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上一共还有两门,历史和地理,等他赶过去,历史考试肯定来不及了,但是后边的地理还可以搏一搏。
想到这里,祁少虞一个翻身,又从床上爬起来,飞速洗漱。
七点半,八百年没有起得这么早过的大少爷居然出现在饭桌上喝豆浆了!
虞夫人和祁先生睡眼惺忪的下来,还以为是陆宥礼没走:“小陆啊,今天不用上早自习吗?”
“诶,不对啊,你头发怎么比逆子还长了?”
“妈。”祁少虞无语凝噎,“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我。”
“哎呦!”虞夫人一副见鬼似的表情,她伸手探在祁少虞额头上,“老公,咱儿子这也没发烧啊?”
“王妈,快帮我看看外边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
王妈得令,一把就掀开了阳台的窗帘,刺眼的阳光透过超大的落地窗洒满整个客厅,祁少虞感觉自己眼睛都要瞎了。
“没有的太太,今天太阳还是在东边。”
祁先生绅士的把椅子挪开,拉着虞夫人坐下,“吃饭要紧。”
虞夫人哦了一声,语气笃定:“老公我跟你讲,那一定是在咱们看不见的地方有头猪上树了。”
祁先生宠溺无下限,他笑着说:“是的,一定是。”
被一万吨狗粮重伤的祁少虞:“......”
他本来打算稍微解释两句的,现在看来也是没这个必要。毕竟无人在意。
祁少虞吃完手里的包子,从桌上拿了一瓶矿泉水:“我先走了。”
司机把人送到九中的时候,历史考试已经过半了,祁少虞没着急进校门,不然这会儿进去就是给张泰华当活靶子的。
他就近在校门口外边的美食街找了家奶茶店坐下,又重新掏出了昨晚没看完的数学网课,只是看了几分钟就觉得没意思,头痛还困。
祁少虞反复确认了好几次,就是昨晚一模一样的课,连那个腆着啤酒肚的男老师都没变,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总之他就是一眼都不想多看。
他把桌上的东西一股脑儿全塞书包里,反正折腾一会儿,也算消耗了些时间。
祁少虞背着书包从美食街出来,九中附近是居民住宅区,而且这个时间段正值早市,出来买菜和吃早饭的人来来往往。
阶梯上,一个头发乱糟糟的女人跪在地上,弓着身子卑微乞讨。
她身上的衣服大了许多,明显是男款,沉重的生活将她眼睛磨得混浊,双手不断作揖,嘴里念叨着感谢好心人之类的话。
她面前是一块破旧的红布,上面用黑色的毛笔一笔一划写下家中不幸。
路过的行人窃窃私语:“又是她啊,家里都乱成一锅粥了,怎么还不跑?”
“老公残疾天天在家躺着就算了,身上还背了一屁股债,听说啊还有个没成人的孩子,这要我,我早就狠心跑咯!哪能被这一家子这么拖累啊!”
“嗐,可别说了,你以为她是什么好东西啊,听说她脑袋也是有精神病的,受了刺激就发疯,到处找当年害她老公的人......”
祁少虞也不是故意要听这几个卖菜大妈嚼舌根子的,他眉心紧拧,觉得自己可以做点什么,但摸遍全身口袋,连个一角钱的硬币都没有。
目光落在那个中年女人弯曲的背脊上,他又默默倒回了奶茶店,跟老板换了五百块的现金。
他担心这个可怜的女人拿了大额的现金会被其他坏人盯上,所以也不敢给多了。
路过的时候,祁少虞把钱放进女人面前的塑料袋,没有回头,而是直接过了马路。
或许今天只是一次偶然的恻隐之心,也或许是他贸然听到了别人的不幸的一种赔罪,总之这个世界形形色色,斑斓也只是其中一面。
—
考完地理,学生们终于又有了喘息的时间,付奕肖和东昌约着中午不去吃饭,就在操场上打篮球。
祁少虞没去,抱着手机蹲在课桌下继续看直播,等到一个小时之后,实在饿得不行了,他才慢吞吞从桌子底下爬出来,去楼下小卖部买点吃的。
他双手插兜,狼尾随意扎了一半,黑色的耳机挂在脖颈上,校服也没拉好,眼下隐隐有些青黑,总之一副被吸了精气的吊儿郎当样。
楼下似乎挺热闹,张泰华扛着他八百年没用过的那台大炮一样的摄影机,对着几个学生就是一顿按快门,那闪光,隔老远都扎眼睛。
张泰华看了一眼照片,满意极了,他大手一挥:“下一个,陆宥礼。”
听见熟悉的名字,祁少虞眯了眯眼睛,突然觉得闪光也不是事儿。
他抬头看过去,穿着蓝白色校服的少年站在树荫下,零碎的光影从树叶间层层洒落,像是金色的蝴蝶,流光溢彩。
陆宥礼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可以说是冷漠,那双漂亮的丹凤眼里除了不耐烦还是不耐烦。
张泰华接连拍了两张,左看右看,怎么都不满意。
“陆同学,上光荣榜是好事啊,笑一笑,快笑一笑!”
