沉静,面无表情道:“我真的没事,我们走吧。”
褚怜人抿着唇,却并不动,秦随风见拉不走人,又郑重道:“司空大人,我真的没事,我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了。”
他目光定定看向不远处的宫墙,从里面有灿若明昼的烛火,可在历史悠久,黑色古朴的宫墙里,却让人心生压抑。
他说,“人总要向前看的,不论未来等着我的是什么,而面对我的真实身份,就是第一步。”
褚怜人见对方神情已然冷静,可又不似冷静,更像是已经心死的死寂,在黑暗深处,浑身萦绕着暗尘冰冷的意味。
“对了,世子殿下之前说要杀魏月明,若是殿下不方便动手,不如交由我来,保准毫无痕迹。”
褚怜人挑眉道。
秦随风顿时抬眸,两道眸子互不相让,就这么隔空对弈起来,一个比一个冰冷坚毅。
秦随风知道,这是褚怜人在试探他,如果他在这个问题上都不能保持冷静,泄露半分情绪上的弱点,那待会进了宫,只会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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