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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的同时，宫川凌走到了最里面，看到了诸星大的身影。
他戴着一顶针织帽，有些长的黑发垂着，左手里夹了一根烟，袅袅雾气上扬，侧脸棱角分明，气质冰冷且凛然。
是属于第一眼，就让人知道不好惹的类型。
男人偏头，墨绿色的眼眸隔着日光，望向宫川凌。
“……”宫川凌猛然僵住了。
什、什么？
他的笑容几乎无法维持，心跳如雷，快到了极点，又乱糟糟的，没有规律可寻。
他绝对是没有见过对方的……不，见过的吧？
可是……可是怎么可能？
是组织？！是组织吧！
调查到了他的过往，所以才找一个这么像阿秀的男人，来试探他！
宫川凌心里生出了滔天怒火，顷刻间，黑漆漆的手枪已经出现在他手间，他瞬间瞄准对方的眉心，笑容变得极其冷漠而厌恶：
“诸星大，对吗？”
凌认出了他，所以才会这样。
赤井秀一被那样的表情注视着，有种果不其然，但依旧无法接受的绝望。
虽然……他早在这之前，就幻想过无数次这种场景了。
【“你可要好好感谢一下你这个爱逞英雄的朋友，要不是他，我还没发现你。”
“记好了这一刻的感觉——接下来，你这悲惨的一生，都是因他而起。”】
那仿佛恶魔呢喃的话语，十二年间，已经在他耳边响起过无数次了。
时隔这么久，他还是能记得那时候那个男人对凌说这些话的语气。
还是能记得，凌被带走之前，那个自责而悲伤的眼神。
发生了那种事情，赤井秀一早就不奢望，宫川凌还能像以前那样，和他亲密无间了。
因为这十二年间，他无法想象宫川凌都遇到了什么，是在过怎样的生活。
如果这些生活，全都是因他而言，他又怎么敢奢望，他们之间的感情，还能如往日一样呢？
赤井秀一，只是妄想着……他于宫川凌而言，也有除了厌恶和恨意之外的情感。
但是现在看来……是他太过贪心了。
赤井秀一熄灭了烟，没有上前，也没有后退，他只是站在那里，像是等待审判的囚犯，一动不动地注视宫川凌。
那双墨绿色的眼眸，比之十二年前，给人的感觉更加锐利、冰冷，可他此刻看着宫川凌的眼神，还是和十二年前一样。
他不在看一个罪大恶极的犯人，不在看黑暗世界里手上沾满无辜之人鲜血的屠夫，他只是，在看着属于阿秀的幼驯染而已。
——虽然青年从出现起，不论是那种看似温柔，实则黑暗的笑容，还是此刻阴鸷的笑容，都和小时候判若两人……
但赤井秀一看见他的第一眼，就能断定，他就是宫川凌。
他只是……不再是那个会笑嘻嘻喊他“阿秀”的宫川凌了。
“嗯。”赤井秀一说。
“说吧，”宫川凌冷冰冰道：“你通过明美，来接近我，究竟想做什么？”
这段话，在赤井秀一耳朵里，自动翻译成了：你现在出现，接近我，是想做什么？
赤井秀一知道自己身上是有窃听器的，他猜测宫川凌的身上也有，在此刻，他们不可能坦诚的聊天。
他沉默了两秒，才说：“虽然宫野明美只是外围成员，但你一定不是吧？我虽然接近你是怀着目的的，但刚才那种情况，不管怎么说，我也算是帮了你。”
果然是想从他身上得到利益么……
但如果诸星大是组织的人，根本不必这样做。
宫川凌的神智，被分成了两半，一半在冷静地思考着，另一半，叫嚣着让他一枪把人杀了。
居然顶着这张脸、这种语气和他说话……
居然去模仿阿秀！！！
“那你可猜错了，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外围成员而已，想往上爬，找我只是自寻死路。”
宫川凌咄咄逼人地上前，枪几乎抵在了赤井秀一的脑袋上，浅金色的眼睛里，凶狠的野兽在嘶吼着。
“对不起。”赤井秀一说。
“你刚才，是不是故意把那两个炸弹犯送给条子的？”
宫川凌发现直到此刻，诸星大的说话方式，一举一动，还是很像赤井秀一。
他有些失控，理智快要压制不住汹涌的杀意了。