“主任我笑不出来。”陆宥礼无奈。
张泰华皱巴着一张脸,又从大炮后边把头抬起来,“那么青春洋溢的年纪,怎么笑不出来,你别整体板着脸,跟个小老头似的。”
也不知道是老张的表情太滑稽,还是小老头这三个字戳中了祁少虞的笑点,他没忍住,差点笑出声。
或许是有心灵感应,陆宥礼的视线正好往楼梯这边看过来,四目相对的一刻,仿佛时间都静止,只听得见少年懵懂又热烈的心跳。
祁少虞啧了一声。
他忽然觉得,今年的八月尤其深刻。
踏着蝉鸣热浪走下楼梯,在抬眸的那一瞬间,他拥抱了一整个夏天。
第25章 Chapter 25
看见他,陆宥礼下意识弯了弯眼睛。
这可让老张逮到了机会,举着相机就就是一顿咔嚓,最后拍出来的照片他满意得不行,“哎,这就对了嘛,笑一笑多青春。”
“行,换个角度再来一张。”
祁少虞忽然间有点同情陆宥礼,毕竟张泰华这人有个鲜为人知的爱好就是拍照,九中任何集会典礼,他都是自告奋勇扛着大炮满场地跑,至于拍出来的成品嘛......
就两字,难评。
陆宥礼的目光还没挪开,他盯着祁少虞的脸,缓缓开口:“主任,帮我和祁少虞照一张可以吗?”
“行啊。”张泰华还在调试光圈,听见他这么一说,欣欣然就答应了。
他冲着祁少虞招手。:“快点过来。”
祁少虞睁大了眼睛:“?”
牛逼。
倒也不是说拍张照能掉一层皮,他只是觉得莫名有一种把藏起来的苗头公之于众的感觉,这种感觉在张泰华把人指挥到教学楼旁边那块红色的文化墙下站着的时候尤其强烈。
其实这地儿祁少虞挺熟的,高一高二的时候早上迟到,他没少被张泰华逮来这儿罚站过,只是那会儿他身边的人不是陆宥礼,而是付奕肖。
张泰华不停摆弄着角度,看了半天,怎么都不满意。
他放下相机,伸手指着两人中间的“马里亚纳海沟”,拧着眉道:“隔那么远干什么?中间那位置留出来是给我站的?还不怼近点!”
祁少虞不情不愿的挪过去,心里揶揄两句,你想站也不是不可以。
正巧陆宥礼也往左边挪了一步,两人的肩膀猝不及防挨在了一起。祁少虞只觉得浑身触电,有一股酥麻的电流从上往下,满身乱窜。
他脸上发烫,目光飘忽不定,只想着乱瞟。
“三、二、一,看镜头!”张泰华撅着腚,飞快抓拍下一张。
镜头定格,少年侧脸的红晕和嘴角浅浅的笑意在这一刻,成为永恒。
“哎呀。”张泰华舒服了,“来看看,这拍得多好看。”
照片上,祁少虞愤愤地看向镜头,眼里有紧张,有羞懗,冷白的脸上正好迎下一缕光影,陆宥礼则是微微偏过头来,目光温柔的望向他,嘴角漾起很小的弧度。
“嗯。”陆宥礼附和,“主任拍得好。”
张泰华这人就喜欢听别人夸他拍照技术,他脸上红光满面,嘴上打哈哈:“这有啥啊,一般一般。”
祁少虞没敢正眼看,只是用余光瞥了一眼。
好吧,好像确实还行?
“后面我微信发原图给你。”张泰华还有事,撂下一句话就美滋滋走了,现在教学楼门口又剩下他们俩大眼瞪小眼。
祁少虞本来还想声讨两句,但胃里空空,让他歇了这心思。
他刚想说回见吧,陆宥礼就先开口了:“我还没吃饭,一起去小卖部吗?”
反正都是顺路的事儿,祁少虞也没拒绝:“行。”
从文化墙过来原本是一排宣传栏,只是今天已经完全拆掉了,重新装上去的是定制的玻璃展示墙,上边预留了不少五寸大小的照片框,最上边用滚动的灯条写着“光荣榜”三个大字。
“刚才拍照是为了这个?”还以为老张是心情好了,突发奇想拍几张学生。
陆宥礼没回头,“是,听说年级前三百名的卷子已经改完了,其他最迟今晚能出。”
“哦。”那他估计是最后三百份改的,不过祁少虞压根不在意这个,他随口一问:“第一是辣椒还是林书?”
