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景绍，不免又想起来自己被骗得这么辛苦。顾清洲脸上一冷：“嗯。”
景绍后背发凉，脑子里快速把这段时间自己做的事过了一遍，发现并没有惹到老大的地方。
他赔着笑：“老大，那我们先走了啊。”
顾清洲：“嗯。”
景绍赶紧撤离，刚迈出办公室一步，又想起来，回了半个身子，扒着办公室的门：“老大，您见到我哥了吗？我今天没带家里钥匙。”
呵！自己送上门了？
“你哥？谁是你哥？我认识你哥吗？”顾清洲连续三个发问，问得景绍一下把探出的身子往回撤。
“那什么老大，苏老师是我哥。我以为您知道呢。”
“以为？那是你以为，你以为我就该知道？还是说——”故意不告诉我，让我难堪？
当然，后面这句话是该对苏峙说的。
“那什么老大，我不找我哥了，我去家门口等着。您消消气，消消气。”景绍傻吗，老大这火显然不是对自己发的，他还是先走为妙。
“哥，你在这啊，早不告诉我。你把钥匙给我，我先回家，我不打扰你俩。”
顾清洲听到景绍在外面叫了一声，他走回座位上，不甚在意地往窗外一看。
因为在一楼，办公室都安了防盗网，外面还有个走廊，走廊的窗户倒是干干净净。只是，这一层层阻碍下来，顾清洲看得并不真切。隐约看到苏峙跟一个女生站在一起，动作举止比较亲密。
顾清洲收回目光，坐了下来，看了下明天的监考安排。
一中的监考本来是一人一个考场，这样下来，两天最多也就三场监考。可后来大沈主任觉得这样难免会有老师想去个卫生间或者看不过来的时候，就改成了两人监考。这样的话，就会增加监考的场数。要知道，监考期间可是不需要坐班的。因此，也做了相应补贴。
顾清洲第一场没有监考，但他依旧需要早到校。
所以，这个监考表，不看也罢。
顾清洲拿起手机和椅背上的外套，就要离开。
出门的时候遇到了从班里回来的江南，“清洲今天这么早下班啊？”
“嗯，南哥，我先走了。”
顾清洲走得快，江南还以为他有什么着急的事。
校园渐渐趋于安静，东边大道上亮着路灯。出了办公室，西边有条小道，只有几盏小灯亮着。顾清洲站在台阶上，看着不远处那两个人影。
没有防盗网和窗户的阻隔，他看得极为真切。
那个女生，正是开会时给苏峙打电话的那个。他后来听辛乐悦说了一嘴，女孩叫赵一霖，教物理的，还安排了陈梅老师当她的师父。
掌心里的手机震了一下，顾清洲低头，是顾樱发来的消息。问他放学了没有，她把饭做上。
顾清洲回了消息，再抬起头时，就看见赵一霖踮起脚尖，对着苏峙吻了上去。
顾清洲收回目光，调转方向，向东边的大道走去。
其实，他该走西边小路的，毕竟从那里走向停车场的距离才最近。
第12章
“赵一霖！”苏峙低声呵斥，并一把推开了即将要亲上自己的脑袋。
他看了看周围，幸好学生都走得差不多了，只有几个办公室还亮着灯。
黑暗中，他好像看见有个人影向东边走去。颀长的身影被路灯的余光拉长，脚步却十分匆忙。
顾清洲？
这么着急干什么？
苏峙抬眼看去，25班还亮着灯。景绍走的时候说班长马上贴好条形码，这个顾清洲，怎么今天有些不负责任了？
还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阿峙，你不要推开我。我是真的喜欢你。”赵一霖泫然欲泣，谁见都犹怜。
可苏峙除外！
“我也真的不喜欢你！”
视线里，顾清洲已经不见了身影，与黑暗融为一体。
怎么走得这么快？还想讹他一顿饭呢。
苏峙拿出手机，给顾清洲发了条微信。
“阿峙，你要怎样才能喜欢我？”赵一霖拉着苏峙的衣角。
“赵一霖，你听好了，我怎样都不会喜欢你。”
“我有喜欢的人了！”
**
主干道是学生上下学的主要道路，小路是几乎禁止学生走的——老师的电动车和汽车都会从西边小路过，来避免安全隐患。
在主干道旁边，还有一条因为花坛而隔出的小道。道很小，再加上旁边就是教学楼，所以投下了一片阴影区。
此刻，顾清洲正走在这条小道上。
他本没想开车的，从学校到公租房，直线距离不到三千米。电动车忘了充电，顾樱又起晚了。走到车棚他才意识到，自己开了车。
又转头去了停车场。