“不是。”赤井秀一微微垂眸，凝视着近在咫尺的宫川凌，声音沙哑了些。
“你骗不过我，没有那么巧，条子刚好过去。”宫川凌说：“去死吧！”
他毫不犹豫地开枪！
“砰！”
但这一枪却没有打中赤井秀一，因为赤井秀一早有所觉地打偏了他的手。
子弹飞向远方，在墙壁上留下弹孔。
宫川凌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因为距离很近，他面无表情地朝赤井秀一挥拳打去。
这一次，赤井秀一没有躲。
幼时力道又轻又软的好友，现在力道大的可怕！
“砰！”
他撞到一旁的墙壁上，没忍住咳出了一口血。
而宫川凌已经再次把枪对准了他，动作干脆利落，显然在挥拳前，就想好了后续的发展。
黑发青年的指尖扣着扳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杀意不再掩饰，强大的气场混合着暗世界的血腥气，笼罩住赤井秀一。
赤井秀一抬头。
不远处的建筑遮住了阳光，于是他的身体都处在了阴影当中，一双眼睛，也和十二年前的最后一幕一样，只能在黑暗中望着幼驯染。
只是那时，凌在为他哭泣。
而这次，凌是想要杀他的人。
“叮……”
极致安静，又窒息的时刻，什么东西落到了地上。
赤井秀一的余光之中，随身携带的怀表，从他的口袋中掉落在了地上。
第61章 加更10来啦
“叮！”
金色的怀表, 滑落到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宫川凌正要开枪的手滞住。
他缓缓低头，看向那再熟悉不过的图案。
·
“阿秀, 两个怀表上的图案, 合起来可是一个王冠！”
“那是哄小孩的话，很幼稚。”
·
枪从手中掉落在地上。
宫川凌愣愣地看着那抹金色, 受本能的驱使，弯腰，去捡。
·
“阿秀, 以后每天都要带在身上！”
“我会的。”
·
宫川凌的手碰到了怀表。
冰凉的触感, 熟悉的纹路。
“啪嗒。”
他按开表盖，看见了里面，和他的怀表一模一样的指针。
“这是……你的吗？”宫川凌听到自己问道。
赤井秀一回答：“是我的。”
他停顿了一下, 说：“是许多年前, 有人强行塞给我的。”
“……”宫川凌的呼吸止住了。
除了阿秀本人，还有谁知道，当年阿秀是不情愿接受这个表的呢？
还有谁知道, 这枚和他自己的怀表相对的表，是他亲手塞到阿秀口袋里的呢？
宫川凌的眸光，从怀表上移开，落在眼前人身上。
相似的外表，相似的性格, 以及, 这几次接触以来，表现出的对他的担忧、在意, 想急切见到他的心情……
是阿秀吗？
阿秀……没有死？
是……梦吗？
是梦吧。
在小巷中，见到长大后的阿秀什么的。
那日的枪声, 还夜夜在他耳边回荡着。
他不知道多少次伸出手，都没能抓住阿秀。
赤井秀一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凌这个表情……
难道，刚才他没有认出他吗？
还是……不确定？
他的心里，忽然生出了野草般疯涨的期望。
难道，凌不是厌恶他，只是……厌恶一个突然出现的，像是他的人？
凌还在意着他？！
赤井秀一胸膛起伏剧烈了些，他绿眸闪烁，蓦地伸手——
揪了一下宫川凌的脸颊。
没有用力，甚至轻柔的像是抚摸。
宫川凌睁大了眼睛！
他的眼前，瞬间聚集起湿润的雾气，大滴大滴的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
是阿秀。
是想要做一辈子的朋友，想每天一起上学、一起回家，一同去好多好多地方的阿秀。
是嫌弃他话多、麻烦，可还是会次次给予回应，在他疲惫时背起他，在他昏睡的病床前呼唤他，让他开始期待明天的阿秀。
是还没能好好告别，就已经失去了的最重要的朋友。
更多的眼泪从眼底涌现，止不住的落下。
宫川凌喉咙哽塞，几乎要呜咽出声。