陆宥礼抿唇,“是我。”
“咳咳。”差点忘了你这尊上古真神。
祁少虞欲盖弥彰:“我以为你没考。”
“我以为你不相信我。”陆宥礼说得有点悲伤。
“。”祁少虞服气,“我相信你。”
小卖部这个点只有关东煮和三明治,祁少虞拿了个杯子,挑挑拣拣了满满一杯才递给店员:“多加点汤。”
陆宥礼拿了瓶果汁,就着三明治,两人一同坐在玻璃窗前面的吧台,盯着外边来来往往的行人,慢吞吞地吃着。
九中外边有居民区,还有美食街,生活气息浓厚,下午的阳光从树叶层叠里透下来,别有一番流年的滋味。
几个才放学的小孩背着书包从玻璃窗前跑过,祁少虞懒洋洋的撑着下巴,眼睛里挤出点生理性泪水来,他困得慌,目光零散着乱晃悠。
马路对面是个小巷子,巷口站着个佝偻着背的女人,她手里似乎抓着一团塑料袋,缓步往巷子里边挪。
而巷子里边似乎有人,祁少虞看得不真切,只是隐约看见一只手从墙角探出来。
祁少虞瞳孔蓦然一震,脑海中预想过无数个坏结果,下意识的反应在这一刻超越理智,他扔下竹签,从小买部里飞奔出去。
这个点还没到关校门的时候,所以他跑出去也算顺利,门卫顶多多看了人一眼,没有阻拦。
等祁少虞跑到小巷子的时候,那个女人已经摇摇晃晃走进去了。
巷子里边潮湿又阴冷,像是瞥不见天光的阴沟,一道刺耳又玩味的声音响起:“今天讨来了多少?看看,少了三百你儿子在学校就要挨打,知道不?”
听见这声音,祁少虞攥紧了拳头。
这人是......王洛川!
“我、我,钱都在这儿了,今天、今天有三百.....”女人声音带着哀求,“我给你钱,求求你,不要打我儿子。”
女人颤颤巍巍的把塑料袋递过去,那双龟裂的手里满是泥污,王洛川明显厌恶这只脏手,企图一把抢过,但他的手还没碰到塑料袋,就被人推搡到地上。
“妈的!”掌心在粗粝的地表摩擦,伤痕一片,王洛川气急败坏:“是谁!”
“你爷爷。”祁少虞冷漠的声音响起,他居高临下,眼底一片戾气。
那个女人尖叫两声,慌乱间又去把地上的塑料袋捡起来,然后死死捂进怀里,蹲在墙角满脸警惕。
祁少虞安慰她:“没事了,已经安全了。”
那个女人睁着双惨白的眼睛,咿咿呀呀的嗯着,约莫也知道是遇上了好心人。
王洛川脸色铁青,今天这事儿碰上祁少虞他是始料不及,连带着嚣张的气焰都压下三分。
他们斗了两年,王洛川硬是一次也没占到便宜,他打不过祁少虞,又不想吃这个哑巴亏。
“祁少虞,我劝你别多管闲事,钱是这女人自愿给我的,有你什么事儿?”王洛川叫嚣着从地上起来。
祁少虞嗤笑一声,“当然没我的事儿,一会儿跟帽子叔叔聊去吧。”
“你敢报警!”王洛川后退两步,险些咬碎一口银牙。
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嘁,这女人有精神病,小心她翻脸不认人,吃亏的还是你自己。”
一道清隽冷淡的嗓音响起。
“没关系,证据我录下来了。”
陆宥礼站在巷子口,手里举着的正是一台小型相机。
王洛川脸色顿时变得惨白,他想跑,却被祁少虞抓住了衣领。
“现在怕了?当时怎么不想想后果?”
—
帽子叔叔带走了四人,那个女人叫方梅,确实有精神性疾病,她被王洛川欺负的事儿也是真的,断断续续乞讨来的钱有一大半都进了王洛川口袋里。
王洛川已经成年,他会为他的行为付出应有的代价。还有上学期联考卖答案那事,也一并查了出来,九中给了王洛川开除的处分。
由于患有精神疾病的缘故,方梅必须由他的家人来对接,祁少虞只是偶然听到一耳朵,她的丈夫残疾没有办法过来,已经通知了她还在读高中的孩子过来。
祁少虞和陆宥礼得了个见义勇为的口头表彰,两人做完笔录,等班主任来接就可以离开了。
祁少虞坐在椅子上,虞女士消息一条接一条的轰炸,他忽然觉得这一天真是玄乎,但是又有点高兴,好像自己离烂人的头衔远了一步。
不过他考虑得确实不周到,如果不是陆宥礼,估计今儿虞女士得来捞人了,而不是隔着手机一边表扬又一边训他冲动。
祁少虞突然笑了,他说:“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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