将口袋里两个手机拿出来放在扶手箱，顾清洲许久没有发动车。
天气渐渐炎热，被晒了一天的车，很闷。顾清洲打开四周的窗户，也没有多少风进来。他扯了扯衬衫扣子，解开一个。
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在生气。
可自己在气什么？
气苏峙欺骗他吧。
只是，苏峙的这种行为能称得上欺骗吗？不过就是没有告诉他，他是景绍的哥哥而已。况且，自己也确实没问。
那么，他在气什么？
停车场正对秋实楼，能清楚地看到，一楼有学生在锁门。顾清洲忽然意识到，王若若还在教室贴座位号！
他为自己的不负责任感到生气！
顾清洲随便拿起一个手机匆匆往回赶，在半路遇上了相伴而行的王若若和李阔。
两人见到他比较惊讶：“老大，您怎么又回来了？”
顾清洲语塞，是说他因为自己情绪问题先一步离开教室吗？
其实这种现象在别人身上很常见。有的晚上没课的班主任，也会提前下班。可，这的的确确是顾清洲从业以来因为心情而忽略工作的唯一一次。
“我，我回来拿个东西。办公室还有人吗？”顾清洲装作不经意一问。
李阔说：“我们走的时候看到苏老师正在锁门。”
顾清洲点点头：“知道了，快回家吧，路上注意安全。”
“老大再见。”两人同顾清洲挥挥手，顾清洲继续往前走了几步，又等了一会，看到两人出了校园，这才重新返回车上。
顾樱已经催他三遍了。
“马上回家。”他给顾樱回了消息。
顾清洲回到家，顾樱已经简单做了两道素菜。
“哥，你总算来了，你再不来我可就要饿死了。”
顾清洲看着桌子上略微炒煳的土豆丝以及番茄炒蛋……沫，有些抱歉地揉了揉顾樱的头发，“哥马上给你做好吃的。”
顾清洲从小就是做饭好手，顾樱不止一次感叹道，以后谁跟她哥在一起，谁幸福。
他动手干净利落，没多久，就做好了鱼香肉丝以及金汤肥牛。
顾樱用金汤泡着米饭大快朵颐，顾清洲倒没有开吃，而是拿出了工作手机。
下班后查看工作手机，也是他日常习惯。
“顾老师，明天有几场监考呢？”
别的消息倒没有，只有苏峙一个小时前的一条明知故问。
有几场？监考表上写得清清楚楚，还用他来说？自己不知道看？
还是说，温香软玉在怀，让他顾不上其他？
顾清洲起身。
“哥，你不吃了？”埋头干饭的顾樱喊住了要离开的顾清洲。
“你先吃，我不饿。”
阳台上，豆豆正趴在窝里舒服地舔着自己的爪子。看到顾清洲，喵喵地叫了几声。顾清洲抱起豆豆，顺了顺它的毛。
学校提供的公租房是老小区，以前住的都是附近的拆迁户。后来慢慢扩建，建了一些高层，便被学校租了下来，便宜租给老师。
顾清洲住在十一楼，最南边的一栋，外面是大片空地。向下看，有一些孩童在玩游戏。
顾清洲又顺了顺豆豆的毛，似乎想把心中的堵塞顺平。
想了想，顾清洲还是给苏峙回了微信。
“监考表没带。”
“那顾老师，明天见咯。”苏峙很快回了消息，还附带了一个可爱的emoji。
顾清洲锁屏，有些自嘲地一笑。
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
考试期间，早晚自习都正常，但语文英语科任可以不看早读，由班主任负责。顾清洲无论怎样都免不了早起，再加上晚上没有睡好，精神有些萎靡。
去学校的路上他买了杯冰美式，意图提提神。
快走到学校门口的时候，有辆拉风的摩托车驶进了校园，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顾老师今天走路上班啊？”门卫大叔跟顾清洲打招呼。
“早上空气好，锻炼锻炼。”顾清洲笑着说。
“唉，要都像顾老师这样就好咯。顾老师看到刚才那辆摩托车了吗？估计啊杨校长肯定得谈话。”
几个大叔就这件事聊了起来，顾清洲走进校园，左手边就是车棚。他正好看到，骑摩托车那人拿下头盔，甩了甩被压乱的头发。
竟然是苏峙。
这个苏峙，果真有很多他捉摸不透的地方。
为了避免撞见，顾清洲没有走停车场，而是选择了大路，走在学生堆中。
有几个自班学生看到了，都纷纷走到顾清洲的旁边，就差跟他勾肩搭背了。
早读课后面的15分钟，是班主任的例会。等顾清洲开完会回来，发现苏峙正趴在自己桌子上睡觉。