对于他这种人来说，这种浓烈的情绪，很少出现。
可此刻它就是这样猝不及防地来临了，且来势凶猛，让他毫无招架之力。
这股情绪如同狂风骤雨，来得突然，无法预料且承受。
——可它也已经生长了十二年之久。
赤井秀一目不转睛地看着幼驯染，他口中还在说着应付窃听器的话，语调单调平淡，可他能感到，自己的胸口越来越烫，想要发出平稳的声音，也越来越难。
他的眼前，有两片金色的海。
那双眼瞳，陪伴着他的幼年。
那枚怀表，支撑着他的少年。
而此刻，两抹耀眼的金色，汇于一体，就在他以为，他要被滔天巨浪淹没的时候，却只有温柔的浪花，拍打在他的身边。
凌没有怪罪他。
凌在思念着他。
这是做梦都不敢想象的景象。
哪怕赤井秀一再想自欺欺人，告诉自己，宫川凌很聪明，这些年一定过得很好。
他也做不到。
茱蒂的话还记忆犹新。
【“我在宫川凌的脖子上发现了掐痕和指甲抓伤……针孔和淤青……我猜测他有点头晕……”
“他身边跟着一个中年男人……像是监视。”
“宫川凌的精神状态有些异常。”
“……结合针孔，我猜，宫川凌可能是被注射了什么药剂。”】
针孔，掐伤，以及，此刻这绝对算不上好的脸色。
所有的东西，都在说明，宫川凌这些年生活的并不好。
而这一切——都是拜他赤井秀一所赐。
赤井秀一当然知道，那时只是意外，不能怪他。
可那个男人没有说错。
如果不是他冲动之下，冲了出去，凌就可以安全离开。
也就没有这之后的十二年。
凌这十二年的苦痛，全是因为他。
伤痛的折磨，精神的崩溃，漫长的时光……在这些之下，那点幼时的情谊，又能算得了什么？
凌若是恨他，再正常不过了。
可凌没有。
黑发青年只是安静的哭着——
当年那么闹腾的人，现在连哭都是无声无息的。
“我擅长狙击，留下我，一定对你有帮助。”
赤井秀一伸手，抹去幼驯染的眼泪，自己眼底却有泪光浮现。
凌，别哭了。
别再为我落泪了。
“……”宫川凌。
他猛地扑到赤井秀一的身上，死死地抱住对方：“只有这点用，我不需要。”
“刚才的条子，是你故意引来的吧？我看出了这点，并且避开了，还不能说明我的能力吗？”赤井秀一以同样的力道，抱住对方。
“这只能说明你不是太蠢而已。”青年的语气有些嘲弄，“不过，你刚才能躲过我几招，看起来还算有点本事，我还真有点舍不得直接杀掉你了。”
他像是十足的愉悦犯。
可赤井秀一能清楚的感觉到，那将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用了很大力气拥抱住他的青年，身体分明还在控制不住的颤抖着。
青年的衣服有些宽大，抱起来更显瘦弱，他幼时身体就不好，这些年又过得是那种日子，力气是练出来了，可脸色看起来，反倒比那时还要差了。
冰凉的液体，落在赤井秀一颈间，他喜悦自己还被对方在意的同时，也不禁生出强烈的酸涩感。
“那就用我吧，无论需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他说。
光明的世界里，赤井秀一没能保护好宫川凌。
那这彼端的黑暗中，诸星大就必然会护住羽仁凌。
用他的生命起誓。
无关对错。
宫川凌的手臂紧紧地环着幼驯染的脖子，感受着那炽热的体温，和失序的心跳。
是真实的。
他喃喃道：“看你的表现。”
赤井秀一垂眸，把应话说的像是承诺：“不会让你失望的。”
……
抱着像是奇迹降临，死而复生的幼驯染，宫川凌的心情不正常的振奋。
可等这猛烈的欣喜过去之后，他无意识上扬的嘴角，就慢慢扯平了。
记起自己刚过来时的表现的宫川凌：“……”
如果他现在没有昏头的话，那他就没记错，在此之前，他还曾在电话中，多次明示，对方要是不听话，他就会杀了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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