顾清洲走过他，拿起监考表。
第一场也没有监考，还来这么早？
第一场一贯是考语文的，开考半小时后，顾清洲去考务处拿样卷，然后送到各个语文老师手中。回到办公室，准备把试卷先做一遍。
办公室里没有别人，巡考主任还没来。有监考任务的都去监考了，没监考任务的也没来。当然，除了苏峙。
对面的人一直睡着，两人之间没有任何阻隔——书立都是统一放在两侧的。顾清洲刚看了第一篇的材料题，就有些看不下去。
苏峙侧趴着，他看不到他的脸，只能看到他的头顶。一个精巧的旋，偏棕色的头发看起来软软顺顺的，看得人很想去揉一下。
揉一下？顾清洲惊醒，有一种被抓包的局促感。他低下头，克制自己再抬头的冲动，努力让自己的视线停留在试题中。
顾清洲是从什么时候知道自己的性取向呢？大概初中的时候吧。现在的学生都早熟，哪怕是往前追溯一二十年，初中谈恋爱的也有不少。顾清洲本就长得帅气，成绩好，对谁都温温柔柔的，是很多女生心仪的对象。自然少不了有人给他写信告白。
最初的时候，顾清洲没有什么感觉。对女生的心意，也都是委婉地拒绝。不暧昧，不拖泥带水。
他的好朋友们就觉得他太过清心寡欲，准备带他看点刺激的。
到如今顾清洲都能记得那个周日，一群半大的孩子，躲在卧室里，偷偷看着H片。当咿呀的声音从小小的电脑上传来时，顾清洲猛然起身，只觉恶心。
等到后来，顾清洲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是与众不同的那一个。
也不是没喜欢过别人，也不是没有表白过。那是他的大学同学，在一次聚餐中，顾清洲喝多了，记不得自己说了什么。醒来时才发现，同学给他留下了两个字，就把他拉黑了。
恶心。
他看到男女之事感到恶心，同样的，别人知道他，也会觉得恶心。
“顾老师，顾老师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顾清洲回了神，看到了睡眼蒙眬的苏峙。因为趴着睡，脸上还留下了一道痕迹。
“没什么。”顾清洲对苏峙笑笑。
“我怎么觉得您这个笑，这么客套呢？”就像不太熟悉的同事，在路上遇到了，点头打招呼那种。
“苏老师想多了。”顾清洲继续做他的试卷。
以前对苏峙的那些怀疑，现在想来尤为可笑。
人家明明有女朋友。
顾清洲，不要觉得自己是个gay，全世界的男人就会跟你一样。
苏峙理了理头发，一边盯着低头做试卷的顾清洲。
他怎么觉得，顾清洲突然就变得不一样了？
同时还懊恼自己，明明说早来跟顾清洲聊聊天的，怎么就睡着了。
看了下监考表，他跟一个不认识的女老师监考6考场。而顾清洲，跟陈梅老师监考27考场。6考场就是25班，27考场还在前楼。陈梅老师肯定愿意离自己办公室近一点吧……
苏峙拿着监考表，出了办公室。
第13章
一中的监考很严格，需要统一交手机，几乎与高考没什么区别。顾清洲作为主监考，需要去考务处拿试卷，并数好，方便之后下发。
一共设有34个考场，27考场属于中下游的学生，容易出现作弊的现象。
顾清洲刚来的时候还不这么认为，他觉得，不该是后面考场才会作弊吗？当时有个老教师跟他说，越靠后的学生，越对成绩无所谓。平时连作业都不做的人，根本也不稀罕作弊。所以一般来说，容易作弊的有两类，要么是成绩特别好的，怕考不好丢人，要么就是这种偏中下游的。
十点二十五分，下发试卷的指令响起，顾清洲将演草纸、答题卡依次下发。
“将答题卡上该填写的考生信息填好，准考证号和座位号不要忘记。然后停笔。”
一分钟后，顾清洲下发试卷。
这时，副监考才姗姗来迟。
顾清洲以为是陈梅老师呢，往门口一看，竟然又是苏峙。
苏峙跑得气喘吁吁，对着顾清洲点点头。
“现在每人手上有三张，草稿纸、答题卡和试卷，请同学们核对无误铃响后再作答。”
这是苏峙第一次监考，还是和顾清洲第一次一起监考。苏峙一早就和陈梅老师联系，结果到临开考前才联系到，这才导致他来晚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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